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巧手
作者:石书白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920

青儿在家里面,也是担心着**珠情形。自**珠到了家里以后,她对这姑娘就一直抱着几分歉疚。

**珠被从贾家赶出来的事情,青儿觉得自己绝对不能逃避责任。若非宝玉抱着自己,那么他不见得能摔倒,或者说当时就算宝玉被贾环给摔了,这件事没有外人看着,也许王夫人就内部解决了。而她一个三四个月大的孩子,怎么就能进贾府呢?归根到底,还是她自己贪吃,吃坏了肚子。

换了原版的青儿,是绝对没有这回事发生的,她在自己这个年纪大小,肯定是乖乖的吃奶。而**珠也会沿着她生命原定的轨迹,先是做了宝玉的通房丫鬟,最后嫁给唱戏的蒋玉菡,好歹算有个不错的结局,不像现在,前途未卜,为了跟家里抗争,以死相胁。

是以,青儿对**珠总是表现的分外客气,连她自己都不太察觉的到。可这在一个小奶娃子身上,就显得诡异了点,**珠被她看着的时候,就总是有那种怪怪的感觉,甚至会对她比对板儿这个调皮鬼还抵触。

**宁走后,丽娘进屋来看着青儿板儿姐弟,刘姥姥却不见,应该还是在**珠那屋里。

板儿刚才倒是夹在一屋子人里看热闹,丽娘也对事情的发生一清二楚,可是青儿不能问啊。一来她不会说话,二来,她就算会说话,问出这种小孩不该问的话,还是会让人奇怪的。

过了好半天时间,刘姥姥才走进来,脸上带着淡淡的倦容,丽娘忙迎上前去,刘姥姥道:“先哄着睡下了,那边的利器我都收了,不敢再放。这花姑娘怎如此烈性。”

青儿听的耳朵都支楞起来,刘姥姥却不再多说。不过听这意思,**珠是不再寻死觅活了,她一颗提着的心才放下来。

第二日清早,青儿还睡的嘴角冒泡,就被人抱了起来拿帕子净脸,一睁眼,竟是**珠在炕前站着。再四处一打量,自个儿可不是在**珠房中么,屋里角落,板儿正愁眉苦脸坐在一张小桌前,上面放了饭食碗筷。

看着**珠和以前并无不同的平淡脸色,青儿有些呆,看她情形,似乎是又要开始当兄妹两人的保姆了。

今日**珠穿了高领子的衣裳,将脖子都遮起来了,昨天戳在脖子上的伤痕看不到。她忙活完青儿,就走到小桌前,拿起墙角一根削的光洁的枝条,往板儿对面一坐,敲敲桌子:“背挺直了!别整日价跟抽了骨头样。”

王板儿嘴一瘪,小身板挺直,**珠又敲桌子:“腆什么肚子,都收回去了。”

王板儿整天坐没坐样站没站样,哪儿受过这样的教导,**珠光是让他坐直,就废了半刻钟功夫,旁边青儿瞧着也怪累的。她想想自己上辈子也算是个坐卧有型的人了,跟**珠教的这些一比较,简直什么都不是。

好歹王板儿的坐姿总算是入了**珠的眼,他才被允许吃饭,一拿上碗筷,**珠又是一棍子敲在桌上,吓得王板儿打个哆嗦。今儿这个花姑姑可是怎么了,那气势就跟王狗儿发狠打他那几回还要吓人,让他打骨子里渗得慌。

**珠又走到王板儿身后,捏着他手,教他怎么拿筷子,怎么夹菜,怎么放饭碗,吃的时候不能从稀饭里往外扒稠的粥底……这些都是平时王狗儿吃饭爱烦的毛病,一样样数落出来,这个也不能那个也不能,委实繁琐的吓人。

王板儿听了半天,小脸上越来越难看,却迫于**珠的威严,一样样听了。

这边青儿也是浑身冒汗的,这吃个饭哪儿来那么多规矩。好容易**珠说完,又坐回王板儿对面,给他演示一遍,青儿瞧着也没什么出奇的,只是觉得**珠吃的有板有眼,挺好看。

可是等王板儿自己一开始吃,就比较出差别了,几乎王板儿每吃一口,**珠都要敲桌子的,一会儿让他别摇头晃脑,一会儿让他别吧咂嘴,一会儿又磕响了盘子了,一会儿又掉了鼻涕怎么不下桌擦,还继续吃的——这可真是怪王板儿给训呆了,平素他吃饭时候掉了鼻涕,都会跑下去让刘姥姥他们给弄干净的,免得掉进嘴里,惹得给一家人调笑,鼻涕就只是咸咸的,又不怎么好吃的。这回因**珠规矩特别多,王板儿鼻涕都到嘴唇边上了,也没敢动,还继续嚼着嘴里豆角干子,只因**珠刚教训过他,嘴里有饭先吃完,别一口没尽,又去夹新的。

