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烈被这一问，顿时有些语塞，而穆风却是脑中灵光一闪，立即接过话头，涛涛不绝地说了起来：“这个可不好说，这可是个浩大的工程啊！首先，我们要确定当时有多少人在旁围观，接着，我们就要调查这些人的身份，然后再开始着手寻找这些人……当然，其中有些人可能还在圣都，很容易找到，可那些已经离开的人呢，恐怕就不那么好找了。说不定其中还有些人，因为种种原因，隐藏了自己的身份，或是藏匿了起来，这类人若是要找起来，那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到底要多久！”听到这里，连龙沂都有些忍不住了，出声打断。

穆风作沉思状，待众人忍无可忍之时，才板着脸道：“陛下，所谓人海茫茫，要将这些旁观者全都找齐，可真的很难说啊！也许一年半载，也许十年八年……”

“你、你这简直就是无理取闹！”那文直气得嘴唇不停哆嗦，“找几个人而已，居然要十年八年？再说，用得着把人都找齐吗？你分明就是在耍无赖！”

“左相大人，话可不能这么说！”穆风一脸的严肃，“既然是您要求严格办理这件事，那么，关于此次案件的一切，都应该严格严格再严格。不能因为他是一件小案子，就凭着几个证人跳出来乱指一通而草草了结，而是应该将与案件有关的人证和物证都统统收集齐全，才能下最后的结断。”

“是啊，那文！”日烈的脸色也是一沉，“你说话给我小心点，什么叫耍无赖？你再胡言乱语，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哼，十年八年也算长吗，你听说过悬案没有？从帝国开创以来，有多少悬案，几百年的时间都过去了，至今无法破获，连这点道理都不明白，你这个左相是怎么当的？”

那文气得连全身都在发抖，一件一目了然的非礼案而已，居然就被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扯成了悬案，这世上的无赖千百万，能出这师徒二人左右的，又能有几个？

龙沂轻轻地松了口气，虽然日烈师徒的辩词让他心口憋得慌，但这样的结果，也算是让人满意的了。他清了清喉咙，正要说话，却不料一旁的日清照已抢先出口。

“不过本宫却觉得，左相的证词清晰明了，而证人也是诚实可信，完全可以按照左相的意思，就此结案！”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

“皇、皇后，你、你刚才说什么来着？”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龙沂，他结结巴巴地替众人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陛下，臣妾的意思是说，此案不必再去寻找什么证人，如今证据充分，可以定案了！”

“那依皇后的意思，此案该如何判？”既然日清照都这么说了，龙沂此时也只得顺着她的意思接话。

“这就要看左相了！”日清照看向那文，“左相，按帝国法典，穆风所犯之罪应该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那文此时懵懵懂懂的，实在不明白为何会发生如此大的转变，但日清照已经发问，也由不得他不回答，“回皇后，当街非礼妇女，视情节轻重，处杖责至充军一年之刑不等。观穆风当日所作所为，或有无心之处，因此可从轻……”

“那好！”那文的话被日清照打断，“既然左相也说过此事应该严惩，那穆风之罪，就理应充军一年了！”

又一次的打击让当场众人连眼珠子都差点没掉出来，穆风看了看日清照，又看了看满脸呆滞的日烈，嘴巴张得足以塞下自己的拳头——这人是自己的师姐吗？怎么听来听去，她都像是那文的师姐呀！

那文的心里却是“咯噔”一声，暗叫不好。他在朝十数年，日清照的厉害已是领教过多次，她今日的所作所为实在透着怪异，那文想来想去也想不出，日清照那怕是有半点帮忙自己的理由。

但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只得硬着头皮道：“遵旨！”

“那么……”日清照缓缓地道：“那兰之罪，又应如何惩治呢？”

来了！那文暗暗想到，那兰应该就是日清照留的后手了，不过这一点他也早已想到，要想出了这口恶气，那兰吃点小小的苦，也是在所难免的。他想了想后，道：“那兰当街闹事，既然穆风已经严惩，她也不能轻饶，按法典，理应……”

“诶，等一等！”那文的话再一次被打断，日清照奇道：“左相大人，你刚才说那兰犯的是什么罪？”

