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一鸣饶有兴致地随着苏培夏巡视货船各处，就船的长度来说，这艘吉泰商的货船，比江阳城派往乌衣江寻找天兆元珠的战船，还要长一些，有二十多丈。但货船上人数远少于战船，船工只有十多人，因此舱室也较少；船的总高度也不如战船，只有二层舱室，船中部是三个与甲板齐平的大货仓，用作装载货物。

苏培夏近几年大部分时间在总号，是大掌柜的左膀右臂，很少外出压货。反而方以成跟随师兄走南闯北，倒也认识这些船工的绝大多数人。苏培夏心下稍安，觉得船应该没有问题的。

货船在大江上航行，全靠风力鼓帆前进，苏培夏本想立刻出发，西行逆流而上，但傍晚时分，东风减弱，船老大常八斤也无能为力，只得继续靠在岸边，等待起风。

苏培夏和莫曲阳等人忙了大半个时辰，进后舱休息安排防守事宜去了。韩一鸣、苏涣之还是意犹未尽，缓步走到船头处，两个值班的船工，正在船头四处眺望，见韩苏俩人走来，识得是刚才巡船之人，忙躬身行礼。

韩一鸣见一轮通红的夕阳，正缓缓沉入大江，江岸一朵朵白帆，均被涂上一层金色，不由得驻足观看。

“大海船！是由家的大海船来了！”忽然一个船工兴奋地喊道。

韩一鸣朝那船工所指方向看去，见下游约二里处，有一艘通体绿色的大船，正快速行驶过来，此时虽然风力微弱，但那船两侧各伸出十来支桨，划得极快，转瞬间便近了半里。

“咦，那船帆为何是绿色的？”苏涣之疑惑道，他虽然对由家的传闻听得不少，但也是首次看见真正的由家商船。

“小少爷，那可不是一般的风帆呐，那时腾国特有的碧蚕丝织就的碧锦缎，做成的碧锦云帆，不管风吹雨打，百年不坏！”一个船工解释道。

“这么牢固啊！那做成衣服，岂不是一辈子穿不坏！”

“你们看，那船上的桨手尽然划得如此整齐，倒也难得。”韩一鸣接口道。

“大少爷，您有所不知，那船上划桨的不是桨手，而是由骑兽拉动转轮，转轮带动整排木浆划船，在外头看起来才这么齐刷刷的。”

船工见他俩年纪轻轻，就以大小少爷称呼，韩一鸣也不以为意。

“由家真是财大气粗，让骑兽做划桨苦力，我等下和爷爷说一下，要是我们买得一匹过来，那就好了。”

“对其它国家的人来说，确实是的，但小少爷忘了，他们就是腾国的由家，他们养骑兽倒也没有外人那般艰难。”

四人说话间，那绿色的**，已经到达吉泰商船外舷，正降下船帆，收桨进船，从他们前面缓缓转弯，向岸边靠近，看来就要停泊在吉泰商船的前面码头位置。

那艘**的船头高高翘起，比吉泰商的船头要高出三倍有余，估计是经常出海航行的缘故，便于抵受大风巨浪，因此把船头造得特别高。

四人见那船头，像一座小山似的，缓缓从旁边移过，气势摄人心魄。韩一鸣见船头两侧，各绘着一幅图画，不知是什么野兽，面目狰狞可怖，令人看来心生颤栗之感。更奇怪的是，此兽的背上，生着一对翅膀，如雄鹰展翅一般，似乎是一只会飞翔的怪兽。

船工见俩人都露出疑惑的目光，便说道：“这是腾国的崇拜之物，也是由家的图腾――穷奇。传说穷奇是成长在腾国的一种会飞的凶猛之兽，也是腾国的守护神，不过世上之人，谁也未见过其真面目，只是在腾国的商船上或建筑物的图腾上见识而已，图画中的样子确实把陌生人给唬住，但是否真的存在世上也难说得很呐。”

正说着，那图腾穷奇正从三丈处经过，眼露凶狠、犀利的目光，如同活物一般，扫过他们，四人顿时觉得如芒在背，都吃了一惊，刚才那说话的船工忙掩住嘴巴，口中不住地喃喃自语道：“罪过，罪过……”

那艘大船借着惯性，慢慢地滑行前进，远远的只见一个身穿白衫的婀娜身影，立着后舱最高处，指挥**靠岸，那船上的舵手技艺甚高，只见尾舵左转右转几下，**便靠近岸边。这时船尾处，一人手牵缆绳，高高跳起，飞跃数丈距离至岸上，只见那人身穿花布衣衫，背后拖着一条粗粗的辫子，竟然是个女人。那妇人手脚麻利，三两下便把缆绳固定在岸上的石桩之上，然后又跃回船上。

