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七、山中
作者:易昆仑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662

洞中有现成的巨蟒尸体,足够他二人吃上好几天的。已是夜晚时分,一应蚂蚁苍蝇等虫豸还未出动,倒省了赵佣不少事。寻到一个小洞内有可食用的地下水,赵佣把一段蟒肉洗剥干净了,才走了出来。拾了些干柴点燃,垒上几块石头,把晶明透亮的蟒肉就火上烤了起来。看火候差不多了,又取出随身带着的调料,均匀的撒在上面,不一会,那香气已弥漫竹林中。

王语嫣一直楞楞的看着他忙活,她实在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一个到表哥家里偷看武学秘籍的小贼,转眼变成了连自己妈妈都夸赞的皇子,接着这个身份尊贵的皇子,居然用一种奇怪的方法作出了散发诱人香气的食物!这一连串变故,实在让她怀疑自己是在做梦。咽了咽口水,摇晃了一下脑袋,睁眼再看,赵佣依旧悠然自得的烤着那香喷喷的东西。她却没还想到那是蟒肉,实在是人在下意识中,总会自动回避一些不愿想起的事情。

赵佣自然也不会告诉她。见她模样古怪,笑道:“傻丫头,楞着干吗?过来,喏,吃吧!”随手递给她一节刚刚烤好的蟒肉,见她急不可待就往嘴里塞,忙一把扯住她手腕,“慢点!小心烫着!”

王语嫣羞红了脸,暗骂自己怎么忘记了妈妈平时的教诲,吐了下舌头,轻轻的把手中蟒肉吹了一遍,才微启樱唇,小口咬下。但觉这一口咬下,满嘴都是香滑的油汁,却毫无肥腻之感。细细咀嚼着,那肉是一小片一小片的,有点象鸡,又有点象鱼虾,鲜美无比。她先是被点了穴道,后来又抛石击蟒,已近一天一夜没吃过东西,早就饿得狠了。此刻如此美味当前,也忘了什么淑女风范,大口吃了起来。

赵佣见她吃的欢畅,也是兴味盎然,两人后来几乎都是用抢的。王语嫣吃得有些饱了,才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学着赵佣的样子,也拿了一块,用树枝夹着在火上烤。赵佣乐得她来帮忙,细心教导她如何掌握火候,如何撒抹调料,如何翻转。嘴中说个不停:“这烤肉么,其实简单的很,无非就是火候和调料两样。这火候的掌握就要看肉质了,好比这蟒蛇肉,本身鲜美,而且极容易熟,与鱼虾之类差不多。可它的味道却又不同,所以调料自然也就不同……”他絮絮叨叨,几乎让王语嫣以为自己面前的是个大厨。却猛然间醒过神来,颤声问道:“你,你说,这是蟒蛇肉?”

“是啊,蟒蛇肉可是大补的东西!这条蟒这么大……哦?”赵佣说得兴高采烈呢,一时没反应过来。看到王语嫣表情古怪,干呕着却怎么都吐不出来,才弄明白,“哈哈,不就是一条蟒蛇么?你先前都能把它打得半死不活的,怎么此刻却不敢吃了?”

这话倒让王语嫣舒服了些,似乎没有那种呕吐的欲望了。可一想到自己竟然被赵佣“诱惑”,吃下了这种东西,仍然浑身不自在的很。想到这点,不由大嗔:“都是你不好,这种东西,居然也,也弄得这么好吃,害得我,害我吃了……”说到后来也觉过分,人家弄得好吃如果算错,实在是此理欠通。不由“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赵佣见她笑了,略微宽心,却故意道:“冤枉啊!我哪里知道这么好吃的东西,居然不合你大美人的口味?亏你刚才还和我抢来着!啊,好,不说不说。其实这吃蛇的,大有人在。好象广东……啊,广南东路一带,那里的人就非常喜欢这口儿。他们还发明了一道名菜,叫做‘龙虎斗’!那可是极品名菜!其中的‘龙’就是蛇肉了,至于‘虎’么,你猜又是什么?不知道了吧……是猫肉!你别不信,说起来,他们那的人可说是什么都敢吃……”

他滔滔不绝,卖弄着广博的见闻,中华饮食素来博大精深,加上赵佣在野生训练时几乎什么都吃,养成了对“吃”的某种喜好,见识可谓的确不凡。加之此生学识更加驳杂,常常旁征博引,辅以典籍以做注脚。再不时调笑下身边这位大美女,让王语嫣这个大门不迈二门不出,常年呆在寂寞深闺中的少女听得是兴趣盎然,专心致致,心情愉悦。实在无法想象在这“吃”上居然有这么多有趣的事物。

二人谈谈说说,直到赵佣洗剥干净的蟒肉被消灭了个干净。看看月已渐渐西沉,而王语嫣神色也有些倦怠了。赵佣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道:“进洞里睡吧。”说完把那火堆移到了洞口,转身出来盘坐调息。

