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身骑飞龙天马驹(1)
作者:三痴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468

温庭筠这一觉睡得香甜,醒来时天已大亮,打量四周,问顾师言:“这是何处?”

顾师言笑了,道:“做了什么好梦,如此痴痴迷迷!”

温庭筠搔头道:“我只记得昨晚我们三人在湖州会馆饮酒,是了,定是我喝醉了,最近旅途疲惫,小饮辄醉,惭愧。”顾师言与云天镜二人大奇。

这时,老僧吉备真备来请三人用膳。

顾师言问温庭筠:“飞卿兄,你说你昨晚之事都不记得了,那么还识得这位大师否?”

温庭筠看着吉备真备,茫然道:“还未请教大师法号?”

顾师言素知温庭筠诙谐,以为他是在说笑,但看样子又不象。

那老僧微笑道:“老衲吉备真备,再说一遍也无妨。”温庭筠少不了寒喧几句,一边的顾、云二人瞧得目瞪口呆。

三人也无心吃饭,告别老僧,匆匆出宅,依旧是那小婢玉鬘来领路。温庭筠连这少女也不认得,对玉鬘的温言笑语恍若不闻,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那少女见温庭筠如此冷淡,好不伤心,看着温庭筠三人离去,泫然欲涕。

云天镜道:“顾公子,你还是先与我回会馆吧?”顾师言点头。

三人叫了辆马车往湖州会馆而去。

在车上,云天镜问温庭筠道:“昨夜我与顾公子二人俱已睡着,你独个去了哪里?”

温庭筠苦恼道:“我也不知,反正什么也记不得了,当真是撞鬼了,好象丢了极宝贵之物一样令我好生懊丧。”

云天镜道:“这宅子里着实古怪!”

温庭筠接口道:“我看这老和尚也不是善类,我今日初次与他相见,便无端地对他生出畏惧之心,也不知何故?”

顾师言不悦道:“吉备大师两度救我性命,飞卿兄何出此言?”

温庭筠苦笑了一下,默然不语。

云天镜忙道:“好了好了,不说这些。温公子,我们先送你回客栈吧,你不是说还要去见令狐绹吗?”

马车来到日升客栈,温庭筠那个仆人正站在门口东张西望,抓耳挠腮,一见温庭筠,大喜,却又埋怨道:“少爷,你怎地现在才回来?令狐大人又派人来请了。”

温庭筠道:“令狐绹如此三番两次急着见我,定是有求于我,少爷我自然要摆足架子了。”

顾师言大笑,对那仆人道:“你看你家少爷,现在还是一介白丁,就敢在大官面前摆架子,日后得了功名,也做了大官,那还得了?”

却听那仆人道:“就盼我家少爷早日做官,顶好是做个宰相,那么宰相府的下人最不济也是个七品官,也不枉服侍少爷一场。”

温庭筠对顾师言二人笑道:“羁旅寂寞,和这活宝胡扯一番解解闷也是不错。对了,顾训,不如我将他赠送于你,免得你整日愁眉不展。”说罢扭头问那仆人:“怎么样?元山,今后你就跟着这位顾公子吧?”

仆人元山光着眼打量顾师言,忽然开口道:“你若打保票能当上宰相我就跟着你。”

众人绝倒。

温庭筠去见令狐绹不题。且说顾师言与云天镜二人坐车回湖州会馆,顾师言道:“云兄,我要去那颉啜将军府上看看,若是他被抓起来了,我也不愿独自逃生。”云天镜便陪他一道前往凌烟阁。

事有凑巧,二人来到右金吾将军府门前正遇见那颉啜骑马出门,相见大喜,那颉啜一把抱住顾师言,眼含热泪,道:“顾兄弟,你没事就好,哥哥我四处找你不见,以为蒋士澄那厮哄骗于我,你已被他所害。”

顾师言略略说了获救经历。那颉啜道:“朝中有白敏中、令狐绹两位大人为你说情,蒋士澄已答应不予追究,只是魏公马元贽一定要见你一面,说什么江东才俊后生可畏,语含讥嘲,想必是要看看你是不是三头六臂,敢捋虎须。依我之见,兄弟你还是不要现身,暂避一时为好,这马元贽看在白相爷面子上一时不好发作,难保他过后不翻脸。”

顾师言便说了后天要与云天镜一道出京之事。

那颉啜道:“也好,那么到时哥哥为你饯行。”那颉啜另有急事,匆匆而去。

顾师言随云天镜回到湖州会馆,闭门不出,两日间写了数十封书信与京中故友辞别,念及阿罗陀与泉儿下落不明,心中闷闷不乐。

腊月初三,云天镜率威武镖局一行二十余人出京,此次押镖是护送京中一余姓富商携银二十万两赴巴陵,这余姓富商是新任东川节度使柳仲郢的远房表亲,柳仲郢是湖州人,前年任刑部尚书时曾委托威武镖局护送家小回乡祭扫先人墓园,镖局上下小心侍候,一路平安,柳仲郢甚是满意,因此便给镖局介绍了他表亲的这趟镖。

温庭筠一早便来送行,一直送顾师言等人出了朱雀门,前面便是霸陵桥。霸陵桥始建于西汉,因汉文帝霸陵而得名,出长安向东、向南都要经霸陵桥上过,八百年来在此桥头不知有多少悲欢离合?流淌了多少离人眼泪?顾师言手抚桥栏,极目远眺,终南山如蜿蜓巨龙横亘天际,莽莽苍苍的关中大平原在这冬日里朔风下显得肃杀苍凉,一时间,离愁别绪满怀。顾师言此番悄然出京,知交好友只温庭筠与那颉啜二人得知讯息,但那颉啜不知为何没来送行?

温庭筠道:“那颉啜将军或许有急事不能来了,前日我听令狐绹说卢龙节度使张仲武来京上书破回鹘之策,皇帝也召见了那颉啜,或许便是因为这事耽搁了。”

顾师言道:“原来如此。”又问:“令狐绹找你有何急事?”

温庭筠笑道:“说来好笑,他急急找我却是要我代他填一阙曲牌《菩萨蛮》词,只因当今皇帝喜欢此曲,令狐绹要献媚,可惜平日不读书,写不出来,要我代劳,还叫我千万不要泄漏出去,担保我明年春试得中,嘿嘿,以我温七之才,还要借他人之力中科名吗?当时我碍于面子,给了他一阙曲词,但我是逢人便说,也羞辱羞辱这帮不学无术之辈。”

顾师言一笑,心想:“飞卿兄不改这狂生派头,那么看来此次求功名又是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