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雪夜横刀怒穿云
作者:悟名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0045

几人甫一交手,凌厉的剑气与猛烈的拳风早将姚老头儿及各商贩吓得缩在屋角,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王琦本也想随众人一齐退至屋角,却被满脸兴奋的展鹏一把拉住,坐在原地未能动弹。偏偏这展鹏还毫不避忌地大声对王琦说道:“王大哥,我看这穿云山庄的人也不见得是什么英雄豪杰,八个人围攻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子。便是赢了,也并非是一件光采的事,你说对吧?”

王琦心中一急,尚未答话,另一侧翻腾卷涌的剑光拳影中已传来南宫星冷厉的喝声道:“傻大个儿,你说谁是小子!”语气中虽有一丝怒意,更多的却是感激之情。

展鹏一愣,全没想到他在如此凶险的激战中居然还有心思与自己斗嘴,不禁憨然一笑,长声道:“对不起啦,兄弟!是我嘴粗,不过此时你也莫要顾着与我说话,还是全神应付了眼前八人再说!”

王琦见展鹏出言豪放莽撞,忙抓住他胸前的衣襟,一把将他扯了过来,凑到他的耳边低声道:“展兄弟,你初入江湖,不明时势,千万莫要胡乱言语,穿云山庄乃是中原武林首屈一指的正道门派,向来行事侠义,威名远著;而这南宫星则来历诡秘,正邪难辩;再说今日之事原本就是南宫星进庄挑衅在先,有怎可怪得人家率众来擒呢?”

不料展鹏却是一生性倔强固执之人,听完王琦的话后,不仅没有停下话头,反而更加大声的答道:“这事情究竟谁对谁错,我一个局外人倒确实不知,可无论如何,若真是侠义中人的话,就该单打独斗,而不似现在这般以多欺少!”王琦本待再说,但见得此时展鹏脸上全是一片豪义激昂的神情,即无奈地微微摇了摇头,未再多说。

一直于座中巍然不动的瘦消老者与身后三名灰衣汉子自打斗开始后便一齐停下筷来,目不转睛地全神凝视着南宫星与“神箭八雄”交手的情形。片刻之后,三名灰衣汉子中有一名年轻一些的长脸汉子似是有点忍不住了,低声向瘦消老者问道:“长老,您看像么?”

瘦消老者没有回头,依然紧盯着南宫星变幻奇异的身形与剑招,神情有些困惑地沉声答道:“神似而形非,实在不好判断。”

长脸汉子抬头看了一眼后又问道:“那我们应该怎办?”

瘦消老者稍一沉吟,答道:“先静观其变,待会儿再看老夫手势行事。”

就在店中众人各怀心事之时,场中九人交手的情形已有了些微妙的变化,“神箭八雄”毕竟个个俱是身经百战的绝顶高手,虽然一开始即被南宫星迅捷的身法,夺目的剑光逼得有些展不开手脚,但沉住气,守得数十招后,便已明白这号称“幻剑”的南宫星虽有一身玄幻莫测的神奇剑术,却终究是因年纪太轻,内力远不如自己等人雄厚。遂相互一使眼色,同时“呔”的一声暴喝,各人手臂一圈,胸膛猛缩,左拳右掌,一招两式,连续拍击而出。转眼间便悉数转守为攻,只见八道浑厚凌厉的拳风掌影在空中纵横交错,有若一张绵密紧扣的巨网,顷刻间即将南宫星奇妙无方的剑招与身法都逼得开始迟滞缓慢起来,显然在八人强绝内力的挤压下,南宫星再已无法像先前一般剑气如虹了,再过得盏茶功夫,连缩在屋角的众商贩亦看出南宫星渐渐地只剩下招架闪避之力,而无还攻之能,想来受辱被擒也只是迟早的事了。

这时瘦消老者身后的三名灰衣汉子见到南宫星已有不敌之势,眼中俱不禁露出一丝焦灼的情,可全身上下却丝毫未动,可见平日里即训练有素,戒律严明,瘦消来者仍是紧盯着在八人汹涌的拳风中左冲右突的南宫星,脸上的神情却愈发显得困惑。

缩在屋角的众商贩虽不谙武功,但长年行走江湖,见过的武林中人争斗的情形自是不少,此时也看出穿云山庄的八名大汉已是胜券在握,想到这番打斗快要结束,不禁多少露出一些欣慰的神色。可令人感到奇怪的是,一直显得胆小畏缩的姚老头儿却不知何时已悄然站起身来,脸上的表情很是奇特,既像是在犹豫又似有些紧张。

唯有火堆旁豪放过人的展鹏见到南宫星在八名大汉如山的拳影逼迫下,已是面色苍白,嘴唇紧闭,哪里再还忍得住,跃身而起,就待上前相助,却被身边的王琦一把按住,悄声对他言道:“展兄弟你先莫急,依愚兄看,那南宫星尚可支持片刻,而且待到他当真不敌时,恐怕亦有他人会先行出手相助。”说完即朝瘦消老者一行人撅了撅嘴。

展鹏只是性情豪爽,不拘小节而已,却也并不傻,这时感到王琦按在肩上的手掌劲气充沛,心中已明白王琦实为一江湖经验丰富,功力亦高深莫测的武林高人,再看了看神情紧张的瘦消老者和三名灰衣汉子,知他的话说得有些道理,遂又气呼呼地坐下身来,但一双大眼却仍是眨也不眨地盯着场下九人拼斗的情形!

