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逍遥剑客行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3168

第一章堕落当夕阳落下山去的时候,人们还能感受到身体上残留的阳光吗?此刻,晚上八点,天竟然全黑了,幸好有电灯,才不至于让黑夜那么难过。(手机阅读本章节请登陆 wap.shouda8.com)可电灯能带给人温暖吗?青城,这座中小城市的最高建筑物――明塔中,正举行着一个庄严的活动――签合同。何为合同,就是人在失去相互信任后,为了共同的利益,为了合作而发明的东西。谈判桌上,一个干练的女人和一个富态的男人相视而坐,两人面带微笑,但谁都知道对方不是善类。女人叫夕。她的笔尖已经接触到那张纸,可她迟迟没有移动。只要在这张纸上写下名字就好了,就完事了,还犹豫什么?过了十秒钟,她看了一眼对面的男人,那人依旧淡然的微笑着。好像签不签他都不在乎。她动笔了,一个潦草的‘夕’字永远留在了那张合同上。“请宽恕我犯下的过错!可谁来宽恕?”她暗自想着,“这全是为了工厂。”“是夕阳西下吗?”她想,“还是黎明前的黑暗。”就在她签完字的一瞬间,富态男人的左嘴角升起一道不易察觉的弧度。然而在场的其他人都没有发现。夕和男人有力的握手,说了句:“合作愉快!”接着,周围两个公司的员工便激烈的鼓掌,掌声竟长达三分钟。男人走了,所有的员工也走了。夕回到那个房间,关上门。她不停的拷问自己,为什么要写下那个名字?她一会按住自己的脑袋,一会在屋中徘徊。最后她狠狠的拍了那张桌子,无力的坐下,在她签下名字的座位上。她猛的揪起头发,使劲拉扯,几小束带血的发丝落到地上。可她并没有停下来。不知是不是因为疼痛能减少她心中的愧疚和良心的谴责。她瞪着对面的椅子。“红木椅,价格昂贵!”她脑海突然冒出这个想法。“草,在想什么呢?”她阻止自己再想下去。她现在好想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可多年的习惯已经造就了她卓越的控制力。她的眼泪始终控制在可见的眼角范围。“为什么要写下名字?为什么?为什么?”她先在心中狂吼,接着便由心传到口中。她又一次狠狠的拍下桌子,怒目盯着对面的红木椅。她看着看着,觉得对面就是一个幽深的黑洞,而她渐渐的被吸入洞中,想要回头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她只能顺从渐渐变大的吸力,向更幽深处进发,没有逃脱的机会,没有。她软软的坐在椅子上,神情呆滞。仿佛这个人只剩下空壳,灵魂不知道迷失在哪个未知的空间中了。她突然吼叫起来,“我不该这么做,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她脸上带着惊恐,使劲推了一把桌子。她以为这样就能够把愧疚推走,把谴责推开。但她错了,该走的不会来;该来的不会走。“原谅我......”她轻声说,“对不起......”她缓缓的走到窗户边,推开窗,一股夹杂着热气的风吹来。她披肩的长发在热风中东飘西荡。她眉头紧皱,低垂着头,偶尔闭一会眼,心中苦涩渐增。她看着窗外,只觉得好黑。那一个个射出光亮的窗户勾画出一栋栋高楼的轮廓,展示出这是一座城市。她看着路灯,一个个的数着。两排路灯中间是一条看起来很苗条的三车道公路。公路北边漆黑一片。就算是有月光的夜晚情况也是一样的。她恢复了思维能力,想到漆黑一片的地方是城市里唯一的湖泊。十年前,她刚到这里的时候,还能看到湖中大大小小的鱼。现在,鱼是看不到了,能见到的仅仅是黑水和上面的漂浮物。从湖边走过,还能闻到阵阵的恶臭。“清清的湖水变得污浊不堪,不也和我一样吗?”她被自己陡然间的想法吓了一大跳,她赶紧张口说,“不,我不是!”又有另一个声音说,“你就是!”“不,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在合同上写下名字的那一刻反复在她脑海中播放。酸楚、痛苦一波胜过一波的向她袭来,直透心底。人的年龄有极限,亦如她坚硬的外壳。保护她的外壳终于不堪重负化成碎片。她的眼泪就犹如决堤的湖水,一发不可收拾。她扶着窗沿,任由泪水放肆。她抬起头,泪便滑过脸庞,落到衣服上。