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汴梁误第一百八十五章 霹雳(十二)
作者:天使奥斯卡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3068

马前街左近,夜sè当中,同样是火海如cháo。开 心 文 学 *\\阅读器:无广告、全文字、更新快\\*不知道有多少人马将这汴梁城东的繁盛地方,挤得水泄不通。

在朱雀桥南,起事军马或者还有sāo扰。但是一过朱雀桥,起事人马自然就收敛许多。过了朱雀桥就真正是在天子脚下了。大家是来得这场定策拥立富贵的。大利在前,谁还顾得着sāo扰抢掠左近?

更不知道有多少正yù立威,确立自家在这起事人马当中地位的领头人物,这个时侯也不会心慈手软放过劫掠生事之人。

这几乎十万的生luàn军汉,如果说在入南薰mén的时侯还是完全的乌合之众,那么在此刻,已然显lù出一点有目标在的luàn军气象了。

在马前街左近,汴梁城东这最为繁盛热闹的地方。陈大街到马前街堵得满满的,还不住有人朝着这里涌来。却没一人朝四下密集的店面当中涌过去。还有好事的少年军汉冲着旁边瓦子捏着嗓mén儿高叫。

“诸位姐姐不必担心,俺们是来求圣人,看美人,诛除jiān邪,拥立太子的!谁要犯着姐姐们,来世变个王八!”

“…………这场富贵泼天也似,俺也少不得有个官身,禁中赏赐搬出来。俺得千八百贯也只是寻常。俺今年三十,孤身一人,jīng力强壮,本钱也还来得。哪位姐姐早早结个善缘,俺回头就来迎姐姐为正房,穿大红裙子,八抬huā轿进mén,压妆的金锞子,一两一个!有心的姐姐,丢下个有名字的记认来罢…………”

街道之上。上万人闹得沸反盈天。似乎要将东十字大街整个掀翻过来。

陈一句的教传给陈,几乎就是吼出来的。内禅这两个最大逆不道的字,也顺顺当当的吐出来。在今夜汴梁,这两个字就足以振聋发聩!也彻底给这场变luàn定了xìng,他们不是luàn军,而是行拥立,固国本的大宋忠臣!

周遭万人,沉默少顷,突然爆发出一阵巨大的欢呼:“圣人内禅!传位太子!圣人内禅,传位太子!”

呼喊声是如此之大,每个人似乎都要将xiōng腔撕裂一般。好像在下一刻。这个已然死寂无声的宅院院墙,就要被这呼啸声撞倒一般!

周遭紧闭mén窗的民居,此刻也悄悄有人打开窗户,在窗缝当中,偷眼向外看。

luàn兵满城,围bī圣人。皇城那里也是火把组成的海洋,在高处就能看见无边无际的luàn军涌在东华mén左近,正在呼喊着太子出而领luàn军行事。

这里luàn军,更是摆明车马要圣人内禅。如此大事,这辈子又有几次能看见?也因为这些luàn军对这里秋毫无犯。这里百姓甚或还有给困在瓦子里面的官吏都胆子壮了一点,现在稍稍敢探头探脑了,都在屏气凝神的等着进一步的发展。

陈字清晰的传入小楼当中。楼下院中挤得满满当当的那些御前班直,禁中内使。个个面无人sè。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惊动外间如许多的luàn军,冲进来将大家爆了菊huā,木马皮鞭蜡烛调教一番。码闷了,卖个萌刷刷节cào下限…………

而楼上室内,这些大人物脸sè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尤其以赵佶为甚。每一个字,似乎都在噬咬着他的心底。狠狠chōu打着他的脸。尤其是内禅二字,更是如毒蛇一般直钻到他内心深处去,差点让赵佶发狂跳起大呼!

竟然要让朕将这皇位jiāo出去!那不孝子,那不孝子!恨不早让楷儿接了他东宫地位!

楷儿虽然不成器,可是也不会如他一般阳为恭谨柔顺木讷,sī下却厚植势力,最后还图穷匕现bī宫!这皇位,朕不给你,你就不能争!

外间山呼海啸的呼喊声中,火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赵佶脸上明暗不定的闪动。让这大宋天子往rì清雅俊逸的面孔,显得分外的狰狞扭曲。

他一字字的吐出xiōng中怨毒之意:“朕的好儿子啊…………朕的好儿子!忠臣义士何在?朕的心腹何在?怎么就没有人为朕在此刻诛除了这个逆子?”

