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下将我端详了一番，许久之后，才说：“你跟明妃，真的有几分相似之处。”

每一次他这样看我的时候，我都莫名地觉得紧张，我总觉得，他是透过我的皮相，在看着我灵魂深处的另外一个人。而今，我竟有了几分猜测，他看着的那个人，应该是纳兰明妃。

但是，我依然将我澎湃的心湖用厚实的云雾遮住，只道：“俗话说，一方水土一方人，纳兰明妃既然是棣叶的女子，自然有几分是相像的。”

“不，”他摇头，“又哪里，像得到这样的程度呢？眉眼神态，都能找到令人颇觉惊异的相似的地方。”

“魏王殿下，倘若真是如此，又为什么太妃娘娘在初次见到我时，没有因我的模样而……，而――，而对我现出厌恶之情？”眼见着太妃如此失态，我掩口不及，换了几次才找到适当的词来，将这过错揽在自己的身上。

“因为，那时你的身上并没有纳兰明妃那独一无二的香气。”

正在此时，我听到可琴掀帘进来的声音，但是并未折头去看，倒是江鸿秋正与她直面，令道：“可琴，你且用两个杯子，我与小姐一同品茗。”

我心里一跳，早先可琴已经与我直言，这云菁茶是无毒的，却不曾料想，江鸿秋也敢在此处与我同饮，不过谁又知晓，这亦是他的障眼法，好叫我就此除去心中的顾虑呢？

所以，当可琴斟好了两杯茶，而又置在几案上的时候，我仍是心有芥蒂，不肯将那茶盏端起。

云菁茶的香味，我是极熟的，平雅而持续不绝，又有几分空旷的味道，而此时又有花香交在其中，使得天人交辉，就好像是空旷的山谷之中，多了几分鸟鸣，见了几个樵夫，而多了几分人间之气，然则，却又不显得世俗，反倒是有几分生气。

这是芍药。

芍药在群芳之中也并不显得出众，与这从高山险峻之中生出，树下独蛇盘绕，唯只有飞得最高的鹰才能采其嫩尖的云菁相配，却是自有一番风味。

这同样是我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我不能因为这是莫雨澜的炮制方法，就将其各种美妙全然抹去。

江鸿秋明显地也是沉浸在这香味之中，他端起杯来，放在鼻端轻轻地嗅，然后问我：“你不试试？”

我道：“还是请魏王莫要顾左右而言他了吧。这茶虽是彼心头之好，却不知是我夜夜梦魇，魏王殿下富有四海，又何必强人所难？”

“瑶瑶，你既是在棣叶出生，怎么的不知云菁之大名？这倒要让本王有些怀疑了。”

“我哪里知道沐冠楚猴不懂得云菁纯香，而要加一些杂物进去？”忍不住的，我用曾经在皇觉寺中暗损于他的话，再次地尖酸于他，我不明白，为何他总将此茶一提再提？

江鸿秋却是笑了：“我檀江山水，哪能生出有如云菁这样一般地集天地灵秀为一生的极茶？与芍药相配，却也来自云菁。”他眼望着我，想必是瞧出了我心中的不信，冷不丁地，又加了一句：“这配方本来就来自棣叶，而她――”

江鸿秋说到这里，停上了一停，我忍不住地问：“她，她是谁？”

“瑶瑶，本王只允许你问一个问题，但是你很幸运，因为这个‘她’本也就是你要问的人。”

我明白了，纳兰明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