此时“神箭八雄”已是将一路气势雄浑的拳法发挥到了极致,漫天的拳影有如南迁的孤雁一般密集而齐整,声势骇人听闻。而南宫星却像狂风巨浪中的一叶扁舟般,在汹涌而至的猛烈拳风中摇摇欲坠,可让人看不懂的是,每当他面临险境之时,便会倏的使出一式平平无奇的剑招来,疾刺向逼近身来的大汉之咽吼要害,这一招剑式既不奇幻夺目,也非变化多端,却有如闪电奔雷一般速度奇快,屡次让已欺上前来的大汉惊出一身冷汗。

八人之中似是以宽脸大汉为首,他见自己几人虽是占尽优势,却始终无法将南宫星擒下,心中一急,大喝一声道:“五弟,六弟,七弟,八弟,你四人速速退下备弓撤箭!”他的话音刚落,其中四名大汉猛的齐齐大吼了一声,双拳也同时全力向前击出,高大的身躯却借激起的强烈劲气很是轻灵地向后退了数尺,齐刷刷地自腰间箭筒中抽出一枝漆黑发亮的铁箭,再快速地从身后撤下铁弓,单脚屈膝,“噌”的一声即搭箭入弓,蓄势待发。人人皆目光凌厉,双臂更如泰山之石般撼然不动,显得颇为威武慑人!

宽脸大汉见四人已搭箭入弦,便高声喊道:“南宫星,若是你还要挟技顽抗,就莫怪我要令兄弟们放箭将你射伤于此地了!”

南宫星想是性情极为高傲刚烈,明知形势已险峻万分,却仍是厉声喝骂道:“小爷便是今日战死在此,也决计不会向你等这般无耻之人言降!”说完怒吼了一声,剑法亦突的一变,抢手猛攻,招招皆是玉石俱焚一样的拼命打法。

宽脸大汉四人虽功力强盛他许多,但所谓“一夫拼命,万夫莫敌”,更何况这南宫星的剑法本就凌厉诡异,凶悍无比,此时又是奋不顾身地豪勇挥剑而来,一时间四人也显得有些手忙脚乱,狼狈不堪。

宽脸大汉见此情形,心中大怒,厉吼一声,就待下令放箭,忽然耳中传来“嗖,嗖”几声,眨眼间已有四条人影电射而至,挡在了南宫星的身前,更一言未出,便已挥剑如毒蛇吐信似的直刺而来,剑招虽简练无奇,却像是经过了千百次的计算一般,无法形容的准确迅疾。

四名大汉惊见闪亮的剑尖只是闪了一闪,就似凭空幻现一样的已高速逼至眉心,不禁大惊失色,忙全力收拳封挡,身形亦猛然向后暴退一丈开外,才堪堪将这凶厉奇快的一剑避过。

宽脸大汉略一定神后抬头一望,见面色木然的挡在南宫星身前的四人正是瘦消老者与三名灰衣汉子,心中飞快想道:“先前自己动手之时已报了‘穿云山庄’的名号,按说一般的武林同道都不会出面阻扰,除非是邪道妖人,但看这四人的武功虽是凶横霸道之极,却也并不带一丝邪气。真不知是来自何派的高人,要出手相助这南宫星呢?”想至此处,他先抱拳施了一礼,然后才朗声道:“在下‘穿云山庄’赵天龙,乃是庄中护卫的统领,擒拿这偷偷潜进庄中的南宫星是职责所在,不知诸位是何派高人,要无故出手阻拦我等呢?”一席话表面听来虽是冠冕堂皇,实际却隐隐有丝质问之意。

瘦消老者竟却并未将“穿云山庄”的赫赫威名放在眼里,听完赵虎的话后只是微一抬手,面无表情的冷冷答道:“想知道我们来自何处,你回庄后将今日所见告知饶大侠,兴许他能想起也不一定。至于为何要相助南宫少侠,这其间的缘由颇为复杂,况且我等现在也还不敢确定,故实在不便相告。”这番话说了等于没说,只是听他话中之意,似是倘若“穿云山庄”的庄主“箭圣”饶承天见到先前他四人出手这一剑,就能知其来自何处,这不免也显得有些过于狂妄自大了。

赵虎闻言一怔,心中又暗自想道:“四人不肯言明出身门派,想必来历有些隐秘,这倒是无所谓。可从四人方才剑势的迅猛绝伦来看,确是功力奇高,深浅难测。自己一行确实也并无必胜的把握,但又不可能因此就轻易放过那胆大妄为的南宫星啊。”他尚在左右为难之际,四人身后的南宫星虽是也不清楚四人为何会出手相助,却又怎会错过这脱身良机,趁二人说话的功夫,微一纳气,身形骤起,已如闪电般全力往窗口方向掠去。

对峙的赵虎四人与瘦削老者等显然都未料到他会在这时飞身逃逸,一时间已无任何办法能拦阻于他。可数尺外张弓待命的“穿云山庄”另外四名大汉却是一直紧盯着南宫星的一举一动,见到他想趁乱而逃,厉喝一声后便齐齐迅速而又准确地调整了方向,拇指,中指,无名指微微一松,四支威震天下的“穿云神箭”已挟着破空锐啸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向南宫星的后背疾射而去!

