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灵山小作坊

1、

他脑袋昏沉沉地往西南方向走。前边峰峦叠嶂处，有个李家山，此山富产紫砂矿，并且以红泥著称，算是宜溪第二个紫砂名山。李家山再往里，是一座插入云端的高山，叫灵山。灵山泉眼密布，有上百条溪流蜿蜒流淌，是洗淘炼泥的绝佳场所，只是这里山势连绵、道路崎岖，山下虽有鹏举河可通太湖，但终究胜不过蜀山的便利。从古至今，制陶大户和企业从无落户灵山的，唐东只听说抗战时期，紫砂大师孤舟横曾在此山住过多年。灵山山脚至山腰，倒是有些小型陶业作坊。唐东蹬车时来过两次，对这个世外桃源颇为留恋。

唐东到灵山脚下时，天色完全黑下来，山中看不见一点灯光，唐东知道，这个地区属喀斯特地貌，到处是溶洞和地缝，连接在地下暗河，不小心掉下去，连个尸体都不会被发现。他只好停下来，找个背风的岩壁坐下。夜里，岚雾打湿他的衣服，冷得发抖，他只好在岩壁下来回蹦跳、打拳，来让身体暖和起来，当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已经筋疲力尽。他想，如果再不尽快吃上东西，还不如现在就栽进溶洞里。

大约走来一个半小时，他看到半山腰升起炊烟，顺找烟的指引，眺到一处木屋。迈过几条溪流，唐东来到堆满紫砂制品的木屋前，一个瘦男人正端着一盆稀饭，往院子里的石桌上放，石桌上还摆上馒头咸菜，石桌旁边的溪水里，有几个人在洗漱。唐东扒开毛竹丛，跳到院子里，又几步跑到石桌前，对瘦男人说句给我吃点，抓起馒头就往嘴里塞。

瘦男人被吓一跳，生气地从唐东嘴里抢馒头，唐东用双手护住馒头，迅速吞咽着，任凭瘦男人的撕扯。另一个汉子上前，照他屁股用力一踹，唐东没提防，扑倒在地，嘴里的小半块馒头也摔出来，唐东一骨碌起身，下意识地照着追上的汉子一个肘击，汉子一声惨叫，侧身跌倒，身子砸在石桌的饭盆上，连人带桌面，扣在地上，稀饭也洒了一地。唐东捡起掉出嘴的馒头，又吞了进去。

院里和木屋跑出来的人一阵乱叫，围着唐东，有的空手，有的拿着扁担、镐头，乱打起来。唐东用眼睛一扫这些人，显然都是干活的人，其中还有个女的和一个孩子，要制服他们，简直轻而易举，但唐东没再出手，也没在躲避，又在地上捡起一个馒头，闭睛大嚼，也不管上来的是拳头还是指甲，直到被一镐头打昏过去。

2、

当他醒来，发现已经躺在木屋里。

“醒了醒了！”王老板叫起来。人们涌进木屋，敌意地盯着唐东。

唐东挨了这顿打，心里倒是舒服多了，他忽然发现，面对很大的苦难，你以为你不行，但试了才知道你行。

他冲大家笑笑。

“你砸坏了石桌，弄翻了大家的吃的，这事怎么说？”王老板问。

“我没钱，给你白干两个月的活儿，能顶了吧？”

“两个月？至少半年。你知道我的石桌啥年头的不？孤舟横大师还在这个石桌上做过壶呢。”

“行！”唐东爽快地说：“我给你白干一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