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销金窟
作者:东来顺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394

这事儿闹的,我的主意,林家七公子挑头折腾起来的青岛特区,里头还有老大一块王家的产业,我这王家正牌大少爷却愣是叫人拦在门口没叫进去。还是小林道元呵斥道:“瞎了你的狗眼,在下的客人也敢拦下?”

拦着的护院一见小林道元便点头哈腰退下去,看起来这地场小林道元没少光顾过。笑骂道:“怨不得这段时候南登州那边少见你,想必每天下黑都是这边歇下的吧!”

小林道元嬉笑道:“七公子挑头起的买卖,小的好歹总得多少照顾下买卖不是?忠实话,小的赚下的银钱,倒是有一多半扔进了销金窟里头,这地界果真当得起销金窟的名头。话又说回来,人活一世草木一秋,不就图个逍遥快活?”

这人么啥心思都有,要换作是我手里赚下来这许多银钱,头一件便得是赶紧买房子买地,有房子有地心里才安稳不是?这二一件么那得娶媳妇啊,若是再有点儿剩余的银钱,嗯,买头大肥猪宰了,好肉全拿出去卖钱,猪头下水炖一锅咱吃个满嘴流油!

还是人小林道元想得开,还是人小林道元不闹花架子不闹虚的专干实事,打心眼里佩服可自个咋说都学不来,性子上的不同。自个若是也能做到那就没啥好佩服的,兴许人佩服的都是自个做不到的。

正暗自佩服呢,却见小林道元手一伸嬉笑道:“少爷,您说的,今儿您请客,小的谢少爷打赏!”

啊,咋忘了这茬,笑道:“有福,便给这奸商十两银子!”

小林道元脑袋摇晃得便跟拨浪鼓一般:“哎哟我的好少爷,若是十两银子小的哪里还用您破费啊?您没瞅瞅外头写着的名号叫啥,销金窟,十两银子搁销金窟扔在地上都没人捡!”

“丢了地上没人捡?”笑骂道:“你咋不丢在地上,丢在地上我捡!去,就说我说的,回头家里领一百两银子,够不够的也就这样,哪个出门身上带这许多银子?”

十两银子不够一晚上折腾的,这倒是出乎意料之外。十两银子啥概念,一个寻常人家管吃管用都够使唤一年的。搁登州莫说是一个人吃花酒,便算是做东请客吃顿花酒都富富有余,看起来销金窟这名头当真不假。

小林道元嬉笑着走远,看看钱大照旧边上跟着,笑骂道:“赶紧自个找乐子去,单嫖聚赌不知道啊,没见着哪家逛窑子还拉帮结伙的,用着多少银子回头找有福讨要!”

钱大不肯走,有福塞两锭银子钱大手里,又低声咬咬耳朵总算是把钱大打发走。有福低声问道:“平少爷,咱俩咋办?”

咋办,我哪知道咋办?先前登州学堂里跟姜琦、鲁守节、连绛几个倒是吃过几回花酒,可那时候年岁还小不过是附庸风雅、东施效颦罢了,再往后学堂里退学又有了红霞,哪敢朝这地场溜达啊!自个性情上也不是这种人,家里多少事儿得我归置?这不是刘姥姥进大观园么!

黑影里幽灵一般闪出来个身影上前见礼把人吓一跳,定睛看看却是二流子王二喜,诧异道:“唉,你来了?”

王二喜低声道:“边上候着半天了,见外人走了方才上来见过平少爷!”

“唉,你咋知道我过来,走到边上临时起意过来看看,先前没跟你说过啊!”

“平少爷,小的忙活的就是这个事儿,若是进来个客人小的不知道,还能忙活啥事儿?”王二喜回道。

“不废话,吃饭先,饿了都!”吩咐道:“就当成个寻常主顾便是,该咋招呼咋招呼,就是那啥,不给银子啊!”

王二喜笑道:“不给银子,只怕进了这销金窟不给银子都不成!现下在这青岛拢共五家馆子,小的经营的馆子为主的是拾掇登州菜,被人叫做“鲁菜馆”。还有家拾掇扬州菜的叫做“淮扬馆”,林家经营的馆子拾掇岭南、福建菜肴,还有家日本国客商经营的倭国菜馆,还有家高丽的馆子,买卖却比不上这几家,咱去哪家?”

“去哪家?自然是你经营的馆子,登州菜见得多了,去你那淮扬馆看看!”

二层的小楼全雅席拢共没几处,刚一进门呢一阵脂粉香气扑面而来,耳朵里灌满了香软的吴侬软语,鸟叫唤一般的悦耳动听,就是那啥,一句都听不懂。

王二喜吩咐道:“你几个边上小曲儿伺候着,你俩,伺候好这位爷。去传我的话,来贵客了,把小玉姑娘请出来亲自陪着!叫后边厨子,拿手的小菜颠倒好上一席!”