何灌猛然回头,疾疾道:“圣人容禀,今夜之事,绝不是东宫所为!太子纯孝,岂能行此无父无君之事?必然是有人càonòng其间!只要遣人联络东宫,让他来圣人面前请罪。则此次luàn事,自然平息!”

梁师成也总算从惊惶中反应过来一些,开口语气就如他的君王一般刻毒:“你何太尉不在jiān邪名录上,自然说得嘴响。让你去搬禁中班直前来接驾,怎么反倒撞回来了?是不是不愿意圣人回到禁中,好方便东宫行事?”

他转头向赵佶拜倒,老泪一下就滚了出来:“老奴罪该万死,不能护持圣人周全,照应禁中皇城,却没料到东宫包藏祸心。竟然让如此悖逆之事发生,还请圣人诛老奴。悬首于外。稍安外间luàn军之心。拖延一二之后,再寻忠臣义士,出而领军平luàn!”

何灌给梁师成的话气得说不出话来,今夜就是他力主赵佶赶紧移驾。却因为赵佶自家胆小,nv流之辈一句话就不敢动了。要是当是赵佶果断出发,说不定都已然在皇城之内了。行事之人,又如何离间赵佶和东宫之间?

此时此刻,何灌依然认定今夜之事不是东宫所为。一则是今夜之事有太多不合情理在。东宫为人他也深知,绝不是如此有决断如此狠辣的人物。他身边信重的那些文臣,也都是坐而论道行。朝中政争也还拿手。至于鼓起几十万luàn军,翻转整个汴梁,bī宫内禅。却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

二则就是他和东宫算是一党,和旧党之辈也是牵连颇深。赵佶面前不咬死的话。如何在他面前立得住脚?今夜事情还看不出最后结果如何,不知道最后谁胜谁负。要是给赵佶认定是逆党,太子赢了还则罢了,太子输了,自己身家xìng命连同家族还要不要了?

最后一个原因,毕竟何灌还是大宋忠心臣子。如果不在赵佶身边。今夜声势如此,bī迫之下,说不定就顺势做将下来,东宫身边拥立重臣也有他一个。可是现在他就在赵佶眼前,如何能做那悖逆之事?

直娘贼。要是知道是谁主持了这场变luàn。不是你,便是俺。总要拼了这条xìng命!

当下何灌忍了一口气,冷冷反驳:“宫观说得诛心,俺如何不是圣人面前忠臣?至于寻忠臣义士出而领军平luàn,现在被围的水泄不通,如何遣人出外?领军平luàn,军又在何处?臣在窗前看见,不少禁军军将都在人群当中,皇城那里,只怕更多。都mén禁军。全都被卷入。从哪里chōu兵出来平luàn?难道指望西军么?等将西军调回来,汴梁都烧成白地了!”

赵佶此刻只想大声吼出来,将眼前所有人杀得干干净净。什么不杀士大夫的祖制,只当是赵匡胤这老祖宗放的虚屁。不知道费了多大气力,才忍住这绝望中的狂luàn。才忍住这依然浸到骨头里的刻毒心思。

他勉强坐起来,对着何灌冷冷发问:“那又该如何做?难道朕就等那逆子bī上mén来么?”

何灌同样也拜倒在地。和梁师成肩并着肩,昂首大声道:“与今之计,还是遣人去召太子前来。东宫纯孝,必然回护圣人于万全。圣人只要确定东宫地位,以监国名义加之,重用旧党一辈。则天家父子亲情,自可周全。还请圣人早早决断,不然一旦luàn军jī动生事,到时溃决,就有臣所不忍言之事发生!”

赵佶脸sè加倍的铁青,恨恨的看着何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何灌所言,的确是当下唯一现实的解决手段。将东宫召来,父子促膝而谈。总有个能顾全天家脸面的结果出来。没有旁人干扰,赵佶也有信心镇住自家这个儿子三分。

只是就算得到最好的结果,内禅的事情没有发生。少不得也要给东宫一个监国的名义。这手中权柄,多少也要分一半出去。将来少不得还有大量争权夺利的龌龊事在父子之间发生,就算赵佶自信有足够的手腕和自家儿子放对。

可是将这有宋以来,除开国艺祖太宗之外最大的君权分出去,让赵佶这等自sī到骨子里面的人物,如何能够舍得?

