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死也不能扔下兄弟
作者:东来顺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920

才刚跑出去二十里,就看着前头玄黑的大旗迎风招展,大旗底下个黑衣黑甲的虬髭大汉勒马而立,身后头五百精骑不住地呼喝怪叫。闹半天在这儿等着我呢!

勒住战马低声吩咐道:“我上前搭话,弟兄们叫战马歇口气儿,这一阵杀透了便再没个喘气儿的时候!”

看黑衣黑甲的虬髭大汉纵马上前,喝令身后打开大旗提马上前,就听虬髭大汉直着舌头乌鲁道:“兀那南蛮,你敢杀俺家小将军,此番定要将你生擒活捉,活祭俺家小将军!”

朗声笑道:“我说,你叫啥啊,战阵上本少爷手里头死的多了,谁知道哪个是你家小将军?唉,你家小将军是哪个啊!”

“某乃监军左元帅麾下大将蒙刮是也,我家元帅爱子便是被你这南蛮所害,识相些趁早下马受降免得某家动手!”

心下一阵叫苦,我说呢这金军咋阴魂不散,闹半天不留神把人元帅的亲儿子给宰喽,怨不得人不算完呢!

冷笑道:“你家小将军遇着我,那算他倒霉!你这金狗活腻歪了,敢跟老子叫板?嘿嘿,仔细看好你自家的脑袋!”

策马回来,却听彪子低声喝道:“有福你护好了平少爷,俺来断后!”

断后,断啥后?

冲得过去冲不过去还不一定呢,朗声大笑道:“嘿嘿,这金狗没见过登州的爷们,今儿咱卖把子力气叫这金狗好生瞅瞅!”

枪尖刚一挑,却听身边蔡湍厉声喝道:“就几个吹大气儿的金狗还用得着平将军出手?不怕死的随俺杀!”

蔡湍挑头一行二十骑鱼贯而出,这咋,咋抢我风头?要不便是怕伤着我?真是的,怕有个啥用,哪回冲杀俺拖在后头了?

一愣神的工夫蔡湍已然是领人狼一般嚎叫着,朝虬髭大汉扑过去。这不成,这叫做蒙刮的虬髭大汉手里头一根棍棒能有茶盏粗细,想必是个膂力过人的杀才,这蔡湍手里头才一把寻常朴刀,哪能是人家对手?

心下一急狠命一点“踏雪追风”,这“踏雪追风”吸溜一声咆哮箭一般蹿出去,就看着蔡湍朴刀正砍在蒙刮的铁棍上,当的一声飞得无影无踪。

这蒙刮咧着嘴狂笑着得理不饶人,铁棍一抡奔着蔡湍过去。要说跨底下这“踏雪追风”到底是正当壮年,到底是神骏的宝马,就这眨眼的当口居然都追上蔡湍的马尾巴了!

顾不得伸手搭救蔡湍,没法子,便是这长枪直接挡过去也挡不住蒙刮手里头长棍的分量。手腕一拧,卯足了气力一枪直奔蒙刮面门而去,盼着能使唤个围魏救赵的计策救下这蔡湍。

就这电闪的工夫,蒙刮身边个亲卫合身而上硬挡我长枪,边上另一个亲卫舍了砍向自家的大刀不顾,一刀朝我劈过来,居然使唤的也是个围魏救赵、攻敌所必救的路数。

不管这劈过来的大刀,这阵仗上讲究的是个阵势、配合,自个干好自个的营生,旁的自有身边伴当抵挡。若不是这般,个人只顾着自个,那不成了乌合之众了?村里头演武早演练惯了的。

这长枪刺出去便没留后手,枪尖扎进蒙刮额头的当口,枪杆子却叫蒙刮亲卫狼牙棒一格飞出去老远,围魏救赵的蒙刮亲卫大刀没劈到我身上,却硬生生把我身边个冲上去堵抢眼的亲卫斜肩带背劈成两截,自个紧接着也被几把大刀砍落马下。

就电闪的工夫,蒙刮闷喝一声树桩子一般摔落马下,这棍棒就离蔡湍不到三寸远近。浑身满脸渐满了鲜血,也不知道是自个身边亲卫的还是蒙刮亲卫的。甭管是自个亲卫还是金军的血,溅了面皮上都一样的滚烫、都一样的血红,都一样的发咸、发腥。

随手抽出长刀,诡异的一刀斜着拉开了磕飞我长枪的蒙刮亲卫的脖颈,高声喝道:“敌将已死,随我透阵!”

闷着头不管不顾一路砍杀,这事儿就这般,杀得出去便杀得出去,杀不出去便得叫人家给杀喽。说旁的没用,就是看谁手头硬实、运气好!

当真论及起来,说这长兵刃一分长一分强自然不假,可现下全绞杀在一起,这长刀、圆盾也不差上分毫。边上蔡湍杀红了眼,不知道打哪个倒霉的金军手里头抢过来一把大长砍刀,挥舞的风车一般,眨眼间便把自个砍杀了一身的血腥。

斩杀了蒙刮也算是运气、也算是蒙刮大意、也算是蔡湍打了头阵扰乱了蒙刮、也算是“踏雪追风”马快杀了蒙刮个措手不及,反正没觉得这蒙刮使唤了身上的能耐。这就对了,这正合着我演练的功夫的要义。原本寻思斩杀了金军主将,这金军该当军心涣散才对,谁成想金军非但不退缩,反倒是嗷嗷叫着涌过来性命相搏,倒是当真有几分狼一般的狠劲儿!