大哭之后,她心中的痛苦却并没有减少,她大声吼叫,竭斯底里的吼叫。一根根长发随着她激烈的感情遮盖了她的脸。她露出惨笑,微声说:“最后,还是这样!”几根头发粘在脸上,可她的脸却显得更白净。“窗户外黑暗的世界是否就是我的归宿?”她爬出窗口,站在窗户外短小的水泥板上,一阵热风吹来,她被吹得东倒西歪。――终于还是堕落了!――要跳下去吗?第二章徘徊玻璃圆桌上,白纸黑字合同书平静的躺着。圆桌旁边,木椅上,长发的女人僵硬的盯着合同书。她就是夕,就这样一动不动的坐着。这里是她家,宽敞而又干净。一个摆钟,一台电视,一张桌子和其周围四张椅子构成了这个客厅的全部。嘀嗒......时间永不停歇的流逝着。夕耳中也只剩下那嘀嗒声。什么汽车的鸣笛声,什么笑声笑语,全都见鬼去吧!她脑海中回响的只是――嘀嗒,嘀嗒,嘀嗒...“该死的钟!能不能停下来!”回应,只有回响在整个房子里的钟声。“签,不签,签,不签,签,不签...”她叨念着,其频率不知不觉中和钟声同步了。“到底签不签啊!”她僵直的身体终于动了。此刻,她只觉得脖子很痛,头很重,他的脑袋时刻有脱离脖子的危险。这让她的心情更加烦躁了,思维也更加混乱了。她拍桌子,站起来,在屋中来回走动。她听着那嘀嗒声,只觉得那钟更不顺眼了。她走过去想要把那钟拿下来丢掉。她的身体突然一愣,一个朦胧的人浮现在她脑海中,渐渐接近的钟的手停了下来。飘飘的长发,朴素的衣服,已经模糊看不清的脸构成了她脑海中女人的全部。她收回手,若有所思的望着摆钟。一个又一个断裂的片段一一闪现在她脑海中。这些是她对她脑海中女人的全部回忆。人总能在某些时刻拿出对某人某物有关的所有记忆。记忆闪过这一刻,一个小女孩坐在门槛上,伸长脖子,偏头向左看。小女孩紧张的握紧拳头,眼中透出一丝期待。门前是一条狭长的泥巴路。小女孩等待的人将会在小路的拐角出现。男人骑车载着女人出现在这条小巷中。小女孩‘噔’一下站起来,飞快的朝那车跑去,叫道:“妈妈,妈妈,我的生日礼物!”车停下来,女人下车,笑着说,“有,有,给!”女人便从手提布袋中取出一个摆钟交给小女孩。小女孩接过去,嘴巴翘起来,抱怨道:“是个钟哦!我的熊猫宝宝呢?”女人笑答:“等哪天你上学不再迟到了再说,小懒虫!”女人说着在小女孩鼻子上刮了一下。第二天,小女孩故意迟到几分钟,气呼呼的对着摆钟说:“看你不给我买熊猫宝宝!”小女孩放学回家,男人笑着对女人说:“看,都是你那个摆钟闹的,以前小夕一学期都不会迟到几回,这钟买回来就迟到。”她微微一笑,可回忆并没有就此停止。小女孩坐在板凳上对着镜子,笑眯眯的说:“妈妈你看,我扎的头发漂不漂亮?”女人站在小女孩后面,捏了捏小女孩扎的乱糟糟的辫子,欣慰的笑着说:“漂亮,也不亏我教你这么久。”小女孩有点不乐意了,说:“你不教,我也学的会。”女人说:“好啊,那我走了,你自己琢磨琢磨。”女人真走了。小女孩跺跺脚,对着镜子狠狠的哼了一声。小女孩把扎好的头发扯下来,重扎,暗暗赌着气。这段记忆像一片枫叶在风中渐渐远去,消失在黑暗之中。夕的眼睛突然湿润了,非常艰难的生涩的小声叫了一声‘妈’。回忆继续着。“不要想。不要想。”夕想要阻止来到脑海中的回忆,可却徒劳无功。消毒水味弥漫着整个新县医院。回廊上,熙熙攘攘有几个来看病的人,偶尔还有一两个板着脸路过的护士。三楼五号病房,偌大的病房中,只有女人躺在病床上,其它五个病床空空如也。门突然被撞开,小女孩冲到女人病床前,高声说:“妈妈,你好点没有?”女人喘着气,却有力的说:“夕夕,看你脸上的汗,刚放学就往这跑。妈没事,就一肺炎,过几天就回家。”小女孩答道:“一言为定,你可不能食言。”小女孩和女人击掌明誓击掌。小女孩暗暗嘀咕:“到时又能吃到妈妈做的菜了。”僻静的病房中透出欢乐的味道。小女孩在病房中东瞧瞧西看看,左摸摸,右玩玩。小女孩突然朝女人看去,只见女人脸色发青,浑身颤抖...“妈,你...怎么了?”小女孩被吓得后退两步便僵住了。女人张了张口,似要安慰被吓傻了的小女孩,但却发不出声音。小女孩放声大哭起来...夕被推进急救室。男人也来到医院,他一脸怒色的在急救室外徘徊着。当晚,女人离开了这个世界。男人揪起医生的领子,怒吼:“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只是肺炎的,为什么,为什么?”