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第一章 天幕
作者:楚玄月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2103

玛法历236年。比奇城西北,幻泠海西沿。

天空中乌云密布,雷声大作,大雨如注,雨点击打在地面,一片泥泞。黑暗中,一架马车艰难行驶在大雨中。车沿挂着四个玛法大陆东部典雅的马车灯,闪烁着微弱光芒。马车破损不堪,发出吱吱呀呀的辐轮声响。

“驾!驾!”驾马车的人裹在黑套之中,右手鞭斥着马,左手持一根样子古怪的法杖。一道闪电闪过,映出她苍白的脸。她的眼睛深觑而灰暗,在黑暗之中,流露出绝望和忿怒。她念着邪恶的咒语,声音低沉混沌。

她在诅咒整个玛法大陆!

马车缓缓驶入沃玛森林,停在高九千米的红色巨塔下。塔顶高耸入云霄,塔顶悬浮着巨火球,发着柔和光芒。

黑套人跨下马车,顶着狂风大雨,艰难的走到红色巨塔下,抬头望着没入云霄的巨大火球。然后她伸出苍白的手爪,将法杖插入大地,念起邪恶的咒语。在咒语中,大地垄起,烈焰从裂缝中窜出,冲向九万米高的红色巨塔顶端。

巨大的火球爆烈燃烧,喷出火舌吞噬着紫色的魔法云雾。天空中风起云涌,火舌随风袭向地面,火焰从破裂地面升腾起,浓烟笼罩着整个红色巨塔。

水晶之碑矗立在红色巨塔顶,在烈焰中烧成殷红色,火球爆发出一道道闪光,马车燃烧起来。此时,沃玛森林里,马蹄声响起,一匹白马从古树旁穿梭出来。

龙熙——

来自遗忘地下城的年青魔法师,在地下城魔法行会高塔中,翻读了数以百计的魔法卷轴。而后在地下城北的魔法山谷中,修练水、火、土、风、电五系魔法。一月前,地牢禁地沉入遗忘地下城,在一场魔法之舞中,法师群击败邪恶法师法枷,夺得了传说中的上古宝物——嗜魂法杖。

龙熙手持嗜魂法杖,鞭打着马,向红色巨塔飞奔。他遵从长老的预言,重回地面,寻找传说中的人类故里。红色巨塔顶,一阵阵光芒射出,龙熙勒住马,用手遮挡强光。等到强光过后,一片广阔的草原在大雨中呈现在眼前,在这里星罗密布着许多小村庄。

大雨来后,牧民们已经回到帐篷中,牛羊已赶回圈中……但这里绝对不是龙熙头脑中所勾画的广阔的人类世界。长老们在遗忘地下城的巨浮雕上刻下人类世界的印记——高山湖泊畔、溪流旁、海边,座落着层叠的房屋,工匠、农夫、工商业者各行其事,城市中人潮涌动,车水马龙,妇女带着孩子在草原、树林、河边、海边散步……可是这里似乎与世隔绝,每个人都象是生活在深海沉船中的老鼠,惊恐而怆惶。

巨形火球又一次喷射出火舌,热浪袭来,白马受惊吓而腾空跃起,嗜魂法杖发着紫青色光芒,一道苍白色灵魂印记升起,龙熙只觉得眼前一黑,从马上跌了下来。这时不远的村庄里传来喝声:不好了!沃玛森林着火了,快去救火!

沃玛森林——沃玛文明发源地,濒临幻泠海,长年的秀风孕育了森林旁边广阔的肥沃土地。春天刚降临大地,森林外远山的积雪已融化。大地上星星点点开放着无数的小野花,昆虫游嘻在嫩草丛之中,小动物忽隐忽现。

由于长年的乌云密布,阳光被挡在乌云之外,照不到大地上,所有的村庄都依赖红巨塔顶火球发出的光芒,大地万物因而繁衍生长,牧民才得以生息至今。

星落密布的小村庄看上去十分零乱,但有数以百计的青石路相连。青石取自幻泠海边缘,海风给青石留下了无数沧桑岁月的印记。在小村前立着许多石碑,上面刻着死灵族的楔形文字,但几百年的风雨侵蚀,已经模糊不清。

一天后,大雨仍未停。座落在沃玛森林侧畔怪石林中的幻泠圣殿燃起圣火。幻泠圣殿是这片草原次高的人工建筑物,仅次于不远处山谷中的沃玛城堡。圣殿里座落着古圣人的雕像,摆放着古代祈祷的器物。