这当口退缩不得,哪个退缩了折了锐气,往后便是几十年都缓不过来劲儿。这当口比的不是武艺,比的是心性,比的是韧性、比的是血性!

迎头个高矮没有宽窄宽的金军使唤老大小个马槊恶狠狠地连扎带砸,长刀微微一摆隔开马槊三寸,就听马槊长刃、狼牙滑得身上铠甲叽叽嘎嘎怪响不已,铠甲都给挤变形了。

顾不上这个,左手圆盾拽住马槊,右手长刀顺着马槊杆子便下去,连声的惨叫声中几个飞舞的手指头纷乱地砸在我脸上。两马一错镫的当口手腕子一转,把个刀柄实成地砸在没了手指的金兵额头,白的、红的又是喷我一脸。

随手插回长刀,马槊一抡几个招式下来,身边够得着的便没个活的金兵。还别说,道理上这长枪比着马槊强,可当真这等大阵仗马槊委实强悍,这当口辗转腾挪的小巧招数压根使唤不上!

就可惜了,爷爷王无敌的王家神槊当年说啥都不肯学,还胡编出来一通歪理邪说,若不然就眼前这些个金贼哪个能是我的一合之敌?

仰天长啸一声,高声道:“金狗听好,俺乃昔年王无敌的后人,今儿便叫你等见识见识我中原的好武艺!”

手中马槊翻飞,啥膂力不够,现下这马槊咋搁我手里便跟一根烧火棍一般的分量?若说这马槊分量轻,可碰着的兵刃没几个挡得住的,使唤狼牙棒的咋样,这个使唤的狼牙棒小点儿,不就是叫咱一记马槊砸碎了天灵盖,狼牙棒都挡不住!

手里头马槊使唤圆润了,也不管是个啥招数,反正原本就没使唤过长槊,由着性子挥舞。十几年前六叔演练过的王家神槊,一招一式清晰地闪现眼前,眼前没金兵、没厮杀、没战阵、没刀枪,就跟六叔教我操演长槊一般,陪着演练的刀枪剑戟狼牙棒啥的断不会伤着我!

信手挥洒之间这招式反倒是愈加浑然天成,还是这战阵好啊,若没战阵苦练多少年终归练不出来个好武艺。这一阵恶战下来功夫长的不是一点儿半点儿的,怨不得六叔这老杀才练武没燕青勤快却能跟燕青对阵,哪回燕青还不敢小瞧,全战阵上的好处!可有一样,那也得战阵上能活下来才成!

身先士卒朝前冲杀,身边亲卫倒下一个顶上来一个,都没了喊叫的嗓门了,咬着牙喝喝地搏命,身边就有福跟蔡湍一左一右紧随着。有福这小子原本便是好武艺,不说是六叔、燕青指点,便是武大师、师公这俩大行家也没少点拨。这小子不显山不漏水的,可手底下没少拾掇金兵,难为的是这小子动手还穷讲究,厮杀这半晌身上愣是没渐上几滴血。死在这小子手上的金兵算是烧了高香了,咋说都有个好死相还能落个全尸!

右手这蔡湍原本瞧起来身手不咋地,可想必是没有胆气撑着的缘故,身上真实的武艺虽不说万人敌,跟谁过招都不算是白给的,先前就是胆气缺点儿!

现下,现下咱不敢说,蔡湍俩眼珠子跟烧红的煤球一般,一边耳朵上还不知道挂着谁的半截血虎溜啦的下水,就这疯魔刀法使得,哪个能看得出都断了几根肋骨呢?

这蔡湍心思细致,又是久经战阵,往后一旦回过了心神、回过了血气,指不定便是个名将之才!

正杀得起劲,冷不丁刺倒一个红脸金兵眼前居然没人了,哈哈,杀透阵了!心下一喜,横持着长槊俯在马背上打马而行,这身后有追兵,俯下身子便能减少中箭的机会,这个是常识!

唉,不对,咋身边就这几声马蹄声呢,那不难不成就活下来这几个?不对啊,这金军没给杀干净啊,咋没些个身后紧追的金军?回转身来远远看过去,彪子引着四五十骑横在路上堵住了追兵,转瞬间便叫金军给团团围住。

赶紧勒转马头,有福上前拽住缰绳,急道:“平少爷,赶紧走,再不走一个都走不了,彪子早预备下来断后,也就能拖住金军两盏茶的工夫,快走!”

蔡湍急道:“平将军,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赶紧回去再引军回来搭救便是!”

左右打量打量,跟着的除开有福、蔡湍不算不过二十几骑,还个顶个带着伤。想必是方才彪子早有安排,我身边这些个便是舍命撕开条口子的人手,彪子这干便是舍命断后的,好兄弟啊!

冲蔡湍苦笑道:“老蔡,不瞒你说,我压根就不是个成大事儿的,也不预备成啥大事儿!老蔡,你说,若是我陷在阵里,彪子能扔下我不能?”

不等蔡湍回音,伸手遥遥指着战阵里头的彪子一干人,朗声笑道:“这小子叫彪子,人也彪呼呼的,不彪咋会不要自家性命!俺不叫彪子,可咋也彪呼呼的,王平打小啥时候对不住自家兄弟了?记好了,咱登州赤骑就这规矩,便是尽皆战死,也不能扔下自家兄弟,扔一个都不成,这个就叫做“义”,舍生取义!还有彪呼呼的没,有便随我冲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