))随着这一记琴音，一直萦绕在三人四周的诡异之声竟如惊弓之鸟一般，顿时退却，隐没在黑暗之中，不知是畏而不前，还是隐而不发。

阴天风缓缓睁开眼睛，目光中流露出阵阵复杂的神色，或是忧虑，或是哀伤，或是感慨，或是怜悯，不一而足，难以言喻，沉默片刻，方才说道：“怨气，我从未遇到过的，最深重的怨气。”

胡壮壮急声说道：“我听不清，心里就慌，你有伏羲琴，肯定听清楚了，快说说，究竟是什么怨气。”

阴天风瞭望前方无尽的黑暗，深沉说道：“我就是听清楚了，所以心里更不舒服。这里的怨气由亿万怨灵的心声汇成，几乎是集人间冤孽之大成。佛门那些混账佛理我也不多说，但这里的‘孽障’的确把我镇住了，若非伏羲琴自发护主，我恐怕已然入魔。”

胡壮壮失声惊呼：“不是吧！”

阴天风犹有余悸地说道：“这世界有光明也有黑暗，有正义也有邪恶，有善人也有恶人，两极并存黑白难分的道理我在懂事的时候已经了然于心，但问题是这里有上亿个女鬼同时向我哭诉她们被侮辱奸杀，有上亿个冤魂向我咆哮他们被栽赃陷害，凡此种种，数不胜数，若非如此海量的负面意念在我脑袋里同时爆炸，我也决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着了道，险些走火入魔。”

韦大胆皱眉问道：“你不会是想超度它们吧？”

阴天风深深地吸了一气，缓缓呼出，静静地思索了片刻。

阴天风本为鬼身，无须依靠氧气生存，呼吸不过是生前的习惯。这些日子以来他已经逐渐脱离这些习惯，但每当遇到难以解决的问题，他仍然会深呼吸，此举已经不是在利用氧气刺激脑部神经，而是他习惯性平伏心情的一个动作。人死而为鬼，但鬼却依旧有人心，只要人心还在，则人的性情习惯便自然而然地保留下来，举手抬足，心情喜好，莫不如此。

片刻过后，阴天风自嘲一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道源于万物众生，而又超乎于万物众生，并非因为不仁而不救，而是救无可救，无须去救。圣人尚且如此，何况我们这些凡人？这些怨灵选择沉沦，走向沉沦，并非全是因为命运使然，也有他们自己的选择在内，更何况命运本来就是由一个接着一个的选择而最终复合而成，他们命该如此，怨得了谁？”

胡壮壮似懂非懂地问道：“那我们是不救他们了？”

阴天风最后别有深意地瞭望前方一眼，淡然说道：“并非不想救，而是没法救，西天灵山那么多罗汉金刚菩萨佛陀，他们渡世渡了那么久为什么还没渡完？就是因为根本不可能渡得完，只要人心尚在，则善恶同存，冤孽难消，永恒不变。那些佛陀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可说是伟大，也可说是犯傻。”

韦大胆似有所悟，微笑说道：“那你一定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阴天风傲然一笑，慨然说道：“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说罢，从怀内储物袋中唤出一粒灰不溜秋指头大小布满粘液的石子，往下一掷，没入地面的黑色迷雾之内。

片刻后，一道水缸粗细的粘稠黑液拔地而起，带着骨碌碌哗啦啦的泥浆喷涌之声，仿佛一道独特的喷泉升降机一般，承托着三人冲天而上，径直插入上方无穷无尽的漆黑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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