十位长老盘坐在圣殿内的薄团上,商量了一番事宜后闭目静思……长老们撑管着村里所有的权力,十位长老各撑管一方,所有的大事都将在圣殿里评论通过或禁止。

对于近日来火球的爆发,势必将毁灭大地上大部分的生物,草原上如谷壳般撒着被烧焦的牛羊和人类的尸体,靠近红色巨塔的村子化为灰烬。这异相不知道预示着什么,所有的人都惊恐万分,长老们将这异相摆在议案上。

“这倒底是谁的错?!有什么力量驱使着一切吗?所有的生物都在发生变异,包括人类。”年纪最长的法铖长老说着,微微睁开眼睛,手持的权杖上奥玛战士头颅白骨狰狞可怕。

“法铖长老。离这里千里之外的比奇城外,农作物已经枯死,想必红巨塔的强烈光芒已经照射到比奇城。这便怪了,比奇城外发生如此大的变故,而比奇城内依然安然无详。”法悟长老说。

圣殿里又安静下来。

“法铖长老。有关于比奇城变故的传说,已在元灵圣者回来后,得到应证。一夜之间,比奇城外农作物荒芜,城内的存粮只能够满足比奇城内两年供用。比奇城民已预感到了什么,但这些奇怪的事让他们不知所措,因为这些事他们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一位长须长老说道。

“不错!法铖长老。”一位矮人长老站立起来,他来自沃玛森森深处的矮人部落,天生的矮小却让他拥有坚强的意志,“元灵圣者从比奇城回来,给我们带来了可怕的消息。比奇城内鸡群发生变异,它们生长、游荡在比奇城居民区附近,以及物品商店、银杏树谷和边界村等处的空地下面,那是它们喜好的场所。但它们再也不惧怕人类的刀剑武器,并且繁殖力极强,因而比奇城民近期内还能够得到足够的食物补给。城外森林中的鹿倒是没有什么大的变异,依旧是比奇城民肉食供给者,在比奇城北、南和东门及银杏树谷附近生活。害羞的鹿会在人们接近时逃走。”

“嗯……”法铖长老叹了一声,闭上眼睛。圣殿大门外,绿色草原在火光照射下黄光忽隐忽现,在不远处的沃玛森林上空,密布的乌云也被被火球照得血红。牧民从草原上收牧回来,羊群鸣叫着从圣殿前的草地走过。牧民一脸愁容,在羊群后的驶着一辆牛车,车厢堆满被烧焦的羊群尸体。

“哎……”法悟长老长长叹息着,他站起来,走到沃玛古圣者的雕像前面,抬着望着古圣者慈祥的脸,又说,“看来这里已经不适合住了,我们是不是应该考虑迁走呢?”

“迁走?”法铖长老皱着眉头,“迁去沃玛森林里吗?可是,那里潜伏着恐怖的危机,森林中生长着食人花,它们以人为食,虽然不能移动但隐藏在地下,让人难以防备。恐怕游牧民们还没有迁到沃玛古城,便已经被食人花全吃了。另外,森林中群栖着奥玛战士,他们住在山洞、树洞和低凹的地方,墨绿色的皮肤让我们很难发现它们。他们已经在森林中生存了相当长的时间,有着丰富的战斗经验和强大的战斗力。还有……森林中身体覆盖着长毛,鼻子也很长,锋利爪子的森林雪人。”

“难道我们就没有其它地方可以去么?!”法悟长老显得无可奈何。

“想必,红色巨塔的火球爆发只是自然变化,而不是有其它力量驱使,等它爆发后,草原又将恢复往日的安宁。”法铖长老说完,走到圣殿中央,向沃玛的最高古圣者辛斯鞠躬,感谢他赐给沃玛森林及沃玛草原的一切。

一道白光射出,圣殿里苍白异常,红色巨塔顶的火球又一次爆发,水晶之碑发出强烈白光。几道闪电穿梭在塔顶周围的乌云之中,传出一阵嚓嚓声响。法悟长老手持藜木拐杖,走到圣殿门口,闪电交错中,法悟长老显得苍凉而彷徨。

沃玛森林上空乌云笼罩着,几个月来没有下过雨,地气十分灼热干燥。冬天树叶凋零,森林中积了一层厚厚的枯叶层。红色巨塔顶的火舌窜入森林,点着了枯叶层,大火象一条火蛇在吞噬着树木和林中的小动物。

