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西湖孤雏
作者:李笑天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9914

草长莺飞,阳光煦暖,又是一年春好处。

江南春雨如酥,下了几天的连绵细雨之后,天终于放晴了。虽然,地上的湿意依然很浓,但憋了几天闷气的人,眷恋着“踏青情结”,纷纷外出,或去山野郊外觅幽处,或去重拾游览胜地的情怀。一时间,杭州处处是游踪。

西湖,天下美景毕集之地。“西湖十景”佳誉频传。也因此,西湖是游客的首选踏青游览所在。实际上,不说春时,在任何时候,一个人无论是特意游览杭州,还是买卖缘故来杭州,或是官差办事,或是路经,或是帮会召集,只要到了杭州,只要条件允许,都会去西湖一游,可以说,到杭州不游西湖,是一憾事。

今天,西湖,依然游人如织。三五成群,欢声笑语。有才子佳人,有仕宦子弟,也有江湖武林人士……

不管是什么人,面对西湖这人间绝美的胜景,谁不陶醉其中。在春色中西湖,如此的美妙无方,处处是文气。它承载着无数传说与文人骚客、才子佳人的故事。

西湖是文人会友之处,是豪客涤荡心灵的烦扰之处,是官宦仕子们对难得脱去外表的虚华,而能获得一丝不带任何功利的自然与人文气息只所在……

西湖北畔的梦幽亭,坐落于翠竹绿荫处。相对于“十景”处的人声密布,这里可以说是西湖的偏僻所在。风拂柳动,竹声斑斑,眼前是平静无波的西湖水面。亭水相映,竹柳相和,真是无声寻梦处。

的确,这时,从亭中走出一人。这是个年约十七八岁的少年,长相也算英俊,一身青色粗布儒衫。如果,此处还有别人,一定会奇怪这人怪异的笑容。

脸上笑容醒目异常,给人的感觉是可信与善意,但他眼中不时透出迷茫色彩。说是迷茫,可却显得有某种坚毅的情绪蕴在其中,又是让人觉得那不是迷茫,那是强大信心支持下,对某种事物的不懈追求。

或许是这种追求已经有了一个很长的历程,对于他来说,长久的期待与追求,在这寻幽觅梦处,可能让他触到了内心深处经常挥之不去的孤独感。

“哈!”,少年一挥长袖,低了一下头,心中赫然一动。忙伸手向怀里摸去,当他的手伸出时,手里已经有了一个紫色小锦囊。囊口被缝得严实,线头已经发黄,好象有好久没有打开过。

只见少年人,将锦囊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贴着胸。他呆住了。他好象沉醉在一片温馨之中。他的笑容变了,不是那么怪异了。给人的感觉已全是同醉后的舒心,其眼中的温柔,浓浓堆积。

忽然,少年动了。只见他挺拔的腰杆异常挺直起来,迈着不急不徐的步子,向竹丛中走去。

竹丛被围在绿柳中,竹柳映衬,少年置身其中。脸上又换了另一副神色,有凄苦,有不舍,有无奈,有兴奋,更有温柔与坚毅相融的魅力。

他双眼注视前方,像要透过竹柳的障碍阻隔,穿过时空,回到他从前的一切……

在襄阳,说起李家,没有人不知道,也没有人不夸赞几句。那种夸赞是不带任何虚伪甚或奉承,它完全是一种敬佩和感激的心理。

襄阳李家,以儒医两绝盛誉于襄阳。若有人说,襄阳谁的学识最深,非李家老家主李宗然莫属;而说起襄阳的医术大家,李家的几位当家人无不是其中好手。

襄阳李家,医儒传家,已有近二百年了。在襄阳,李家给人的印象和影响,不仅是李家的学识与医术,更多的是李家世代为襄阳百姓的生活乃至襄阳的发展无私贡献自己的力量。

为仕途,或为进一步充实自己的学识,不知凡己的襄阳城官宦之家、中富之家以及贫家子弟到李家求学,李家从不拒绝。对于家境特贫的子弟,李家甚至免其费用。

当哪家遇上天灾人祸,无以生计时,李家常济助这类家庭,给予其粮食度日或资金支持其营生。

为了给百姓带来更大方便,李家出资在襄阳城外的清水河上修了一座桥。从此,襄阳百姓,出城南下,不用再渡船转行或转道东南几里外,绕过河南下了……

难道人善真被人欺吗?如果一个人或一个家族做了太多的好事,成了不想成名而成就的名望,难道连天也嫉妒吗?

