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流浪儿当回少侠
作者:白晔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997

1、

他用木棍挑着书包,腰间系着收容站给的旧外套,身穿脏的不知道什么颜色的坎袖的背心,甩着黑瘦的臂膀走进城镇。他没心思欣赏这座白墙青瓦的古镇,在一个水巷边,他躺倒就睡去了。

他梦见白裙子的馨儿拉起他的手,驾着香风来到一个大殿前,打开香案上的一个绸布包。是汗露血珠壶吗?他问。馨儿笑笑,一层层揭开绸包,最后一层打开,是一盘热气腾腾的白面包子。

“喂,醒醒。”一个老头用脚尖踢着他的鞋底。老头旁边,是个装着炉子和笼屉的小推车,还有一个箩筐里,满是荷叶糯米肉包。

唐东看见包子,咽着口水。老头见状,递给他一个:“走吧,走吧。”

唐东接过肉包吞咽起来,问:“大爷,俺想学做壶,做壶的人都在哪儿?”

“做壶的好几万人呢,你做什么壶?”

“汗露血珠壶呀。”

老头看看四周,又看看唐东,忽然暴笑起来,笑到岔气才说:“宜溪有好多神话,还有到河里杀蛟龙的,你想学不?”

2、

老头一边给唐东指道,一边笑。

唐东走了不远,就见到一些很现代的大街,街上人多车多,有不少高楼和广场,还有绿化带和路灯,看起来和他走过的几个大城差不多。又走了一会,街变窄些,路两边赶大集一样满是摆地摊的,摆的都是茶壶,上百个摊子都卖一种东西,让唐东挺震撼。

正想问汗露血珠壶的事儿,人群忽然一阵骚动,摆地摊的纷纷卷起茶壶和板凳奔逃,仿佛闹市里出现了猛虎。唐东从迎面溃逃的人缝里,看见两人正挥动手里的家伙,一路追打,满地都是滚落的茶壶,到一个支在倒骑驴上的壶摊旁,唐东猛地听见一声脆响。这声音他太熟悉了,唯有手掌和脸颊高速结合,才可能有这种音响效果。

追来的一时髦的小伙正扇摊主的耳光,同伙是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不说话,用两手来回倒玩手里的棒球棍。挨打的黑小子一边求饶一边来回躲,躲的幅度大了或者想跑,玩球棍的壮汉就踢上一脚。时髦小伙拎一根三尺长的角钢,但并不用,也不用拳,而是很耐心很专业地只用一只手扇嘴巴子。他低头盯着黑小子的脸,随着他躲避的节奏也晃动,瞅准空当马上就是一个耳光。

其他摆地摊的人不再跑了,都远远地看,很冷静。时髦小伙用手里角钢指指四周:“你们看好啦,不服就这个下场。”

3、

这种摧残人意志力的打法,让唐东看得汗毛直立。他走上前喊道:“差不多得了!”

壮汉斜楞一眼,没表情,当唐东跑到黑小子跟前想把他拉出来时,壮汉一挥棒球棍,唐东肩上一麻,身子摔出两米远。

唐东一滚,捂住肩头爬起身,拾起自己掉在地上的木棍。壮汉也不吭声,抡起棒球棍砸向唐东面门,唐东屏息定睛中,棒球棍的来路,仿佛就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他看准空隙,一挺手中木棍,捅在壮汉的喉结上,壮汉一口气没上来,眼前一黑,仰面跌倒。远远围观的看客们一阵惊呼。