森林和幻泠海一样,调节着这片草原的气候,也给大地带着丰富的腐质物,因而土地肥沃,四季青草长势喜人。但此时,大火燃起,烟气沉沉,浓烟笼罩着村庄,使得所有的村民都感到惊慌,大火象燃烧着他们的神经。

在几十个村庄长者的带领下,上千人冲入沃玛森林。村民们形成灭火防线,但大火随风越烧越猛,火焰将村民冲得七零八散。村民砍倒树木形成隔火带。但红色巨塔的火舌又冲向森林中,在隔火带后蜿蜒成火蛇。

圣殿门口,法悟长老静静的站在,看到熊熊大火吞噬着森林,眼睛里又闪出一道忧伤的光芒。火球如果爆发一个月,势必大地将烧作一片焦土,沃玛古城也将在森林大火中化作乌有,森林中的所有生物都将逃离森林。

“幻泠海深处的绿色水精灵。”法铖长老喃喃的说,“这些可爱的小家伙群栖在幻泠海中,象是一群海鹰一样。大海附与他们强大的水系魔法力。这些习性古怪的小精灵,时常出没于幻泠海峡中。迁水术……嗯,法悟长老说的不错,火球燃到地面,将引发地震及火山,沃玛草原将被烧作熔浆裂块。比奇城在沃玛森林东南方向一千多里处,城内与平常一样,没有太大变化。迁去比奇城?比奇城内人口繁多,容不下沃玛草原的十几万人,城外虽有大片土地可以迁栖,但比奇城外所有的生物都在变异,他们已经成为人类的敌人。”

法铖长老又想到西方,过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西方二百多里外是荒原地带,那儿曾经是死灵族的群居地。玛法历93年,人类与死灵族决战中,人类几乎消灭了所有的死灵族,数以万计的死灵骨骼葬入巨大墓穴中。近日来,死灵族古墓四周出现死灵族行踪。

“玛法历93年,死灵族并没有在大决战中被全部消灭。”法悟长老手紧紧抓住藜杖,指骨发出卡卡的声响,“莫非火球异常爆烈这奇怪异相是因为幕后死灵族操纵?!但火球爆裂出的魔法力气旋。死灵族没有足够的智慧撑握这样强大的魔法力!”

盟重省君王及臣民一定也在思考这些事。红色巨塔爆发的火光一定映到沙巴克城堡,盟重君王不会坐着旁观。在盟重省的历史上,沙巴克人有过痛彻灵魂的记忆——玛法历87年,死灵族入侵比奇省,比奇城化作乌有,城内的人死亡尽半,幸存者逃离比奇省,沿着毒蛇山谷,经历千辛万苦逃到盟重省,幸存者不足五千人。沙巴克城内,比奇省君王将死灵族入侵这件事以奏折形式呈给盟重省君王,因而引起了沙巴克城极大恐慌。

盟重省君王不相信有这样的事,他知道死灵族被赶到比奇省西边的荒原之中,那儿没有水晶、硫磺、水银、铁、铜的矿藏。没有资源,死灵族不可能拥有杀伤力强大的武器,另外,毒蛇山谷是盟重省天然的屏障,极少的防御就可以做到高枕无忧。

于是盟重省君王将比奇君王及比奇人赶出沙巴克城,赶入火城沙漠西部的死亡山谷中,任由死灵巫师践踏他们的灵魂。几个月后,比奇人死亡两千余人,其余两千余人逃离死亡山谷,在盟重土墙所在的荒漠西部沿海,找到一片栖息地。

玛法历88年,死灵族占领比奇省。同年,死灵军队绕过毒蛇山谷,如潮水般涌到沙巴克城下,数以千计的巨型攻城投石车以及火器击破了沙巴克城墙,死灵族涌入城中。怆惶中,盟重省君王带领几万军士逃离沙巴克城,在荒漠西边找到比奇省人。于是两支军队邦联反击死灵族,直到玛法历93年,艰难的将死灵族赶回比奇省西部,并在决战中彻底击溃死灵族。然而沙巴克城已满目疮痍,近五十年的重建,方才重新恢复,又过了一百年才建成如今的规模。

盟重省君王一定会引以为戒,对微小的异相一定会倍加重视。但沃玛草原派去的三个使者至今还未回来,按正常情况推算,应在三天前就回到村里。他们在经过毒蛇山谷的时候出了意外?盟重君王会象从前一样,将使者当作传播恐怖者而驱赶或者叩押?比奇省与盟重省已有一个月没有通过信息。过去,盟重省每月将派一个使者前往比奇省,然而两个月过去,仍不见盟重省的使者。

“法铖长老!”法悟长老重回到圣殿里,说道,“使者已经去了一个多月,不知道盟重君王是否得知比奇省变故的事。他们会否有所防备,逃过这场劫难呢?!”