医生推开父亲的手道:“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坐在一旁椅子上的小女孩怯生生的问道:“爸爸,妈妈怎么了?”男人答道:“走了。”小女孩问:“去哪里了?”男人默不作声。夕从记忆的泥潭中抽出身来。她拿下钟,放在圆桌上,仔细端详。“二十几年,这钟就坏了一次,真是耐用,要是她还在就好了,一定会吹嘘她买的钟。”她眼珠一转,看见桌上的合同,她感觉自己又一次深陷泥潭。她不停的翻滚着合同,恨不得将之揉成一团。可这是她现在唯一的出路,她不能这么做。她真想在合同上签上她的大名,然后告别公司倒闭,告别员工的抱怨,告别繁重的压力。她想,不该只是想自己,得给员工考虑考虑,如果公司没了,他们不都得失业吗?现在就业那么困难,公司倒闭了他们去那里?他们怎么生存?对,该签,为了他们,我什么不能放下。道德,关它屁事,现在哪家公司不是唯利是图。她的灵魂触及人性最阴暗处,顿时感觉浑身冰凉,人也清醒了一些。“不,不能这么做,不能签。”她对着自己说。哈哈,她又说:“公司是我的,我要怎么样就怎么样,我要他倒闭他就得倒闭。签什么签。倒了到好,倒了到好。我就不用天天心烦意乱了。就不用天天愁眉苦脸了。多好。多好啊!”说道最后她竟吼出声来。大学毕业,夕脱离父亲,只身来到青城。当时她一无所有,为了在这里生存下去,她什么事都做。慢慢的,她积累了一笔可观的财富,创建了她现在所拥有的公司。她看着公司公司慢慢变大,慢慢变强,她真的很开心,以为这就将是她的人生。可是,金融危机让这一切都变了。大厂小厂纷纷倒闭,她却在努力坚持,她不能看着自己一手打造的公司,她的心血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毁掉。她不甘心她的公司就这么衰弱接着衰弱。员工的工资发不了,她就把自己的积蓄拿出来发工资。她认为这就是她的全部,公司没了,她还能做什么,干什么。公司就是孩子,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孩子死掉。公司真要倒闭了,她已经放弃了希望,她准备发完员工最后的工资就抛下公司。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机会来了,这个机会就是她桌上的合同,签了它,公司就能生存下去,但却要违背道德,违背作为人的良知。今天是签合同前的最后一天,夕依旧难以取舍。“我答应过他们,我们的公司能够度过难关,我答应过的,我怎么能食言。我不能抛下他们。要是公司倒闭了,我怎么实现我的诺言。不,我要签。为了他们。为了公司。不能签,我怎么没想到那些病人呢?”她不停的说着完全相反的道理。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就这么过去了,她依旧没有想出该怎么做。天渐渐变黑有渐渐变亮,已经凌晨四点了。“该死的,该怎么办。”她突然想起了她的父亲,就那么突然,她想起父亲坚毅的脸,严厉的要求,凶恶的语气。可不知为何她觉得那张脸真的很亲切,她道:“十年都没有联系了啊!”她摆脱杂乱的思绪,又一次陷入回忆当中。这回是他的父亲。女孩背着沉重的书包,里面装着代数、几何、语文、历史...等等书本。她手里捏着几章试卷,脸色露出小小的笑容,她在想:“这回,我考了第二名,爸爸该表扬表扬我吧!臭爸爸,每天都板着个脸,难看死了,就像谁欠了他钱一样,也不爱说话,整天闷着,难道他不累吗?真不想回家看见他,哎,谁叫他是我爸呢。见见吧。要她真的表扬了我,我该做出什么反应呢?嘴巴张得像个鸡蛋?还是高兴的跳起来。哎,管他呢,他爱怎样就怎么样。表扬,哎,算了吧,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不,从北边出来。幸好老师表扬了我,我也不亏。”女孩小心翼翼的回到家,放好书包,看见父亲没在家,她差点高兴的跳起来,可一个浑厚的声音从她背后响起:“考的怎么样?”女孩寒毛竖起,连声道:“得了第二名。”“哦!”又是那个浑厚的声音。女孩大气也不敢出,乖乖的坐在桌边的板凳上,看着胡子一大把、脸色难看的男人。“夕,做饭去。”“哦!”女孩乖乖做饭去了。刚刚还一脸笑意的女孩现在面如冰霜,机械的切着菜,思绪不知飞到哪里去了。突然,她觉得手指一痛,她低头一瞧,左手食指裂了一条大口,菜也被染红了。她叫道:“爸,我切到手了。”