而南宫星此刻正值一口真气将尽之即,哪里还有余力改变飞掠的方向或转身挥剑将箭斩落,眼看就要被四支声势骇人的“穿云神箭”透胸而过。

突然之间,只听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自一侧传来,一道模糊的身影已如旋风般高速卷至窗口,双手高举一把乌沉沉的厚背刀,似鬼魅般的闪了几闪,手中长刀亦用一种肉眼几乎难以看清的速度向虚空处连劈了数下,半空中倏的传来了几声沉闷之极的怪异声响,众人即惊见四支相传为上古玄铁炼制而成,无坚不摧的“穿云神箭”已赫然跌落于地,并且排列得齐整有致,连箭头的方向竟也完全一样。可见斩落神箭之人不仅挥刀的速度快得可怕,连每一刀所用的力道也分毫不差。这种已近大成之境的刀道修为委实有些让人触目惊心!

赵虎等人先是被一声霹雳似的大吼震得心神狂颤,再见到本庄称雄江湖数十年,从未曾试过无功而返的“穿云神箭”竟被人于飞行途中斩落,心中俱是又惊又怒,不知来的是何方高人,一齐蓄势凝神,往窗口处看去。却见一名身形俊伟的黑衣青年手执一把毫无光泽的厚背长刀卓立于窗前怒目而视,其傲然的姿态与飞扬的神情竟隐隐有一种睥睨天下的浩然气势,正是先前放言无忌的年青刀客展鹏!

此时赵虎心中虽是震惊不以,脸上却仍是不动声色,顿了一顿即沉声问道:“阁下究竟是何人,为何要击落本庄神箭,助那南宫小辈逃脱,莫非与他偷入本庄一事有甚牵连?”

展鹏闻言后浓眉一轩,豪气干云地答道:“在下乃江都府展鹏,今日只是初次行道江湖。与那南宫星并不相识也毫无关系,击落你等所射之箭只因平生便看不惯以多欺少之事!”这几句话不仅说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言辞之间更是有一种侠勇无畏的凛然气势。

赵虎听完后虽是心中怒极,但想到此时身后尚有敌友难分,高深莫测的瘦消老者四人,若是贸然与这身怀惊世刀法的年轻刀客交手的话,稍有不慎便会令自己一行陷入腹背受敌的困境,更重要的是,时间拖得越久,对追赶此行的目标南宫星就越是不利。心念至此,便暗一咬牙,对另外七名怒气冲冲的大汉猛一挥手,然后高声对展鹏说道:“今日之事绝非如少侠所见,所想的一样简单,但我等尚有要事在身,不便在此多作解释,他日有缘能在江湖道上相遇,我兄弟定会再向少侠讨教!”言罢即与七名大汉飞身出店,转眼间,众人即听到一阵震人心弦的马蹄声迅速远去。

瘦消老者与身后三人低声商议了几句,再深深看了展鹏一眼后,也领着三人快步行出店外,往“神箭八雄”离去时的方向急追而去。几拨人来得莫名其妙,去得也匆忙突然,直令店中留下的人俱都大感惊疑难解。

展鹏先前面对“穿云山庄”八名威武大汉时横刀怒目,豪情盖世,本觉自己甚是威风,不料对方却只是交待了几句场面话后就径自离去,一时间顿感有些索然无趣,摇了摇头,还刀入鞘后便走回王琦身边缓缓坐下,神情显得有几分落漠。

这时王琦却颇显忧虑的凑到他身边低声言道:“展兄弟,这‘穿云山庄’不仅在江湖中声威显赫,而且势力雄厚无比,遍及大江南北。你今日一时冲动,出手相助那南宫星,已是损及了‘穿云山庄’的威望,于你日后行道江湖实是埋下了极深的隐患,愚兄劝你还须多加小心才是。”

展鹏却浓眉一扬,满不在乎地大声答道:“大哥你毋须为我担心,小弟自觉今日所为并无任何不是之处,若是日后当真有人前来讨要公道,小弟尽管接下便是!”

二人说话这功夫,姚老头与小二哥已将先前打斗时弄翻的桌椅收拾整齐,不知不觉已至深夜时分。王琦与展鹏也尽了酒兴,相携起身,就待各自回房歇息。突然之间,客栈的四面八方倏的传来一阵怪异刺耳的可怕嘶叫声,既像洪荒怪兽临死前的狂吼又似大漠苍鹰饿极时发出的哀鸣,并且极为迅速地由远至近,还愈来愈是高昂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