法铖长老说:“诸位,我想盟重省还不知道变故的事,就象比奇城内君王不知道变故一事一样。如果使者通过毒蛇山谷没有什么意外,应该再回到沃玛草原了。比奇省与盟重省为了交通便利而耗了数了百万计的人力物力修筑的地下通道,已有一百年历史。也不知地下通道是否还畅通,如果通道被堵,使者将花费更多时间绕过毒蛇山谷,然而山谷中毒蛇群聚,十分凶险。”

矮人长老说:“何不再派使者去比奇城和沙巴克城,让他们即时知道变故的事,而不要重蹈覆辙。”

法铖长老说:“不错!应该再派人去这两座城,让比奇省军团和盟重省军团早以防范。”

长须长老说:“何不派程烈和风臣去?他们都是魔法师之子。已经修练得了次高级火系、风系魔法。风臣可施用行云术,日行千里。而程烈可施用裂爆术战胜毒蛇山谷中的莽蛇,从而顺利到比奇城和沙巴达城。”

法铖长老说:“龙须长老说的不错。我正想派这两人去。”

一道苍白光芒闪过,映得十位长老脸色苍白。火球仍在剧烈爆炸,沃玛森林一片火海。苍白光芒映着依森林而建的城堡,尖锥阴影忽隐忽现。那是沃玛草原众多游牧民共同努力,花费几十年建筑的成就。

半圆形的城池半径有七百余米,有着高两百余米的城墙,二百余门巨型投石车,一百余门火球弩车,数以千计的弓箭射击孔,和一架巨型吊桥。城堡外有道护城河,宽有二十余米,深有六米。城堡的建筑格调使十位长老也深感惊讶,它完全是一个战争堡垒。

比奇君王看到这个城堡雏形后,十分高兴。这是比奇省西沿防御堡垒。君王对城堡建筑十分看重,运来大量的粮食和淡水,派数以万计的军士驻守城堡中。城中备有几十池油,以满足城堡的后勤补结。另外比奇君王命令从城堡后沿修筑地下通道直达比奇城西北处的大森林,再过半月使可以修筑好。

强烈的热浪击打在城墙上,巨型砌筑石块表层被燃得滚烫,一波接一波的热浪,石块逐渐变作殷红色。城堡中的投石车,以及弩车被热浪烫得裂开。军士们将耐热油脂涂抹在表面,让投石车和弩车免受被热浪灼坏。

军士们手持长戈,驻守在城堡中,汗如雨滴。一些军士无法忍受热浪,跳入城堡中的水池中,口中大骂着。甚至有的军士准备离开城堡,重回到奇城中去。

又一道热浪袭来,城堡后的森林着火,熊熊燃烧起来……

法铖长老看着这一切,但他留下来的决心更加坚定。

如果弃城远迁,那么比奇省东部的防御圈尤如自己撕开了一道口子。死灵族重新集结入侵比奇省时,势必如入无人之境。而城堡旁的通路,是死灵族入侵比奇城唯一的通道。

“我们不能够迁走!!”法铖长老大声说道,“如果死灵族果真集结入侵,这里不啻是他们的死亡之所。另外,比奇城尤如多了一道坚固防线,而让几百万人免受死灵族入侵之苦。别忘了,我们再也找不到合适迁栖的地方。”

其它六位长老一直默不作声,忽然听到法铖长老说出如此坚定的话来,都吃了一惊。

他们心思却与法铖长老的不同,如果不迁走的话,这里所有的人都将失去基本的生存条件。至于说那座巨型城堡,等到不久后食物和淡水耗尽,也会不战自败。

留在这里又有何益处呢?何不迁到比奇城中,如果死灵族来袭,与比奇城民合作抵御,也一定能够战胜它们。

六位长老说出了各自的意见。但法铖长老说的意见更让他们吃了一惊。这里的几十万人迁到比奇城内,后勤补结十分宠大,而森林边缘的农作物也将因为迁走而颗粒无收。

那些农作物在十几年的热浪侵袭中,已经适应在热浪生长,如今快到了收割时期,谷物将堆满几十个大谷池,也能够满足这里几十万人九个月的后勤补结。

更重要的是,这里是比奇城西沿最重要的防御要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