男人回了句:“做点菜都做不好,出来找个蜘蛛膜帖一下,菜我来做。”女孩听从男人的指挥,走出厨房,又找了个蜘蛛膜贴到受伤的手指上,没过多久伤口就愈合了。她在想:“爸,为什么我怎么做,你都不高兴。为什么还在狠我。”“这都过去了,我还想它做什么。”夕说,她甩了甩头,似要甩掉这段回忆。夕拿起那张合同,看了起来。看完,她一把将之甩到桌上,她紧皱眉头,又一次陷入激烈的斗争。“没了公司,我就一无所有了,所以我不能失去它。”“我并不是一无所有,我还有个父亲。”“我一声不吭的离开他,一走就是十年,他还认我?”“可他是我唯一的亲人。”“我破产了,走投无路了,他会接纳我的。”“哈哈,接纳你,不把你轰出去就算好的。”“那就把自己给卖了,管什么原则。”夕紧紧的揪住自己的头发。“谁来帮帮我!”她吼道,又不由自主的想到了父亲。这回依旧是苦涩的回忆。年轻的夕留着短发,行走如风。她手里攥着一封信,脸上有微微的愉悦,更多的是忧郁。她在想:“爸,你看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会笑一笑吗?”她随即摇摇头,苦笑一下,“怎么可能。”她轻轻的推开家门,一股浓烈的烟味扑面而来,地上全是烟头。她一言不发的看着抽着烟的父亲,随手递给父亲录取通知书,然后坐到椅子上,她在等父亲。父亲顺手接过通知书,轻轻瞟了一眼,眼睛微亮,随即暗淡下去。父亲问:“什么时候走?”夕答道:“很快。”父亲又问:“学什么?”夕答:“国际贸易。”父亲说:“去准备吧!”夕问:“难道你就没有其他要说的吗?我都要走了。”父亲说:“你该离开了。”夕心头略痛,走到房间门口,推开门,并未进去,立在那里良久。她转过身直面父亲,说:“爸,你真这么想让我走,那我走。”说完摔门而入。夕拿出一件一件这些年穿的衣服、裤子、裙子,整齐的放进旅行箱中。伴随着这些,夕的眼泪不争气的流了出来。“爸,你为什么一句挽留的话都不说,还赶我走。我考上了南京大学,你怎么一点都不高兴,对哦,你怎么可能知道南京大学呢?你还在为妈妈的事,恨我!妈妈,你为什么要离开!”夕拿下墙壁上的挂钟,紧紧的抱在怀里。最后,摆钟进入了夕的旅行箱。父女两端坐在桌旁,无谓的吃着最后一顿相聚的晚餐。此餐不可谓不丰富,有鲤鱼,牛肉,鸡肉,豆腐,空心菜等等,摆了一大桌。夕盯着餐桌上的豆腐一通狂吃,似在拿豆腐出气。豆腐没过多久就被折腾完了,夕停了筷子。父亲夹了一块鱼正往嘴里送,说:“怎么不吃了?”夕微微一笑,说:“爸,你忘了我小时候最喜欢吃豆腐了吗?特别是我妈做的豆腐,她做的可比你做的好吃多了。”父亲正想张口说什么,夕没有给他机会,接着说:“妈死了,好吃的豆腐不见了,和蔼可亲的爸爸也消失了,你不会笑了,不会哭了,不会伤心了,不会为你的女儿我,哪怕装作开心一次。你就像一块石头,没有任何感情波动。你知道你看我的眼神是什么样的吗?我感觉,你看我就像和看陌生人一样,其中还透出厌恶。现在终于到了我该离开的时候了,不知道你开不开心?爸,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你会难过吗?我一直在想,你为什么会讨厌我,不喜欢我呢?我终于知道,是因为妈的死,是因为我害死了我妈。你一直在怪我,为什么当时不找医生,为什么被吓得呆立当场。你在怪我什么都不做,只知道哭。现在我要走了,你的眼中钉终于是拔掉了,可你为什么不笑一下,高兴一下,庆祝一下,为什么还是愁眉苦脸的样子。”父亲手上的筷子、嘴里的鱼自由落到桌上。他张着口,久久不能闭上。此刻,说完这些话的夕已经泪流满面,微微抽泣着。父亲用颤抖的声音说:“夕,你妈的死与你无关。你妈死于青霉素过敏,是被医院害死的!”夕听完,站起来,怒吼道:“我要让医院的混蛋通通完蛋...可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恨我,为什么?”说完,起身,跑出门去,擦着眼泪,听到父亲大声说:“爸没本事替你妈讨回公道,但我不能让你没本事。”夕的速度不减,吼道:“就用这种方式?”她踏平小路,踏破公路,踏上街道。纷乱的街道,各色的人们在夕的眼中变得模模糊糊。她陡然看见破旧的两层建筑:新县医院。夕狠狠的说:“我会让你们付出代价的。”然后径直的走进医院。夕不愿再回忆下去。她又拿起轻的,却又沉甸甸的合同书,随即又放了下来。