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岔路口的美术馆
作者:孟五月      更新:2022-04-23 17:03      字数:5144

楚梨订了机票前往英国, 与其说是去散心,更不如说是一种放不下的执念。

薄臣野一直在那, 未曾回来过。

国内的报道不再提起这个人名,原先的玻璃大楼仍旧在那,只是更换了总裁,现在是由董事会投票执行决策而已。

她也问过周丞,周丞也什么都不知道。

他好像是铁了心,不想让她得到什么消息。

头等舱没票了,林景澄和江茵李曜买了第二天的票。

她将行李箱托运,拿着机票与护照去过安检,临江市有两个机场, 一个飞国内城市, 一个飞国际航线。

每次到这机场, 就会想起不愉快的某些回忆。

她吸口气, 去等安检。

后面的大概是一对情侣,男方要出国了, 女朋友前来送行。

女孩子眼泪婆娑,抱着男生问, 为什么非要走。

男生摸摸她的头说, 要回来给你一个家。

楚梨收回目光, 过了安检后在候机大厅坐下。

落地窗外,飞机已经备停。

她捏着手里的机票与护照,无聊地看着手机。

她的微博已经很久没用了,这会无聊打开, 竟然有几个人在约画。

她只是粗略扫一眼,闲来无聊,拍了张照片发到了微博上, 还顺路艾特了林景澄和江茵。

江茵估计是正在快乐冲浪,一秒就给她点赞评论——

【喝奶茶的茵宝:后天见~一路顺风呀!】

楚梨笑笑,回了个表情包。

过了一会,大厅开始播报ca595航班延误半小时,楚梨看了眼机票,正是自己的航班号。

延误半小时,还好。

楚梨戴上耳机看了会视频,然后看到了自己预定的那房子的房东给自己发来了邮件。

【楚小姐,我看到您的航班延误了?】

【是,不过只延误了半小时,您还方便来接吗?】

房东是个年轻的英国华裔,说着一口并不算流畅的中文。

楚梨说想去英国散心的时候,林景澄特别担心楚梨是怀揣着某种绝望地想法去的,于是亲自帮她联系了自己的同学的哥哥还是什么神奇的人物,给她找了几套房子。

楚梨选了其中一套——也不能算主动选的,算是这个房东主动联系了她,态度温和谦逊,很让人有好感。

【方便的,等您落地给我打电话。】

那房房东回了一句后,又发来一串号码。

楚梨关了手机听歌。

半小时后,头等舱开始登机。

头等舱的座位是单独的,可以落下单独的隔帘休息。

从临江市飞伦敦,要十二小时。

楚梨的航班是上午,算过时差,落地时应该是英国时间的下午。

她登机后便准备先看一部电影,然后睡一觉就差不多到地方了。

旁边有几个商务人士也落座。

“请问是楚小姐吗?”

穿制服的空姐走来问她。

“是我。”

楚梨摘下耳机,一脸疑惑。

“您稍等下。”

空姐对她笑笑,然后起身去机舱口,楚梨不明所以,哪知道几分钟后,空姐捧着一束紫色的满天星过来递给她。

“楚小姐,这是送您的花,您签收一下。”

紫色的满天星花朵繁密,那么一大捧,很惹人视线。

“谁送的?”

楚梨没接,她直勾勾地问。

紫色满天星的花语——思念。

谁会送她这样的花?

楚梨的神经绷着,心脏在胸腔里扑通扑通跳,连搁在膝盖上的手都在不易察觉地发抖。

她想到三年前拿薄臣野的手机传照片时,发现他手机里有好多好多她的相片。

她眼眶酸酸,问他,你三年怎么都不找我?

他抿唇不答。

那时她便也没有追问。

不是楚梨多想,而是这件事发生的好奇怪。

紫色满天星的花语恰好是思念。

恰好又是在她发了那条机票的微博后,飞机延误了半小时。

是薄臣野吗?

楚梨看着空姐,眼睛酸胀。

“呃,这个我们也不知道,是地勤让人送来的。”空姐有些尴尬,“小姐,您先签收了吧。”

飞机上已经开始播报,请大家关闭手机或者将手机调至飞行模式。

楚梨不好耽误人家工作,只好签收了那束满天星,空姐贴心地为她拉上了帘子,让她好好休息。

楚梨将花束放在座椅前,眼睛盯着那束花。

只是干干净净的一束花,连个牌子都没有。

是薄臣野吗?