可是在这里僵持下去,等太子当真应luàn军所谓固请而出,到时候再无转圜余地,难道自家就真的等着内禅不成?

这太上皇,可从来不是好做的。史书所载,哪个太上皇退位之际身子再康健,几年之后也就无声无息的崩了。权柄丧失,就算享用也不必提了。谁还顾得着这过气的太上皇?

想到无论如何做,自家权势大减是一定的。再不能在这大宋威福自专,将所有人cào控在掌中,将天底下最好的享用集于一身。赵佶就恨不得亲手杀了自家那个位居东宫的儿子!

今夜之事,说到底赵佶也是不相信这事情是赵恒生出来了。

这个儿子这么些年,赵佶已然看得明白。柔顺木讷,不是有主见的人。耳根子既软,胆气也薄。要不是他这等xìng格,赵佶也不会让他安于东宫之位。

虽然有爱重三儿赵楷之处,可赵佶也毕竟没有易储。

就算是是赵恒身边颇有些臣子为他羽翼,赵佶以前也是不大放在心上的。这般xìng子,还能威胁到自家地位不成?倒是三儿赵楷xìng子轻易,在东宫位置上,说不定反而要搅出什么luàn子来。

就是赵佶身边那些羽翼臣子,赵佶也看得准。坐而议论头头是道,起而躬行却百无一用。还有蔡京梁师成等老臣牵制,翻不起什么bōlàng来。无非就是在那里熬,熬到赵佶用出来的老臣全都故去,他们自然也就进一步。要是能熬到太子接位,就能掌握中枢,俨然重臣了。

对于旧党清流辈,赵佶向来不屑得很。

蔡京可以帮他理财,梁师成可以服shì他周全,提点好禁中。童贯好歹当rì还有统兵的声名在,镇得住西军一班骄兵悍将。就是朱缅也能将资源不断从江南向汴梁输送。后来一个南来子更不必说,打仗可以平燕,生财还盖过朱缅。这些旧党清流辈,从王荆公变法始,除了能挽起袖子政争,还能做什么事不成?

今夜搅动这一切的,必然是另有其人。可是这人是谁,赵佶却偏偏没个定见。谁都不象,最后只能归于太子和太子身边那些旧党清流,难得的男人了一把。

就算知道今夜变luàn必然还有隐情在,太子不见得是罪魁祸首。可是赵佶仍然已经将儿子作为了生死仇敌。

皇权之下,哪里有亲情可言?

一夜当中,突然生变,最起码也要将皇权分一半出去。还得主动去服软。这个决断,如何就能轻易做出来?

何灌直tǐngtǐng的戳在那里,目光炯炯的看着赵佶。只是等他决断。室内空气都已然凝滞,外间的呼喊声却一làng高过一làng,不断拍击着这惊涛骇làng中的小楼。

内禅儿子,不断的在呼喊声中响起。每一次都敲击得赵佶头晕眼huā。

到了最后,他终于心luàn如麻的点头。有气无力的道:“遣人出去宣慰,说朕要迎太子来商议国本大事…………选谁去呢,选谁去呢…………”

何灌是不能去的,他要去,说不得就要和那逆子通同一处。梁师成却也不能去,他是在诛除jiān邪名单上的,给luàn军砍了没处说理去。平白还折了自家羽翼。可是这小楼当中,还能选出什么有份量的人来不成?

一个决断做出,另一个更让人为难的决断又迎面而来。让赵佶恨不得今夜之事就是一场噩梦,用力一睁眼睛就能醒来。

正在迟疑这人选的时侯,突然皇城方向,又传来一阵巨大的呼喊之声。将这里万余luàn军的吼声都掩盖下去了。

所有人都听得分明,这皇城方向的呼喊声,明明就是一句接着一句的万岁两字!

太子终于为luàn军请出了么?现在只能有内禅这么一个结果了么?

赵佶脸sè死灰,定定的听着这万岁之声。一瞬间只愿和这个繁华的汴梁城同归于尽。恨不得食这逆子之ròu,寝这逆子之皮!

刻毒之下,他突然转过头来,看着悄立在他身后的李师师,语意森冷:“全是你这贱婢,全是你这贱婢!不然朕怎么会沦落到这一步?朕就算对这逆子已然无能为力,也总能赐死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