她看了看时间,不知不觉已到六点。她依旧什么也没有决定,但她却想透了两条路通向什么地方,也知道自己为什么迟迟不能下决定。夕又呆坐了一个小时。她想着一句话――“爸没本事替你妈讨回公道,但我不能让你没本事。”她想,“我不能没本事。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时代,每个人都为了那不丰富的食物抢得头破血流,如果自己不去抢,可就得饿死,别人饿死总比自己饿死强,管我怎么抢的食物。”一个决定已在心头。但她心里却又乱了起来。她安慰自己――“别人都这么干,为什么自己不这么干?”“只要熬过这一段时间,公司就能生存下去。”“我这是为什么公司几百位员工着想。”她攥着合同书,朝明塔走去。她感觉到,她离黑暗越来越近。这使她彷徨,又很多次都想掉头,但却一往无前。第三章新生夕走在新县新修的水泥路上,来来往往忙碌的人从她身边快速走过,各忙各事去了。新县是夕拥有最美和最苦记忆的地方。现在这里完全变了,变得那么陌生。这里有平整的水泥路,路边整齐的柏树,三四层高的楼房,这里还会是十年前那个新县吗?夕走得很慢,似要整理出现在新县与十年前她离开时的不同之处。当年离开时,破旧的柏油路,低矮的平房,乱糟糟的市场构成了新县的全部。夕索性摇摇头,自嘲道:“当年出去时信誓旦旦的说,‘等我回来建设家乡。’可一去十年,怎么连想回来的念头都没有。没有我家乡不也一样发展着吗?”夕便跟随过往的记忆寻找新县的家,父亲住的地方。夕缓缓踱着步子,寻找熟悉的地方。夕终于找到一个,她的小学。门依旧是钢铁大门,守门的由叔叔(夕当年叫守门的叔叔)变成了大爷(现在的学生叫守门的大爷)。夕想要进学校逛逛,可她最后还是放弃了,她想:“当年教自己的老师都该退休了吧!”她还想和大爷聊聊天,最后也放弃了,想:“他还记得我吗?就算是记得,也是当年小小的无忧无虑的模样。无忧无虑吗?当年我就已经不是无忧无虑了,自从那件事之后。”夕最后朝学校一望,走掉。记忆毕竟是记忆,过往的事永远无法再来。刚走几步,下课铃声响起,响彻街道的吼声响起,放学了。夕回味着,想起小学时的趣事,不经意间说了句:“年轻真好。”一个个嘻嘻哈哈的少男少女从夕身边飞过,向家奔去。也许一部好看的动画正等着他们,也许是母亲做的好菜在等着他们。夕继续踱着缓慢的步子,朝她记忆中的家走去。成群结队的燕子从空中飞过。夕抬头一看,她觉得燕子飞得很慢,似乎对这里有些留恋,但任然飞走了。它们不会忘记用嘴叼出的家。年轻的燕子不会忘记它们成长的地方,这里是它们第一次飞上天空的地方,第一次享受成功的喜悦,第一次品尝失败的苦果,这里有它们最美的回忆。它们虽然有些不舍,可它们的翅膀不经过磨砺是无法强壮的。夕走着,看着新的建筑,不由得想起以前的模样。“这原来是大瓦房,卖小吃的。”“这里是?呃,哦,这原来没有房子。是个养鸭场。”......夕平静的说出一个又一个老地方,想到在老地方发生的开心事就微微一笑,回想到那些糗事的时候也微微一笑。夕的笑突然消失了,脸越变越黑。她右手边有一栋占据了庞大的面积的五层高楼。每个楼层一个字,连成一起就是‘新县新医院’。夕偏过头,不去看这庞大的建筑物,夕仿佛闻到了刺鼻的消毒水味,捂着鼻子,快步走掉。有多少人在这里度过了人生最后一秒呢?一个女人拉着一个女孩从玩具店出来。女孩不时回头,嘴巴翘起,一副不愿离开的样子。女人蹲下和女孩平视,用右手轻轻捏了下女孩的左脸,笑着说:“嘴巴翘得真高,我去找个水桶看能不能挂上去。”女孩赶紧收缩嘴巴,生怕女人来真的。女孩说:“妈妈,我要要那条哈巴狗。”女人稍微思考了一会,说:“好吧,等你过生日的时候,就给你买。”女人说完,努力的保持微笑。女孩则欢快的抱住女人的脖子。女孩问:“妈妈,那还要等多久我才过生日。”女人说:“快了。”随即脸色黯然。当然女孩没有看到这些。女人又拉着女孩的手,往前走。夕听了女人和女人的对话,看着她们慢慢离去。她们一高一矮,一个扎着火红的蝴蝶结,一个有披肩的长发。夕毫无目的的走进玩具店,也许是因为人本能的好奇心,也许是因为玩具店的魔力。女店员见有客人上面,并未热情的招呼,只是稍微看了夕一眼,继续读她手上的杂志。夕扫视着五花八门的玩具,有稀奇古怪的,有可爱的,有冷冰冰的。夕的眼睛陡然间定住了,一只大熊猫平静的坐在那儿。夕非常急切,但却缓慢的走到大熊猫旁边。