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谢晗今天来，的确已经做好了跟谢紫珑合作的心里准备。

用韩云溪的话来说，就是效忠于她。

而谢紫珑提出的条件直接坐实了“效忠”这个事实，自古以来忠孝并提，他若真成了谢家义子，待他掌了阳城谢家大权，便也是等于让阳城谢家归属于琅州谢青衣的麾下，成为琅州谢家真正的旁支。

与此同时，他会在争夺家族大权战争中得到谢青衣的帮助。

算是彼此合作，双赢的局面。

可有了谢家义子这层身份，谢晗这一生将永远听命于谢青衣，做帝王手里最服帖忠心的棋子，不能有丝毫反抗。

所以究竟算不算赢，也只有他自己能衡量。

谢晗沉默地抿茶，微敛的眸子似是在沉思，可他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其实并没有拒绝的余地。

沉默的气氛在雅间里缓缓弥散。

漪澜给紫珑的茶盏里添了茶，紫珑闲适地坐着，神情一贯的淡漠沉静。

“我答应。”谢晗放下茶盏，目光定定看着紫珑，“什么时候举行认亲仪式？”

“随时可以。”紫珑道，“不过也不用着急，谢丹墨还在这里，之后他会协助你处理谢家的事情，对外你可以说自己认了个义弟。待他的父亲有空，我让他亲自过来一趟。”

谢晗闻言，只是点了点头，对紫珑说的这番话没有任何表示，似乎并不意外她以什么身份说出“让他亲自过来一趟”这句话，而紫珑，像是也不在乎对方是不是已经得知了她的身份。

彼此心照不宣。

今天见面的这个结果比她想象中更顺利，更直接，两人都没说什么多余的废话。

事了之后，谢晗主动开口：“方才我来的时候，谢家票号出了些事情，不知跟谢姑娘是否有关系？”

“票号？”紫珑挑眉，“票号出了什么事？”

谢晗道：“几天前开始，谢家票号就出现比以往多了许多的商家去兑银两，今天早上则直接排起了长龙，阳城的两个票号存银快要兑空了，谢家这会儿大概需要从别处调银子过来。”

紫珑轻哂：“谢家票号所出的银票只在奚州封地上使用，出了奚州没人会承认。若谢家不予兑换，那些银票就形同废纸。”

谢晗沉默片刻，缓缓点头。

“所以，这些突然扎堆来兑银子的商家必然是听到了什么风声。”紫珑淡道，“不过奚州私人票号的存在本就违反朝廷律令，若朝廷追究下来，奚州所有私设票号的家族都得付出点代价。”

谢晗沉默。

谢家大公子虽尚未完全掌握谢家大权，可在很多人眼中，只谢家长子这个身份就足以让人生出忌惮，别说一个十二岁的少女，便是很多成年男子，也不会在一个世家大族长子面前说出这样的话来。

商家门庭发展到一定程度，私设票号已经成了惯例，虽不符合朝廷律法，可大多时候朝廷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没有人会当着家族掌权者的面，说这样的行为违反朝廷律令。

可如果知道了这个少女什么身份，那么不管她说什么都不该觉得奇怪了。

“还有件事。”紫珑目光微转，漫不经心地看着跪坐在谢晗侧后方的韩云溪，“既然达成了合作，那我再附赠一个条件，也权当是我送给谢公子的见面礼。”

谢晗心头微动：“请说。”

“虽韩姑娘今日精心描绘了妆容，看起来明艳动人，可底子孱弱，却不是妆容能掩盖的。”紫珑淡笑，“我若能让韩姑娘多活几年，谢公子听命大概会听得更心甘情愿一些。”

谢晗微怔：“谢姑娘？”

韩云溪抬头看她，淡淡道：“谢姑娘眼神犀利，我佩服不已，可我的状况非人力可改，非药物可治，谢姑娘一番好意只能心领。”

“我知道你是什么状况。”紫珑道，“我说能治就能治，不过要不要治取决于你们自己。若你不愿，我也不勉强就是。”

顿了顿，“这个是连带附赠的见面礼，不会向你们索取任何报酬。”

“要治。”谢晗没有犹豫的，“就算有条件也可以谈。”

韩云溪闻言，沉默地看了一眼谢晗的后脑勺，没再说什么。

“既然如此，我明日一早登门。”紫珑道，“谢公子该做好应对接下来局面的准备。”

谢晗颔首，心知今日谈话已经结束，遂主动提出告辞。

紫珑道：“慢走不送。”

谢晗起身离去，韩云溪沉默地跟在他身后。

紫珑静坐长几前，漫不经心地提起茶壶给自己又斟了盏茶，端起茶盏，眸心色泽微深：“玄一。”

窗外一道人影闪身而入，垂眸跪地。

“姬帆那边查得如何？”

“属下去姬帆的宅邸蹲了两个晚上，发现了一座地下兵器库。”

地下兵器库？

漪澜和青鸾齐齐一惊，不约而同地看向紫珑。

玄一垂眸道：“库中除了大量盔甲和精良兵器，还有成箱成箱的金银玉器，堪比国库。”

紫珑眉目微冷，对这个调查结果竟丝毫不觉得意外。

姬帆十年前传位给姬霆之后就没再住镇陵王府，而是独居在位于城北的王府别院之中，众所周知，姬帆的王府别院占地面积广阔，内设偌大的校场，手下将士很多都在王府校场上例行操练。

别院内外守卫比起镇陵王府毫不逊色，镇陵王府四位心腹将军都住在别院里，外面但有风吹草动，这四位将军都会透露给姬帆知道。

然而，这座别院里居然有一座地下兵器库。

紫珑起身，端着茶盏走到窗前，沉默地看着窗外清幽景致，山花在风中摇曳。

眉心微深，她淡道：“继续查。”

“是。”

“除了那四位将军，多多留意姬帆跟谁来往密切。”紫珑眸心掠过一抹寒色，嗓音淡漠，“一个退了位却还是握着军权中枢的藩王……”说他没问题，谁会信？

地下兵器库？

紫珑敛眸抿了口茶，不由暗自猜测，如果姬帆真有不可告人的野心，那么不但姬君琰这个草包世子是个摆设，姬君几位少爷也许同样都不在他要筹谋的计划之中。

可他这么大岁数了，就算真有野心又能风光几年？

总得后继有人，才不枉一场谋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