时髦小伙放下黑小子,横抡挂风的角钢,向唐东扫来。唐东在角钢尚未到达的间隙,与时髦小伙一错身,后背反手出棍,结实地击打在他的喉部,时髦小伙立时扑倒在地。壮汉站起身,和后爬起的时髦小伙捡起家伙,一对目光,一起舞棍向唐东扑来。唐东知道,如果身体相撞或双棍相交,自己定然死路一条,死也不能死他们手里。他一咬牙,对,就把他们当体育老师得了。在壮汉近身的时候,他瞅准棒球棍从下向上的来路,并没躲闪,当壮汉渐渐加力,挥动的线路已经无法改变时,猛一后仰,棒球棍从他的鼻梢上呼啸而过。与此同时,唐东侧手抡棍,借后仰成弓形的爆发力,重击在壮汉的喉头上,只听“咔嚓”一声,壮汉双膝跪倒,瘫软在地上。

唐东不敢去看,他怕时髦小伙看出自己已经耗尽气力,他慢慢地转过身去,把背影留给倒在地上的壮汉和惊呆的时髦小伙。

当唐东转身的一刹那,绝对像电影里的大侠,看客发出惊叹声。现场的人,包括时髦小伙,都看出这不是一个级别的角斗。围着的人都慢慢靠近,胆大的说:“快走吧,再打,命都没了。”

时髦小伙扔掉角钢,想说几句江湖狠话,但咽了回去。他用力拽起呜呜呻吟的壮汉,上了一辆出租车。

唐东一屁股坐在地上,见大家还围着,对肿着脸的黑小子说,“把我扶到你车上,咱们走。”

4、

黑小子蹬着倒骑驴回头问唐东:“少侠,你去哪?”

“俺是流浪来的,想学做茶壶。”

“你,你是什么门派的,少林还是武当?练的是锁喉功吗?”

“没练过,就是眼快手快,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一定神,动的东西都变慢。”

“真的呀?”黑小子又回头,看见唐东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说:“你能一起打过几个人?”

“要是不下狠手,一个人都打不过。”

“完了完了,你今天把他们打了,他们肯定绕不了咱俩,他们是张三疯的人,你这不是找罪受吗?”黑小子说完,也觉得自己的话不地道,赶紧说:“我不是哪个意思,我是说……”

唐东想,自己是个没有未来的人,而黑小子活的日子还长,得罪这些流氓,是够麻烦的。也就不介意地说:“算了。他们为啥打你?”

“这是个黑市场,因为把着丁蜀镇的主道,外地过路和旅游的都要带上宜溪特产紫砂壶,他们为图个方便,就在这儿路边挑上几把,时间长了买卖壶的人多起来,就成了这个马路市场。尤其最近几个紫砂厂不景气,下岗的多了,卖壶的人就更多了。有个日本人看中这个买卖,在这条路上建了一个大厅,叫宜溪紫砂壶展销中心,专对旅游者,于是就想法子驱赶我们这些蹲马路的,警察、市容都来撵,撵不过来时,展销中心就请了张三疯手下阿浩,就是打我嘴巴子的小伙。阿浩他们从前是收我们地摊费的,现在收了展销中心的大钱,隔三差五就来砸我们一顿。今天要不是你,我的倒骑驴就被抢走了。”

“你们那么多人,咋不跟他们打呀?”

“靠,阿浩他们忒凶,还手你今天是头一份。”

“俺把他们打了,你以后咋办?”

“他们能摸到我家,家是回不了啦,壶也不好卖了,要不咱俩拉脚得了。”

“拉脚?我还想做壶。”

“做壶的还不如拉脚呢,宜溪讨不到女人的都是厂子里做壶的。”

“那他们咋不做那个,那个汗露血珠壶,肯定好卖。”

黑小子回头瞅唐东一眼,有点语重心长的意思:“爷,那是故事,行里人没提这话头的。”

“苏轼都用过,他也说谎?”

“你要是再吃点苦头,就不做梦了,哥们那不是咱操心的事。喂,我知道一个住的地方,冬暖夏凉,还不花钱。”

“行啊,在哪?”

“古窑,就在蜀山后山腰。”

唐东随黑小子指的方向望去,远处并不高的小山上,似乎有云雾缭绕的味道,山上有庙宇和东坡书院,青幽幽的飞檐映衬婀娜绿树,显得即庄重又幽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