这就好像两个久别重逢的恋人,虽有生疏,但感情依旧热烈,非常急切的想拥抱对方,却故意假装平静,缓缓的动。夕轻轻的按了一下大熊猫。“我已经失去了能拥有你的那段时光。将来会有更多的女孩子喜欢你的。”夕抱着大熊猫旁边的哈巴狗迅速的离开玩具店。夕追上那对母女,将手上的哈巴狗递给女孩,说:“好好保管。”夕笑着离去,听到女孩甜甜地声音:“阿姨!谢谢!”夕回过头,调皮的闭上左眼,说:“记着保管好哈巴狗。”夕走完漫长的街道,走过村间公路,踏上羊肠小道,一路上心事重重。一别十年,她的故乡已然变了样子。她不知道如何面对父亲。当年她太年轻,太草率,太自私,没有说再见就离开父亲。她在想和父亲见面时的场景:父亲拿着鸡毛掸子追着她打,父亲臭骂她一顿还是直接不理会她,赶她走?她胡思乱想,心乱如麻。如果父亲赶她走她怎么办?难道就走掉吗?她有了胆怯,想要停止脚步,可不知怎的,脚似乎不受控制的往前移动。路有尽头,情却无尽头。不论夕走得再慢,她的家还是到了。不,准确的说,她记忆中的老房子不见了,被一座两层的小洋楼取代了。房前种着两排柳树,已经能完成遮阴的任务。夕万分焦急的朝洋楼走去,她心里只是在想:“我爸呢?”恰在这时,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拿着箩筐,扛着锄头,从小洋楼里出来。老人正要关门,夕恰在这个时候来到老人身后。夕焦急的问:“大叔,请问原来住在这里的人呢?”当她这句话问出之后,她终于知道了自己最在乎的人是她的父亲。她等待着老人的回答,她害怕老人说出她最不想听的话:“走了。”她劝慰自己:“不会的,爸爸怎么可能离我而去,我离开这么久,他还没有骂我呢,怎么可能走呢?”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到老人耳朵了,这个声音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前就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他以为再也听不到了那声音,再也见不到那人。这个声音是那么突然,那么让他激动,他身体一颤,缓缓的转过头,放下农具,他的眼眶微微湿润,用平静但些许颤抖的声音说:“夕,你回来了!”夕此刻忘记了路上的种种猜测,她觉得父亲好老,驼着背,满头白发,还有额头上五道深痕。她觉得父亲应该还是那个能扛着她摘葡萄的人,还是那个经常逗着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人。“不,爸爸不该这么老,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离开,不该和他吵架,不该...”夕心底一阵心酸,洒泪说:“爸,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老人在衣服上擦了擦手,然后轻轻擦掉夕的眼泪,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爸,你的白头发好多。”“六十来岁的人了,老了,呵呵。”夕没有回话,悄悄低下了头。老人看出夕的心思,笑道:“白头发刚刚开始出现的时候,我整天和它对着干,它出现一根,我就拔掉一根,可不知道怎么回事,白头发是越拔越多,但我还是不死心啊!可看着自己的头发越来越少了,我就担心某天我女儿回来了,看见我的光头,以为我刚从管教所出来怎么办?我就将就一下,白头总比光头好看吧!”夕哈哈大笑,仿佛看到了母亲离开前父亲的样子。老人也哈哈大笑起来,五道深痕悄悄从老人的额头上消失。恰在这时,一只狗从房中冲出来,对着夕狂吠。似乎在为它主人鸣不平,似在赶夕走,似在叙述老人不易的生活。老人呵斥着:“灰灰,这是你的主人,夕夕,不准咬,知道吗。”活像十岁的顽童。灰灰听到呵斥,夹起尾巴,委屈的叫了两声,十分不甘的回到屋中。夕问道:“那是我们家的灰灰?”老人道:“五年前就死了,现在的灰灰是四年前买的,懒得想名字,所以就叫它灰灰。”‘灰灰’是夕想的名字。老人领着夕来到二楼,指着一个房门,说:“这是你的房间,进去坐坐。我做饭去。”夕看着父亲兴冲冲的离开。她本想叫住父亲,但随即放弃了。她想:“不知道父亲做的酸菜鱼还有没有原来那么好吃。”夕推开房门,一股清香扑面而来。