那文小心翼翼地道：“回皇后，是当街闹事！”

日清照摇头道：“不对，那兰的罪名不应该是当街闹事，而应该是她闹事的原因。左相，那兰当日闹事，到底所为何故？”

“这……，应该是他们之前有口舌之争，所以事后报复，无论如何，当街闹事之罪，已算是最重的定性了！”那文答道。

“可是，我怎么听说那兰是为了穆风所购买的一名奴隶所以才出的手……左相大人，你只要看看你那几位证人的证词，就应该能够推断出这一点！”

“是又如何？”

“你再想一想，如果当初那兰的手下将穆风等人打倒了，又会怎样？”

“皇后，微臣明白您的意思！没错，从证人的证词来看是这样，而且按常理推断，若是穆风真的败了，那兰也会将那名奴隶带走，可是……”说到这里，那文的声音忽地一扬，“就算那兰的目的是要抢夺奴隶又如何，这样的罪名，并不比闹事之罪重多少！”

“哦，是吗？既然你也认为那兰的目的是抢夺奴隶就好！”日清照淡淡地道：“但你可知道，穆风所买的这名奴隶，价值几何吗？”

看着日清照脸上那一闪而过的笑意，那文不由心下一沉，这件事，那兰当初虽然也有所提及，但却是一带而过，自己也未曾多想，莫非日清照的杀着，就在这上面？

未等那文说话，早已恍然大悟的穆风与日烈相视一笑，朗声道：“左相大人，还是让我来告诉你吧！那名奴隶，可是花去了我整整一万金币呀……嘿嘿，如果是普通只值两三枚金币的奴隶，那兰的罪名或许不会太重，可如今嘛……”

日清照满脸笑意地看了看得意洋洋的穆风，道：“没错，一万金币！按帝国的法典，奴隶是属于个人的私有财物，所以，那兰之罪，应该按抢夺财物定性……”说到这里，她的脸色忽地一寒，厉声喝问：“左相，法典中，抢夺万金以上财物者，应该如何惩治？”

日清照的话，如同一柄巨锤狠狠地砸在那文心口，那文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良久之后，才艰难无比地道：“抢夺万金以上者，轻者充军七年，重者终生苦役……”

“那么，就请左相大人你宣判吧！”

那文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证明他心中正在痛苦的挣扎。是啊！现在想想，那文确实有些冤枉。本来日清照的观点并非是无懈可击，若是那文一开始抵死不认那兰的抢夺之罪，谁也拿他没办法。可偏偏日清照一上便出其不意，做出了一系列极为反常的举动，所有人的思维都不由自主地被搅得混乱不清，以至于那文一步一步走入了日清照部下的陷阱，甚至还亲口承认，那兰当时的所作所为是为了抢夺奴隶。

那文轻轻叹了口气，事已不可为，只得点头认输了，拿得起，放得下，才是大丈夫所为，更何况，如今的局势也由不得他放不下了。

“臣启陛下，此事都怪微臣考虑不周，正如刚才王爷所说，此案证人尚未到齐……因此，请允许微臣撤回此次对穆风的控告！”

龙沂此时只觉心花怒放，自己堂堂一帝国皇帝，适才竟被那文一个小小的左相逼得差点走投无路，如今扳回劣势，真可谓是大快人心啊！正要出言叽讽两句了事，却不料日清照却不打算就此放过那文。

“那文！”就见她脸色一沉，厉声道：“你当陛下是什么，三岁小孩吗？又当帝国法典是什么，小孩的玩具吗？说告就告，说撤就撤，若是人人都像你这样，那帝国还有何法治可言？事态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恐怕由不得你做主了！”

那文怒视日清照，半晌后，才忍气吞声地道：“那依皇后的意思，该怎么办？”

“这件事，有两个方法可以解决，一是严格按照规程办事，穆风充军一年，而那兰，则是去服她的苦役！”

那文无力地摇了摇头，“第二个方法是什么，还请皇后示下！”

日清照微微一笑，“第二嘛，就是你明日对外宣布，你对穆风的控告是诬告，并公开陪理道歉！”

那文咬着牙，好半天的功夫，才迸出一句话：“臣，愿意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