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唐东面前，悬挂一张“曼生十八式”中的“饮虹壶”图谱。孤舟横先生让他用一天的时间，制作出这把壶。

唐东取出窖泥放在泥?案上，把转盘、辘轳推向一边，用手扫过明针、??刀、拍子、规车、线梗、泥扦尺数十样工具，只挑出大号竹刀和花梨搭子，放在手边。这些工具都是先生的，但先生做起活来，只用很少的几件，唐东也是，他最喜欢竹刀和搭子，尤其是先生的黄花梨搭子，比别的薄但沉重很多，用起来特别趁手，连竹拍子都省了。

他挺直身板闭目冥想，片刻，当睁开眼睛的时候，眸子里精光立现。他把长方型泥块举起来，用力蹲了几下，拿起竹刀，在泥块上上下飞舞，片刻的工夫，泥片、泥条、泥圈…..这把壶用的泥料都整齐地排列在案板上，他抄起搭子啪啪正好六下，壶身的长泥片就被打成薄厚均匀光亮平整……

孤舟横在边上看了一会，打个哈气，躺倒在摇椅里，“你做吧，我先睡一会”，就闭上眼睛，转头睡去。醒来的时候，见唐东已端坐在案前。泥?上赫然立着饮虹壶的泥坯，与图谱上分毫不差。

大师看看“饮虹”，又看看唐东，起身跟徐老伯往内室走去。唐东脸微微一红，他原以为先生会褒奖一句，说句孺子可教之类的话，没想到全不以为然。

大师走了几步，站了站，回头说：“你的手好快，你知道怎么练慢吗？”

“练慢？”唐东一愣。

这两个字似曾相识，对，是张三疯在几年前对自己说过。当时，张三疯用慢慢悠悠的太极拳将自己震倒后，丢下过“你知道练慢得用多少年不？”这句话。

2、

吃午饭的时候，唐东问：“先生，‘练慢’是‘慢工出细活’的意思吗？”

孤舟横摇摇头，说：“从现在开始，你每天都练习拍切泥片吧。”

按先生的要求，唐东每天把窖好的泥浆，按不同泥品，拍成十余坨四四方方的泥块，然后用竹刀将泥块依次切出等薄的泥片，这泥片必须都是三毫米的厚度，而且要一刀切成，十多块切完后，泥片有数百张之多。切完之后，再将泥片拍成一毫米的薄片，然后再按泥品将泥片投入不同的化泥槽里，加水化成泥浆，再拍成泥块……如此周而复始。

唐东三天之内，对这种基本功练习法颇为赞叹，即练了刀功，又熟悉不同泥料的特性。然而五天之后，便心生烦闷，到后来，完全成为机械行为，了无兴致，一看见这些该死的泥块就犯困，甚至在切片时，都在半梦半醒的状态里。

他知道，泥片拍的次数多了，会拍伤砂质，自己手快，能将常人拍上一回的泥片拍出三遍，这就是说，他在同一天里，干得越快，泥料损失越多，如今，这些练刀功和拍功的十几坨已经成废泥了。

让唐东没想到的是，这泥片一切就是一个多月。

他看见上山伺候师父的李善岭：“过去先生也这样教？”

李善岭摇摇头，似乎也不解：“这可能是师父专为你创的心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