她对房间的第一感觉是干净。白色的墙上没有一丝蜘蛛网,地面是亮堂堂的粉红瓷砖,墙上一个摆钟平静的动着,一张大床占据了三分之一的空间,一个衣柜占据了五分之一的空间。夕的目光落在床头,一只大熊猫平静的躺在那里。谁说,错过了,就不能再拥有?夕缓缓的走到床边,坐下。她轻轻的抚摸大熊猫。时间仿佛回到了那年夏天,夕蹦跳着回家,对着母亲说:“妈妈,我都好久没有迟到了,下次我生日你一定要送我大熊猫哦。”母亲说:“你能坚持到下个生日我就考虑考虑。”.....小女孩如今变成了老姑娘,对布娃娃的热爱已不复存在。父亲给夕买大熊猫只是为了圆梦,给夕?还是给夕的母亲?或者给他自己?十年,婴儿变成了顽童,顽童变成了大小伙,妈妈变成了母亲。父亲的肩膀不再是欢乐港湾,母亲的怀抱依旧温暖,但容不下长大的我们。夕侧躺在床上,紧紧的抱着大熊猫。夕的脸庞滑过轻盈的泪水。她小声说:“爸,谢谢。”夕抱着大熊猫渐渐入眠。父亲轻轻的推开门,看见熟睡的夕,便没有进去。就在他要离开的时候,听见一串熟悉的笑声自夕的嘴中传出。接着又听见夕说:“好高,好高,不好,跑了,跑了,爸,快点追,追。”父亲会意一笑,关门离去。梦醒了,夕依稀记得梦中的情景,她和父亲放风筝,可放着放着,风筝线断了...夕趴在窗台上,看了看天,天上星星一闪一闪的,一轮弯月挂在天上。饭后,父亲领着夕坐到房后山坡的草坪上。沉默良久后,夕问:“爸,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苦吗?”父亲答道:“说苦也不苦,说不苦也苦。每天就干干农活,看看电视。平平淡淡的就这么过来了。”两人又陷入沉默。他们枕着青草,看着天上的星星。夕突然问:“爸,你说天上有多少颗星星?”父亲回答:“数数呗。”夕又问:“我是天上的那颗星星呢?”父亲回答:“一闪一闪的那颗。”蛙鸣声渐起,蟋蟀声也起,再夹着一点风声,虽有点嘈杂,但听着舒心。夕和父亲又聊了很久,夕突然说:“我把公司弄丢了。”父亲问:“怎么了?”夕从创办公司开始说起,直到她签了那份合同为止,她顿了顿,又说:“我被骗了,你知道吗?他们居然拿假药材给我,让我生产药品。我没法做这件事情。我让公司破产了。其实也没什么啦,反正在签合同前,公司就该破产了,我只是让它多苟延残喘了一段时间而已。”在夕的叙述中父亲没有插话,此时他才说:“夕,你为什么回来,只是想找个地方住下?如果是的话,你就住到直到你想走的时候。但我想,我女儿这么优秀,怎么可能为住的地方发愁。你回来有两个目的,第一,回来看看我这个老头子死了没有,顺便做点女儿该做的事。”夕反驳:“我没...”但又说不出其它的话来。父亲继续说:“第二,你想要找答案,想知道自己到底做错没有。你还想知道以后的路该怎么走。是和我这个老头过,还是离开。”夕回家,只是因为觉得该回家了。她只是想见见父亲,见见亲人,见见家乡。夕下意识的数着天空的星星,问:“爸,那你说,我做的是对,是错?”父亲点了根烟,深深的吸了一口,烟似乎有点呛人,他猛烈的咳嗽两声,说:“还记得16岁那年,你拿着重点高中的录取通知书回来,和我吵了一架,得知你妈死亡真相时说的话吗?‘我要让那些不负责任的医生护士通通完蛋。’说完,你就气冲冲的跑到医院里和一个睡午觉的护士大吵了一架。”夕数到十九就自动停了下来,似乎在回忆当时自己是怎么和护士吵的架,过了片刻,才说:“记得。”父亲又说:“既然记得,你也该知道做的是对?是错了吧!”父亲还想说:“这样,你才会回来,才会了解父母。才有时间来陪我。”他心里想着:“夕和她的公司就像母亲和孩子,而夕要丢掉亲手抚养的孩子。心中充满不舍,却必须要放弃。其中滋味,只有她自己能体会。”夕数的眼花缭乱,竟记不清到底数到什么地方了,她又问:“爸,我想和你住下去。”父亲毫不犹豫的答道:“好啊!”语气中透露出高兴。夕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可她觉得有什么东西漏掉了。想了很久没有想出来,便不再想。当露珠爬上青草的时候,夕和父亲回去去睡觉了。这一晚,夕睡得很香。第二天,父亲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做了一个风筝。风筝是最古老、最好做的飞机型风筝,它拖着两条长尾巴。他又从什么地方拿出放风筝的丝线圈。