低声又道:“这边这些全是寻常陪酒唱曲儿的,馆子里还养着四个名气大的头牌姑娘,叫做绿珠、丽华、秋娘、小玉,拿着架子不见寻常客人,顶着名号卖艺不卖身,其实是拿捏着火候,银子没给够罢了!这四位唱曲、陪酒便是五十两上说话,也就这个小玉是当真卖艺不卖身的,知道平少爷不好这口单把这小玉姑娘请出来。”

啥,陪着吃个花酒唱个曲儿就得五十两?这都啥价啊,要不就是这销金窟里盛产银子,银子不值钱?这若是看好了硬要使唤银子疏拢,那得多少银子啊,怪不得小林道元嫌弃银子给少了。

“就这价儿,吊着胃口呢,若是寻常拿银子便能得了手的,下回还有哪个上门?进这门的都这个脾性,花钱买不来的才是好东西,同样的东西越是价钱高便越是觉得好东西……”王二喜边上指点道。

这个咱不懂,看起来一行有一行的道道,这个咱不成!不说这四个头牌的姑娘,单是外头这些个低档次的都是姿色不凡。摸样周正俊俏不说,日向国这边热,一个个衣衫穿得单薄,叫人看着好似能看着点儿春光啥的可又看不着,引人遐想心痒难搔。

有凹凸有致妖娆万分的,有眉目传情风情万种的,有俏皮可人的,有温柔可爱小鸟依人的,一个个环肥燕瘦叫人眼花缭乱。自个还自认不算个好色之徒,忠实话,若是天天泡在这堆人里头,时候一久能变成个啥货色自个都说不好。怨不得千百年来就出了一个柳下惠,旁人咱不知道,反正自家是把持不住!都起了疑心,这柳下惠该不是那话儿不管用吧,要不就是玻璃?没听人圣人还说么,食色,性也!

王二喜轻手轻脚引着进个老大小的屋子,听得出来,边上几个雅席欢歌艳语闹腾得正欢。拉门进去,三张桌几一边一张闪出中间挺大小块地场,一边还单单让出来门口的位置来。大红的蜡烛点上,映照得屋子跟洞房一般喜庆,这烛光归置得有讲究,当间的空地场照得敞亮,四下却是多少有些昏暗,弥漫着暧昧的调调。

仨姑娘浅笑着调弄着琵琶预备着小曲儿,俩姑娘一边一个贴着有福跪膝坐好,左边那个羞怯地抛个媚眼,右边那个大大方方把有福胳膊揽在怀里,使唤着自个高耸的胸脯朝有福身上贴。

有福当真是有艳福了,现下这年头又没个隆胸手术,也没个垫高文胸,这纯天然的呢,便是搁了上辈子也是个十足的波霸。

叹口气,懂了为啥这地场叫做销金窟,也懂了啥叫做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的道理,也懂了为啥有人沉迷其中难以自拔。这东西也上瘾呢,吃惯了大鱼大肉再逼着吃糠咽菜那是生不如死啊,怪不得当初王二喜宁可性命不要都舍弃不下这个。

就说边上这大红蜡烛,都有胳膊一般的粗细,便是家里也一向没使唤过这等粗细的蜡烛,点上一宿得多少银子花费?

再看看跟前这桌几,愣是看不出啥木头打造的,只怕用奢华俩字有点儿糟蹋这桌几吧。便是屁股底下这垫子,拿出去卖了都够个寻常人家吃上三五年的吧。左手边位置空着,想来是给小玉姑娘留着的,右手边不知道啥时候贴上来个姑娘,身上一贴便觉出来了不凡,且不说这身衣裳里包裹的是个啥妖精,就这身衣衫便是顶尖的高档货色,就这档次的丝绸家里都没见过娘、姐跟红霞穿着过。

啥叫做档次,啥叫做包装,凭啥登州十两银子就能请人吃顿花酒还有富余?跟家里白兰地一样,装了磁坛子里是个啥价钱,装了橡木桶里是个啥价钱,装了剔透的玻璃瓶里又是个啥价钱?都不敢打听这几位的价钱,这事儿可不敢叫红霞知道,若是叫红霞知道了,那就是个推出午门斩首,斩立决的结局!

几碟小菜当先上来,也不知道淮扬菜原本就是这般精致还是咋,都没敢动筷子,精致的碟子,萝卜苗一般青翠的菜苗,一根不比个牙签粗还没个牙签长,翠绿得招人待见。三五根一簇被个不知道啥通红的菜叶子扎成一捆,好看不说吃起来还方便。不说这青菜值不值钱,就这份做工便不是寻常馆子置办得出来的。

服了,啥事儿就怕人琢磨,这吃花酒都给琢磨到这个份上了也算是到了极致,便是个昨天街头上买过来的讨饭闺女,这般行头下都能扮作公主,便是个拔了毛的土鸡都能给扮成凤凰的摸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