少年的心思仍在辗转不定。

五年前,一场大火让整个李家成了废墟,少年从此失去了几乎所有的亲人。大火是在刀光剑影中,在燃尽一个个倒在血泊里的亲人的身体后熄灭的。

少年不记得贼人的形貌,因为那是群蒙面人。整个过程几乎没听见一个人出声。少年人躲在地下密室里,能听到的仅仅是:

“禀统领,银字九号属下王七已遵令完成任务。”

“好,收队,回盟!”

那时,少年年仅十二,在倾听到祖父、父母、叔叔等一声声被割断喉咙离去的声音,少年只能紧搂他的已有七年的伴侣,他的莹儿妹妹。他不是不想冲出密室,而是父亲的话让他不得不让他年幼的心灵承压家族的重担。

他父亲李儒鸿,地道的一位儒生。但凭他能成为李家个第九代家主,他自有着过人之处。李儒鸿,学识与医术几数代之大成,学识渊博,医术造诣比上代家主李宗然更深。他是李家的长子,自然继承家主之位。

虽然,当时李家经过数代人的努力,其规模与影响已不亚于一个中等世家。尤其在襄阳,李家的地位超然,然而,李儒鸿作为家主,对待家族亲属,尽管平时儒雅可亲,但其一贯治家威严的作风已经深深植根于每个李家人中,即使身为李家少主的少年人,也不能例外。实际上,每个家族的人都不是把李儒鸿的话当作金科玉律,而是因其个人的能力与人格魅力。

他的学识,他的慈善,他的任何时候都把尺度分寸把握的精确无比的处事能力……这些在一个人身上组合,自然能让人无比的信赖。

少年人,从小就对父母产生了无比的崇敬。父亲的话总是令人不容质疑。在火焚血洗李家的那夜,二更时分,护院方大叔急冲如后院,直扣开了李儒鸿的室门,禀报前院来了数十黑衣蒙面人。或许,李家以文称世的缘故,入侵的黑衣人根本没有考虑要对李家事先进行细致的察探一番,像这样文气十足的家族,根本不能引起其重视,也因此,给了李家一个短暂的,但也给了对日后江湖难以预料的影响的机会。

李儒鸿并没有失去冷静,他马上召集家族主要人物到后院集中。他知道黑衣人之所以蒙面,又在深夜潜入李家,其原因虽然不知,但其一定会给李家造成重大损失是显然的。虽然,李儒鸿想给家人一个由惊惶到镇定的机会,但想灭掉李家的入侵者是不会让他心遂所愿的。

就在他第一时间吩咐使女将其幼子及知交孟浩之女送入地下密室的当口,前院已经火起,杀声飞速传来。前院住着的多是李家的帮工、护院、下人等。

眼看时间已不容许李儒鸿再采取什么有用的措施,作为家主,他不能躲避甚至带头逃走,何况别人也不会他这一家之主有逃避的机会,文人在杀人者眼里不值一提。

他知道现在最要做的是什么,那就是为李家留一根苗。只有有了一个可能茁壮成长的苗,将来李家才有重生的一天。

李家上一代家主李宗然,只有姐妹,没有兄弟。而李儒鸿只有一妹一弟。其弟李儒飞也只有一个幼女,年仅五岁。当时的境况紧急,杀声已在后院响起。李儒鸿马上向后院东北角的仓库所在跑去。

在四间仓库中最低矮的一间里,李儒鸿低沉着声音,但声音充满希冀并严厉异常的说道:

“天儿,记住,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今晚,贼人来犯,分明想致李家于死地……

记住,你是李家的希望。明知不可为而依然送死,是莽夫之举……

天儿,‘置之死地而后生’,要有大作为,必须有大毅力,必须有……

天儿,你们在下面好好呆着,等……后再出来,为父走了……”

“对了,出来后,打开这间仓库东南角的暗阁,里面有两个锦囊,一封信及一些银两细软。两只锦囊,已被缝好,里面各有一块玉佩。锦囊上有图形,龙佩你拿着,凤佩给莹儿。”声音一顿。

“天儿,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莹儿,可能的话要一生一世,找到你的孟伯伯……”

声音透出一股怀念之情。

“为父去了,记住,男子汉大丈夫,为人处事,要作到冷静……”

李儒鸿边说边走,已经走到门口。实际上这一段话很短,但在如此境况下,却有如用去了好长时间。当李儒鸿走出小仓库不远,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李溶鸿的生命就这样去了,他可能是地上的李家人的最后一个死者。

捧在手里的龙佩,紧紧的贴在少年人天儿的心头上。少年从那时永远失去了父亲,那个可敬可亲的人。眼泪不知何时在眼中打转,少年怀念起对父亲的深深孺慕之情。

感觉着手心里的玉佩,少年的思绪不由的转到令一块凤佩上面。

“不知道她在哪里?这几年过得怎样?”