她的心隐约痛起来。

她在最后关机的那刻看了看微博,有一个小红点,她的手指颤抖,心脏又一次剧烈地跳动。

点开。

却是林景澄的点赞。

心又跌回去。

这束花,来的不明不白。

落地时已经是英国时间的下午。

这是一个盛夏,英国天黑的很晚,四点时天气很好,似乎是英国难得的晴天。

她重新将手机开机,看到了房东发来的消息,问她是否平安落地。

楚梨回复说自己要去取行李,她捧着那束花走,路上引来不少人的目光。

她取了托运的行李,过了入境处的检查后从通道出去。

而后出来后,就看到一个年轻的男人站在通道外,那男人一眼便认出了楚梨,他走过来,对她介绍,“你好,我叫应宴。”

“你好,我是楚梨。”

她想同他握手,但手中那捧花确实不太方便,于是她只好尴尬笑笑。

应宴表示理解,主动帮她拿行李箱,然后带她去停车场。

那里停着一辆黑色的保时捷。

应宴是个很高瘦的男人,一身裁剪得体的深灰色西装,很优雅矜贵。

他之前说过他是专门做民宿的,他是学室内设计专业的,家里又恰好有些家底,便买了些房子与公寓自己设计,也算是自己一个兴趣爱好。

楚梨看他将行李箱放进车子中,他戴了个腕表,隐约可见那形状漂亮的手形。

楚梨便想到了曾经那人,总是拥着她,腕表的轮廓刮过她的肌肤,铬的有些痛意。

应宴帮她拉开车门上车,上车时,不知是不是楚梨的错觉,车中有淡淡的雪松味道,浅浅的,在鼻息间勾着。

应宴开车带她去住的地方,那是一个位于泰晤士河畔的现代化高层,共有26层。

楚梨的楼层便是在26楼。

26。

还真是个巧合的数字。

应宴带她坐电梯上来时给她介绍过了,这里是24小时保安,需要刷卡进楼,有24小时酒吧与健身房。

公寓并不算很大,毕竟是在伦敦这样寸土寸金的城市里,只有两室两厅,有一个露天的露台,窗户都是落地的。

“家具电器都是齐全的,楼下步行三分钟内就有地铁站,交通非常方便。”应宴带着她介绍了一下,“楼下也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超市和餐馆,有什么事情的话,你随时给我打电话。”

“好,谢谢。”楚梨应下,现在已经是英国时间六点多了,她现在不是很困,但也需要时间收拾一下行李。

“对了,楚小姐是画家?”

“算不上,只是个爱好而已。”

“今晚了牛津街那里一家美术馆有展览,您想去的话可以去看看。”

“好,谢谢。”

应宴笑笑,留了钥匙后先离开了。

房间里隐约有些淡淡的花香气,她去简单收拾了行李,应宴的这套房子很舒适,像自己住的家一样舒适。

冰箱里甚至还放了冰镇的饮料。

楚梨出来的时候,看着客厅茶几上放着的那一大捧紫色满天星,竟然一时不知道将它放到哪里。

最终,楚梨还是找了个大一些的玻璃杯,将那一大束花连同着包装放在里面。

她坐在沙发上喘口气,看向墙上的时钟,已经是傍晚七点多。

楚梨打开手机搜了家餐馆,正在牛津街附近。

她去冲了个澡,回来看到江茵给她弹了视频电话。

“你到了呀?到了怎么都没跟我们说,我们还以为你被海关扣下了呢!”

江茵咋咋呼呼,她现在显然是在家里,视频里露出来个男人的身影,只一闪而过,楚梨也认出来那时谢俊瑜。

这三年里江茵总陪着楚梨,楚梨闲着没事也去剧组给她送些零食奶茶,有时候周末去见谢俊瑜也是江茵陪着,一来二去,俩人互相有了些好感。

“我也是刚到,刚洗完澡准备去吃饭。”楚梨淡淡一笑,“你们明天什么时候到啊?”

