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拍得天价壶
作者:白晔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913

1、

日本大阪一间办公室里,村田守银正在会客。村田穿着笔挺的西装,留着山羊胡子,目光炯炯,看起来是个精明且有艺术气质的中年男人。

女秘书进来,小声说:“木?先生来电话,很急迫。”

村田跟客人歉意地点点头,走进隔壁的房间拿起电话。

“村田社长,我们给大厦留的地,被政府要求履约建大棚市场,看来很难通融了。”电话里的人口气很沮丧。

“为什么会这样?”村田问。

“今天有个突发事件,马路上摆摊的商贩跟我们派去驱散他们的阿浩一伙冲突起来,一下子聚集好几百人,惊动很大……”

“怎么可能?他们敢跟那伙流氓打架?”

“是这样,昨天下午突然来个流浪小子,不知为什么,主动攻击了阿浩等人,他一个人就把阿浩他们打伤了。今天他又来了,这些壶贩们有了依靠,胆子也大起来,还跟政府提出了条件。”

“流浪小子,是谁派来的?”

“我看到他了,脏的很,但看起来挺单纯的样子,我派人了解,他真是昨天才流浪到宜溪来的。”

“流浪小子、有功夫、抱打不平?木?君,你是中国武侠小说看多了吧?他的幕后一定有人捣鬼!”

“村田社长,您的意思,他是紫砂协会那伙人派来的?或者,是赵家门派的以及想建紫砂商城的浙江人……”

“木?君,没有灾难是偶然的,这个人要马上控制住,然后挖出他背后的黑手!”

“这……”木?在电话里很犹豫。

“不是要你们去违法,找愿意做的人去做,要快!好了,说说你是怎么跟政府协调的吧。”

……

村田放下千鹤公司总经理木?的电话,稳定一下情绪。

他在宜溪注册千鹤公司并投资紫砂产业,有着宏伟的战略,就是通过建立销售和生产的强大基地,形成中国乃至全球市场对这一行业的垄断,进而建立起日资的世界工艺品王国。目前他的计划实施的相当顺利:已经建起一座紫砂展销中心,并成功把它与华东旅游专线对接;即将收编两家老国营紫砂厂,作为生产基地的桥头堡;已经初步编织了一张紫砂器销售渠道网,正在市场中逐步争夺定价权……

下边的重头戏,就是筹建一座千鹤紫砂大厦,这座大厦将囊括紫砂所有的交易活动和上下游客商的办公和起居。只是这个项目投资太大,又坐落在丁蜀镇北部,与市里在丁蜀镇西部建紫砂市场群的规划有冲突,取得政府在银行的担保困难重重,说以,村田准备留着这块地皮暂时不动。没想到,因为这起突发事件,使得梦想中的千鹤帝国大厦地皮,竟然要泡汤,而且,自己还要承担建大棚的数百万资金……

村田觉得自己竟被中国人小瞧了,用拳头忿忿地砸了一下桌子。

2、

飞机穿越雪原般的云层,在上海机场降落。村田西装革履,带着秘书小姐走出国际航班出口,迎接他的除木?等人外,还有把他招商引资到宜溪的省外办干部。

“村田先生,请吧,我们省外办的领导和宜溪市领导专程赶到上海,在酒店为您接风洗尘。”双方相互握手后,外办科长说。

村田守银等人鞠躬致谢:“恭敬不如从命,那我们就赶快去拜见领导吧。”

一行人穿过机场大厅。科长对村田说:“领导们来应接您,是想和您解释一下建大棚的事,也是怕您有什么误会。”

“岂敢,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也是当初约定的。”

“那就好。村田先生,您感兴趣的拍卖会都问清楚了,后天上午开槌,这次95’中国艺术品上海拍卖会上,拍品一共72件,我这有详细的资料。其中,来自江苏的藏品有12件,与贵公司最吻合的,是一件已故大师佟尔赫制作的紫砂壶。”

“哦,没有紫砂泰斗孤舟横和范雨荷大师合作的《月出幽谷》吗?”