他思绪飞扬,那眼前的青竹绿柳围成的天地仿佛瞬间变成了他的襄阳李家后花园。绿叶映衬下还有红花朵朵,但更为艳丽的是那花丛中不断晃动的紫衣人儿。那时她才十岁,在她的天真烂漫的岁月里,时时有他的身影。

后花园,是他们的天地,在那里,他们可以捉迷藏,可以捕蝴蝶,也可以和丫环使女们玩对对子游戏。在那儿,他们的父亲也时常与他们在一起,或玩耍,或读书习字,或览花赏月……

与莹儿七年的相处,他已深深的习惯于那种朝夕相处的日子,他们玩耍不忘学习。他们在学习上,时常各自规定学习进程,一定时间后双方互相考较。他们都对书的兴趣旺盛的令人惊讶,而且接受能力都数倍于人,往往都能超额完成规定的学习内容。

两人也都初步涉猎了医术,因为医术要求很高的心理承受能力,所以虽然他们的接受能力异于常人,李儒鸿也只教授他们医学的初步知识。但是虽是初步医术知识,却是筑基之学。李儒鸿教给他们的都是最重要也是最实惠的医术基础知识,这直接影响他们以后医术学习与医术修为程度。

少年天儿的心思连绵不断,竟比往日顺畅许多。

想到他和莹儿的欢乐童年,他的脑中的另一个竟可以媲美他父亲的凸现出来。他是莹儿的父亲孟浩伯伯,一个身形挺拔,俊朗非凡的中年人。虽然他有重伤在身,依然精神异常。

他也有着渊博的学识,虽然他自称是一个普通江湖客,但从没听他说过一句粗鲁和话。相反他话句句规正文雅,而且不是有着令人钦佩的见解,与他父亲李儒鸿异常投机,常常畅谈到深夜,甚至到了促膝谈心的地步。

孟伯伯,虽是江湖人,可他从没听其说过一句关于江湖的话。有时,他也曾问过孟伯伯,但回应的只是一句话:

“小孩子家,问这个干什么?”。

私下问莹儿,得到的只有四个字“无可奉告”!

唉,真是斩钉截铁。

当然,江湖人使的把势,孟伯伯只说身有伤,等好了以后叫他几下。谁知,一等就是那么多年,到现在,孟伯伯寻药人难寻,他到自己亲眼见到了不少武林中人的动武招式。

转眼间五年过去了,自从五年前在襄阳南面一个小镇的一条街上,他和莹儿失散后,莹儿的音信全无。他知道莹儿父亲是江湖人,因此,他觉得要寻找莹儿,就要到江湖上。虽然他听说江湖人如何如何,虽然他是儒人一个,但他还是凭借自己的本事,在江湖上混了五年。

在这五年里,他也希望能见到莹儿的父亲孟伯伯,所以即使他天南地北的将中原的诸多城镇跑个遍,他还是花不少时间,到襄阳李家废墟旁边等待,等待他孟浩伯伯的到来。

可是,与莹儿一样,孟伯伯也是不见踪影。也不只他的伤好了吗?他到底找到了那珍贵的药吗?他的身体如果康复了。为什么不来找我呢?难说他的病还没有好?

少年天儿摇了要头,他不敢那么想下去了。

忽然,一阵轻风拂过,竹柳叶动枝摇。清风拂面的感觉,是温柔的,是清凉的,也是有一种心灵无限延伸的意境。

啊,少年天儿心中一动,这怎么与我练习经脉运行的感觉一样呢?

哦,少年天儿心思由空灵的境地中收了回来,转向从那本“破书”中学到的经脉运行练习。

练习过程是一种美妙的享受旅程,是一种以一颗恬淡之心与自然对话的经历。

他在回味着那过去的练习岁月。

少年天儿五年流浪期间,并不知《一切在我》这本书中所载的是二百年前“圣僧”的“禅道心经”。

由于他已有较好的学识与医术基础,所以,自与司徒莹失散后,就对“破书”详加研读。虽然,里面有些字句深奥晦涩难懂,但其爱书成性,在其不断的深挖细嚼中,他还是一点点,将书中内容“搞懂”,凭借其对医术的敏感,他终于确定“破书”《一切在我》原来是一本医书。

他对人体经脉常识异常了解,对书中前部分所述的经脉运行方法,简直一学就会。

经过几个月的照法练习后,他惊喜的发现他越来越有精神了,体质也有了明显的改变,于是,在兴奋的激情催动下,他昼夜练习,乐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