青儿瞧的惨不忍睹,吃饭怎么就是这么麻烦的一件事了?照这么下去,一点乐趣都没有不说,恐怕还要得了肠胃病。

好歹**珠知道事情要慢慢来,而且一顿饭就那么多,王板儿总算是吃完了,听着**珠的嘱咐,自己净了手脸,跟木偶娃娃一样,端坐在小凳子上。

**珠拾掇完桌子,拿了用过的饭碗碟子,出去到厨房了。这边王狗儿明显松口气,挺得笔直的小肩膀就塌了下来。

过一会儿,**珠和丽娘一并进来,原来到了青儿吃奶的时候了。这边丽娘撩起了衣襟,青儿刚凑上去嘬了一口,余光就瞄见了紧盯自己的**珠,立马就惊了:这吃奶不会也那么多规矩吧!一口奶顿时呛到了喉咙里,咳的她泪光盈盈。丽娘忙给她拍背拍不停,嘴里还嘀咕着:“姐儿平时吃奶可是大口下去的,莫不是月份大了,不爱吃这个,到了添粮食的时候了。”

**珠也是笑眯眯的,并不接话。那边端坐着的王板儿,自**珠进来,就眼观鼻鼻观心,哪儿敢乱动,就算丽娘在跟前,**珠还是这样笑的模样,他可知道自己但凡敢轻举妄动,就有的苦头吃,那姓花的哪是姑姑,明明就是个狼外婆。

等丽娘走罢,**珠拿出自己的小针线筐子,在窗户下面坐定,对着已经坐的身子止不住摇摇晃晃的板儿,道:“便自己在这屋里玩耍,仔细别招惹你妹子。”

板儿还不相信,疑惑的看着**珠。别看他现在已经坐的小身板发麻,可是还觉得**珠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自己。再瞧瞧**珠那轻描淡斜,看都不看自己模样,忍不住站起来活动下腿脚,再看**珠,竟是真的不管自己,大喜,开始自己在屋里玩耍。

刘家村是个小村子,村子里和板儿年纪相仿的孩童不多,他平时里也不多能找到玩伴,常常自己在屋里耍子,找到块木板都能玩上三五天不厌倦的。**珠屋里跟丽娘那边屋里摆设不同,有不少城里面带来的东西。

板儿现在的新宠,是**珠年前给他的一只实心白瓷公鸡,只有板儿巴掌大小,烧的简简单单,只大略能看出个公鸡形状,上面一片光滑,捏制的时候,连片公鸡羽毛都没弄出来。

这边板儿拿着公鸡,自说自话的玩着,青儿也在炕上爬来爬去,甚至想扶着东西站起来。可惜不但腿脚软,胳膊没大力气,倒是把**珠早上叠好的被子扯塌了两回。

王板儿玩着玩着,孩儿气上来,又要往地上坐。王家又不是大户人家,哪有闲钱给屋里地上铺砖瓦,都是土地,不过整的平整些罢了,王板儿一坐下,一直专心做针线的**珠就抬起头,跟在王板儿身上装了定位系统似地,咳嗽了一声。

王板儿先是还没明白过来,再一看**珠盯着自己,火烧了屁股一样爬起来,直接就开始拍衣裳。

因青儿在炕上,王板儿也不能上炕,他只好拿着瓷公鸡坐到了凳子上,趴在桌上玩耍,这下**珠倒是没说他没坐像。

接连几天,板儿都在**珠眼皮子底下,训的他倒真有那几分规矩模样,连带的见了王狗儿、丽娘并刘姥姥,都先是行个礼,称呼一声大人,可不知有多招人疼爱。喜得丽娘掏出来私房钱,给刘姥姥割了肉回来,非要好好谢谢**珠。

不知不觉就到了年后,青儿过的是炕上无日月,浑不知时间。反正在**珠这边受苦的是板儿,又不是她。等她到了板儿这年纪,也要开始背调教的时候,恐怕**珠早嫁了,难道她还能在自家住一辈子当老姑娘不成。

这日午后,是个难得的好天气,青儿被丽娘喂过奶,抱在院子里晒暖。并王板儿和刘姥姥、**珠,都坐在院子里。

**珠现在闲的无事,却不再提跟刘姥姥学纺线的事情,日日做着女红。村庄里没什么好料子,不过她做的花样都是在贾府里学的,倒是新巧大方,看的刘姥姥喜欢的很,并那些来串门的媳妇婆子都夸赞**珠灵巧。

**珠听过只是一笑,一日竟将绣好的一叠帕子鞋面,并打好的各式新鲜络子,交给刘姥姥,问她能不能帮自己卖了。刘姥姥自然应允,这样好看的花色,虽然料子普通了些,不过也比那些十天半月来村子一趟的货郎挑来的好。是以刘姥姥只在认识的人家一说,每日里便有陆陆续续的女人家来,买些回去。

不过半月功夫,就有临近庄子的女人找上门来。甚至还有个女人看了**珠手艺,掏出钱来,央她给自家女儿绣盖头,却被**珠拒绝了,她委实不会那个。

丽娘是个无心的,不注意这些,刘姥姥却看着**珠进项,心里知道她手头攒了不少体己,纵比不上王狗儿的进项,但若分出去自立门户,却是够花销的了,对**珠不禁多了些注意。

因青儿和板儿有刘姥姥和丽娘看着,**珠只是专心绣着一块缎面的淡绯色帕子,上面已能看出来是个大白猫扑蝴蝶的花色。

忽的,外面王狗儿响亮的声音传过来:“丽娘、姥姥!家来了贵客!快好生收拾迎接。”

**珠不慌不忙的拾掇好自己东西,就往里屋避了去。她前脚进门,后脚王狗儿领了个中年男子进来,那男子在院门口,恰恰看见**珠一闪而逝的背影,就思量着皱起了眉头,这背影,好生熟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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