王语嫣静静看着他的动作,蓦然间冒出了一个念头:“如果,如果表哥也能象他这样,和我多说说话,逗我开心,这么体贴我,该有多好……”

此后十几天,二人便一直呆在这溶洞里。赵佣的腿伤慢慢好转中,二人间也变得几乎无话不谈。主要是因为王语嫣本来就单纯的很,几乎不知道怎样分辨人的好恶。而赵佣与她的过节自从共同杀蟒后,也烟消云散,此后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自然让她生出感激之心。她向来没有什么朋友,虽倾慕慕容复,奈何这个表哥满脑门子的复国大业,于小儿女情事实在不怎么感冒。此刻这深山竹海中,有个“还算不错”的人愿意听她倾诉心中的烦闷、开心,因此自然亲近起来。

赵佣也乐得有个大美人陪着自己养伤。听她说说女儿家心事,听她说各种闺房的玩耍,弹琴习字了,摆弄小鸡小兔了……也不时插言,把自家童年的趣事,捉弄函谷八友的作怪说给她听。二人相处得虽然平淡,却都兴致不减。

这一日,谈论起武功,王语嫣庞大的“武学修为”,实在让赵佣心惊不已。纵然早已知晓,亦不能免。

小姑娘毫无机心,在赵佣诚心求教下,把自己所知那些适合赵佣的绝学一一道来。赵佣虽暂时无法习练,但见识已大为长进。现今他功力不够精纯,只要日后花些时日,不难更上一层楼。

谈谈说说,却令赵佣想起王语嫣苦苦研读这些武功秘典,说来归根结底还是为了慕容复。不自禁叹了口气,心道慕容复你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岔开话题说道:“据我所知,当今天下若论对武功的见闻广博,能超过你的或许最多只有四个人了。偏偏只有你手无缚鸡之力!你为什么不喜欢练武功?”

王语嫣一怔,然后道:“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了,哪里有为什么?打打杀杀的,有什么好?”

赵佣笑道:“莫非你忘记了,当初杀那巨蟒时,你若武功过得去,也不必累得筋疲力竭了!”

王语嫣知他说得在理,却因这些时日二人玩笑惯了,下意识的说道:“是啊!是啊!我若武功高强,也不会被你这恶贼擒来了!哼,非打你个满脸桃花开不可!呵呵!”

赵佣哑口无言,暗说这傻丫头记心太好,我只说了一次,她就记住了,反过来揶揄起我了!

王语嫣见他不言语,以为是这话让他感到愧疚了。自己却也不愿意去想这事,转移话题道:“倒是你说,知道还有四个人比我对武功的见闻更广博,却是谁呢?”她少女心性,虽然口中从不自满,但心底向来认为自己对武功的了解之多,连表哥都不如自己。难免有些自豪,因有此问。

赵佣笑道:“那四个人么,一个是我师傅。另外三个人么,对你来说,倒也不是外人。一个是你外公,另一个是你外婆,最后一个,是他二人的师姐。要知道,你家中的‘琅嬛玉洞’本就是你外公和外婆的,后来才被你母亲搬到曼陀山庄的。”

王语嫣一楞,随即大喜,抓着赵佣的手问道:“你是说,我外公和外婆还都健在?可为什么妈从来不提他们,他们也从来没有来看过我妈妈?”她自幼只有一个母亲相依为命,听闻尚有其它亲人健在,自然欢喜。只是也奇怪无比,为什么这些事情,妈妈从来不和自己说。

赵佣微笑着轻拍她手背,笑道:“你母亲和他们失散已经多年了,也不知道他们的消息。如今我伤势好得差不多了,便一起回去,到时我再详细告诉你!”

说走就走,二人略收拾了一下,无非是那剥下的蟒皮蟒筋,赵佣见其韧度极好,虽坚硬度还不足以抵御刀剑劈砍,但也还不错。便捆成一卷,交给王语嫣道:“这几块皮子难得的很,或者可以用来做件衣服或者鞋帽什么的。你那时出力最多,便留着吧。”接着又道:“一路上若遇到慕容家的人,还请你大人大量,不要拆穿我的身份。”见王语嫣犹豫着点头答应了。才笑道:“你也知道我身份特殊,其实这也是为你表哥好。免得他到时不自量力的去皇宫找我麻烦。哼,到那时他可不见得有众多帮手了!当然,对你母亲就无须隐瞒了。”

王语嫣听他说,才想及他身份尊贵,近日又武功大进,也担心表哥吃亏,于是坚定的点了点头。倒让赵佣心头一阵泛酸。

于路上打尖时,购买了新衣换上,二人乘舟再入太湖。

一路无事,只是赵佣却未想到,王语嫣也不大认得路,暗叹这古代女子还真是要命,出了门连自己家都不认得了。二人从上午直转悠到下午,才寻到路径,傍晚时分,才到了曼陀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