“村田先生,您掌握的真细致啊。”干部赶紧补充说:“这件两人联袂制作的紫砂壶,撤拍了。”

“为什么撤拍?。”

干部摇摇头:“这个嘛……村田先生,你要是感兴趣,我给您约见范雨荷大师。”

“我也不想瞒您,我们原想通过购买月出幽谷紫砂器,高调表现投资紫砂的热情,也为千鹤公司增加知名度,要是这件作品撤拍了,只好考虑另外一件了。”

“是啊,我理解这一策划思路,这比打广告值,我们可以安排江苏各媒体的记者,也和中央、上海的新闻单位打打招呼,一旦贵公司拍到,就会大篇幅报道。”

“哪就有劳科长大人了。”

3、

上海国际会展中心里,中国艺术品国际拍卖会工艺品类别的拍卖活动正在进行。

拍卖师说着绕口令式的开场白。台下座位上几乎有一半西方人。

这时,大厅灯光渐暗,两道大号追光灯,捕捉到台上一件胖鸟般的紫砂壶,壶体在强光的照射下,红泽乌润中泛着紫气,胖鸟样子非常得意,仿佛光线都被它吃进肚里。

“女士们先生们,这把“寒鸦冬眠壶”,是已故紫砂大师佟尔赫于1942年创作的,也是他的代表作,并且是他的同门师妹――范雨荷大师收藏的至宝。起拍价为10万元人民币,现在开始竞价。好,这位先生出价15万,好20万……”拍卖师嘴里像套上机关枪。

“这位出价30万,.这位美髯先生出价35万!”

当叫价到40万的时候,场上只有一位金发小姐在和前排留山羊胡子的村田较劲。

“50万,哇,50万这位金发小姐出50万!天啊,这位先生出55万!”

“这位小姐举起了60万的牌子,对,毫不犹豫地举起!60万第一次,还有没有?即使就这个数字,也创下内地拍卖当代紫砂作品的最高价。”

“为什么说是内地?”台下有人悄声问边上的朋友。朋友答道:“孤舟横的紫砂壶去年在香港拍到80万元。”

“60万第二次…….看,这位美髯先生出价65万!”

场上变得骚动,人们纷纷侧身或站起,把目光投向村田守银,竞价的金发小姐和一个戴眼镜的老外相互看一眼,都摇摇头。

“65万第一次。65万第二次。65万第三次!落槌!”

大群的记者从各处跑过来,村田跟前镁光灯闪成一片。

4、

在普华天健拍卖行的主持下,进行了寒鸦冬眠壶的移交仪式,千鹤公司的木?从范雨荷的侄子范亮手里,接过了这把壶的鉴定证书。

年过七旬的范雨荷大师坐在台下贵宾席里,身穿一件淡绿色真丝长褂,一头银发梳得根根泛亮,整整齐齐用一根簪子别成髻。她是宜溪紫砂“五老”之一,又有第一代国家级大师称号,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令人仰止的风度。此刻尽管她面含微笑,对记者有问必答,对来合影的嘉宾也都尽量满足,但从她略带倦容的脸上,完全看不出高价成交的兴奋。

尽管村田守银的座位与范雨荷只隔几个人,他还是通过外办科长的引见,走上去给范雨荷行了后生礼,并攀谈起来,村田有意邀范大师移步品茗深谈,被范雨荷婉拒。

回宜溪的路上,坐旅行车副驾驶的范亮兴冲冲回头:“姑妈,拍得这么好,您怎么不说话呀?”

范雨荷黯然道:“一把壶几十万,生前连一个馒头都换不来,唉,他就是活活饿死的。”

“*他被折磨死,都是拜孤舟横所赐,就是他那把‘树瘿壶’给害的。哼,到现在还压着咱家一头,这笔账早晚要算的。”范亮忿忿不平地说。

“又胡说,他们是学术之争,被坏人抓了话柄。”

“孤舟横要是说句话,或承认树瘿壶是假的,就不至于有佟老的悲剧,孤舟横他目空一切,根本不拿佟老和您当回事!”

范雨荷大师两只缀满褶皱的手掩着脸,脑子里尽是佟尔赫被上海来的红卫兵押走的场景,他在家中被五花大绑,屋子里一地被打碎的紫砂残片……

“姑妈,我之所以想卖掉‘月出幽谷壶’,是怕您在家看到这把壶伤心。看今天的架势,要是拍了它,估计一百万都挡不住,可您干嘛又临时撤拍了呀?”

“佟尔赫都死了,我还把他的东西跟孤舟横的放一起?让他的作品也受欺负?”

“那为什么不撤佟老的壶?”

“我就是想卖出点动静,让那些害他的人别忘了自己干过的事!”范雨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