苏涣之感叹道：“闻说腾国男卑女尊，女人即主外又主内，今日得见，果真如此，船上身居要职之人都是妇人，看船上的女人，又是勤快能干，又是容貌秀丽。他日我若是买一个腾国的女人做丫鬟，那就有福可享喽。”

其实他又哪里看到容貌秀丽了，只是远远地看见几个女子，背影曲线均颇为丰满，才胡说一通罢了。韩一鸣忽然觉得心生烦躁之感，如同那日在闹市遇刺之前的感觉，心中一凛，便运起玄气，暗暗戒备。

忽然耳听细细地“咦”的一声，声音正是从那由家商船的最高处传来，韩一鸣抬头看去，此时两船距离已近，只见一个清丽秀雅的少女，目光如电一般，朝这边扫了一眼，似乎听到了刚才苏涣之的言语，心中大大地不快。韩一鸣见到这有如实质的目光，心中又是一凛，料想那人以为刚才的话是自己所说，心中似乎有愧，不敢与她目光对接，低垂眼目看着船舷外的江水。

他虽然眼睛没有看，但暗地里运起耳力，朝那边细听，此时他玄功大进，聚拢听觉的方位，竟被他听得一丝声响。

隐约间，听得一个苍老的妇人声音说道：“这年轻人玄功奇异，体内的生命之力更是非同寻常，在腾国之外见到，真是奇哉怪也。”

韩一鸣略微转动耳朵的方位，听闻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听那人所说的年轻人，难道在讲自己吗？心下不禁大为奇怪，便继续屏气静听下去。

又听得另一个亮丽的声音接口道：“确实有点奇特，只是他口出妄言，将我们腾国女人看得轻了，可恼之极。”

那话音刚起，韩一鸣内心烦躁之感便消失无踪，偷偷朝那船上看去，见那少女正转身低头同边上说话，说完后朝这边瞥了一眼。韩一鸣顿觉烦躁一闪而过，看来内心这不舒服的感觉，确实是体内对外界的感应。

又听刚才那老妇人声音道：“我腾国的女子自强自立，又岂能凭人家嘴巴说说，便低贱了不成？凌儿你何时变得如此柔弱不堪，容易气恼了。”

“或许是连日在海上航行，不着地气的缘故吧，这宗大买卖可真是不小，肩上的担子不轻呀！”

“呵呵，我由家向来眼高于顶，玄功高强、生命力量出色的凌影大小姐，今儿说话如此谦虚，难道今天的日头是从西边出来啦，说不定等下子太阳会从流云江面又升上来呢。”

“枢婆婆你心情倒不赖，竟取笑起凌儿来了，你就不怕旁人来抢夺，暗箭伤人吗？”

“哦，凌儿原来是担心旁人来夺取货物来着，要来便来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由家又几时怕过来着，老身倒要看看，这乱世中，谁是朋友，谁是敌人，是人是鬼，现出原形总比戴着面具要易对付。”

此后她们便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家长里短，韩一鸣也就失去了兴致，听力一旦发散，就再也听不到那船上舱室里的对话了。

苏涣之对那船上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他俩见天色渐黑，便回后舱吃饭。饭后，方以成和莫曲阳去安排人手值夜，韩一鸣、苏涣之跟着苏培夏上的船舱最高层，这里视野开阔，只见江水星火点点，是各船上的灯火了。

苏涣之指着前面那条高大的商船道：“爷爷，前面那条腾国的商船，看起来真是威风八面，尤其船头那图腾，更是狠厉吓人得紧，我们何不也在船头或帆上，画它几只怪兽，也显得气势一些。”

“那不是一般的怪兽，而是腾国的保护神，样子当然吓人，因为它是凶神，传说此神不分善恶，名声倒也不甚好，可腾国为何偏偏用它来做吉祥图腾之物，外人也不得知晓了。”

韩一鸣想起刚才在船头听的那船上的对话，似乎两个领头的都是女人，便问道：“或许腾国由妇人当家，因此推出一个凶恶之神，来装扮门楣，能起到阻吓宵小之辈的效果也说不定。”

“哈哈，一鸣小弟的见解有独到之处，腾国女尊男卑的传统，是掌舵人由家的传承导致的，由家有一种全天下特有的能力，他们自己称之为生命之力……”

“生命之力，这是什么？”韩一鸣刚才听的她们对话中，有提到生命力量，此时听苏培夏说这是他们特有的能力，不禁接口问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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