“明天英国时间晚上吧,我们在收拾行李了,景澄说怕你无聊,要买最快的航班去陪你,”江茵拿着手机去沙发上趴着,“你可不准闲着啊,你查好旅游的景点,我们明天到了你负责带我们吃饭。”

“没问题。”楚梨笑着应下,“等你们。”

“嗯,那你快去吃饭,等会给我拍照我看看你吃了什么好东西!”

“好好好。”

楚梨应着,脸上盈着淡淡的笑意。

能遇见江茵和景澄……是她生命里为数不多的幸事了。

楚梨用毛巾包着头发,准备去找吹风机的时候,无意看到了电视机旁放着的一本新闻。

封面的男人有一张英俊到邪气的面庞,五官凌厉却有种轻浮的笑意,他唇角挑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像挑衅。

他是坐在一个酒吧的卡座上,旁边不少的英伦美女。

这个男人拥有一张与薄臣野相似的面庞——

薄修筠。

这三年里,也不是没有看到过薄臣野的消息。

从三年前他离开那天,断续地总能看到关于他、关于薄家的新闻。

薄臣野被从薄家撤职,有部门查到薄家的账务有问题,薄臣野被推出来顶罪。

那是一场长达半年的审判,众人都猜测薄臣野会成为顶罪羊,但最后一个移动硬盘被薄臣野亲自送去,里面记录了白家安插在薄家财团的势力大大小小的受贿与失职。

薄臣野被薄家赶出家门,收回了所有的股权与资产。

薄仲一与白馥玉感情不和,疑似有离婚的传言。

有人说薄仲一私自将继承人立成了薄臣野,为此引来了白家的不满。

薄臣野将薄家与白家告上法庭,又是一场长达数月的审判。

有人爆出当年临江伤人案的真凶是薄修筠,有网友扒出那段时间薄修筠入狱,事情几度翻转。

而没人知道薄臣野现在在哪。

又有人说,薄臣野狼心狗肺,薄仲一将他养大还要被他反咬一口。

也有人说,薄臣野可是得罪了白家,以后肯定没有好日子。

楚梨看到那些新闻,心如刀绞,可薄臣野从不联系她。

楚梨心里也是有心结存在的。

她无数次地看过薄臣野的微信,他并没有把她删掉,但他从不主动发一条消息。

他就那么走了,这是第二次,他的不告而别。

楚梨不能接受这样的不告而别,还有三年的杳无音讯。

她以前一直以为,薄臣野对她不够坦诚。

她爱的坦坦荡荡。

楚梨说不清自己来英国是为什么。

周丞有帮她留意过,他也不知道薄家的事情解决完没有,但他托了人去查,薄臣野还在英国没回来。

楚梨来这,像一场赌博。

赌他会不会来见她。

赌他会不会对她坦诚一次。

晚上八点时楚梨出了门,楼下步行不远就是vauxhall地铁站,坐victoria line可以直达牛津街商圈。

她在地图上设置好了餐馆的路线,餐馆是24小时营业,她也不算太饿,便沿着牛津街直走。

傍晚八点半是伦敦最美的时刻,万千的灯光亮着,周围步履匆匆的行人,流利的英文交谈,两旁的餐厅与商场很有风情味道。

她想想起应宴提的那个美术馆,只隐约记得他提了一嘴位置,说旁边有一家很正宗的意式咖啡馆。

楚梨谷歌了下那咖啡馆,地图提示就在前方八百米。

英国的风有些大,她裹了下身上的一件薄衬衫,往前走了一会,抬起眼来,脚步停顿了一瞬。

楚梨看到了那家意大利咖啡馆。

也看到了他对面的一栋建筑。

那是牛津街的一条岔路口。

那儿有一栋玻璃架空的建筑,透明的墙体在路灯下折射着浅浅的光。

楚梨走到马路对面,看到有好些游客从那走出来。

玻璃房子外面有一架木质的秋千,秋千上缠着花蔓,有人在那里拍照。

墙壁的一侧,浅金色的数字。

4026。

楚梨的脚步钉在原地,夜晚的伦敦是多情的,古老的建筑亮起长灯,有种异样的深情。

绿灯亮起。

人们在过马路,楚梨被人群拥着向前走。

4026美术馆。

她站在门口,空气中隐约有种淡淡的雪松味道,随着空气一点点地沁入鼻息间。

她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