父亲将丝线接到风筝上,说:“夕,放风筝去。”夕看着那两条长尾,疑惑道:“这风筝能飞起来?”父亲答:“当然能!”两父女便拿着风筝离开家。他们运气不错,今天风不大不小。风中夹杂着花香,像桃花的,像梨花的,又像桂花的。阳光普照,今天是个艳阳天,但气温不高。总的来说今天适合放风筝。不用奔跑,不用乱跳,他们就能将风筝给放上去。夕和父亲来到一个高高的田坎上。父亲手上的风筝在风中快速飞高。父亲将手上的线圈交给夕,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我能帮你的就这么多,接下来就看你的了。”说完轻轻的在夕的肩膀上按了按,坐在一旁。夕不解父亲的意思,但还是接过线圈。她缓慢的一圈一圈放着风筝线,看着小如瓶盖的风筝,夕就想要是她能飞该多好,不用在去关心前途,不用再去了解繁杂的世界,只需要飞,高高的飞。夕积累的闷气在这一刻统统漏掉,随风而逝。她在体验简单的快乐。风一如既往的吹着,未变小,也未变大。突然间,风筝缓缓的往下掉。夕查看一番,发现风筝线断了,她赶忙叫道:“爸,线怎么断了。”父亲平和的说:“风筝都交给你了,怎么做,你自己决定!哦,对了,今天就这一个风筝,没了,可就要回家了。”夕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果断的跳下田坎,朝风筝追了过去,半路上她有了一丝明悟,于是她跑得更快了。最后,她总算是追上了。天空上的风筝终于停止了下落的姿势。她气喘吁吁的走回来,拿着那断掉的丝线头。她走到高高的田坎上,接上丝线继续放风筝。她笑着对父亲说:“老爹,你太坏了,害我跑得这么累。”父亲答道:“你明白了?”夕也笑道:“断线的风筝都让我给抓住了,我怎么会不明白。”父亲问:“那你现在还想住这里吗?”话语中有一丝惆怅。夕答道:“住,当然要住了,我还没吃够你做的好菜呢。”风筝线放完了。风筝只有小指头那么大了。它在空中飞了很久很久,夕终于缓缓的收回空中的丝线。风筝回到夕的手上,夕说:“老爹,你能把这风筝送给我吗?”父亲回答:“这风筝早就交给你了。”两人‘哈哈哈哈’大笑起来。回家的一路上,夕和父亲不时的嘻嘻哈哈笑着。十年产生的生疏和曾经的恩怨因为那个风筝,随风而逝。夕仿佛还是那个八岁的女孩,父亲还是那个年轻、幽默的父亲。时间仿佛又回到了那年春天,桃树、杏树、梨树、李树都开花了。第四章后记“爸,你说跳楼的人勇敢不勇敢?”“跳楼是因为绝望,是为了逃避痛苦、责任,无法面对残酷的现实,他们虽有面对死亡的勇气,却少了面对绝境的坚韧。我也曾经想过死,就是你大学毕业回家后,却说永远不回来时。我那时真想一了百了,可我想啊,万一哪天我女儿高兴回来了,却看到一座孤坟,该多心灰意冷。想我这一辈子,做了两件错事,一是没能救得了你母亲,二是让你白受了很多年的苦。我怎么能将对别人的恨发泄在自己女儿身上呢?我怎么可以这么做。爸,真是对不起你。”“爸,别激动,对身体不好。看你,都七十好几的人了,还不学乖点。你可答应我长命百岁的,你可不能食言。”夕笑了笑,继续说:“其实,我早就原谅你了,要不是你,我能走到今天吗?要不是你我能有勇气创造建一个公司吗?”“那是你自己的本事。”“没有那个严厉,智慧的父亲,那我什么事也成不了。爸,告诉你一件事,我曾经也想跳楼来着。看把你给紧张的,要是我跳了,我能生龙活虎的站在你面前。”为了解答父亲的疑惑,夕说:“当时,我看了看地面,我吓了一跳,几十米呢!我要跳下去,保准连你也认不到我,我怕的要死。我便回屋,赶紧把窗户关得紧紧的。”她心里还想:“我可不能让你成为一个孤老头。”夕说的活灵活现,逗得老人呵呵笑着。公园里出现一对父女,父亲坐在轮椅上,身后女儿推着轮椅,给父亲讲开心的故事。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背着个小巧的书包冲进公园,飞快的跑到轮椅旁边,冲着轮椅上夕的的父亲,叫道:“爷爷,今天我学了一首诗,我背给你听――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爷爷,你说我背得好不好?”“好,我的腿也会像那些草一样,重新好起来的。你看,我身后是谁?”女孩这才抬起头,道:“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