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的主意。”

啊？

谢丹墨一愣，随即皱眉：“在王府中杀人？”

紫珑嗯了一声，神情淡漠平静，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波动。

谢丹墨有些发懵。

他之所以能猜到锦华要在王府中杀人，是因为方才锦华说了出去走走，结果刚出去一会儿就回来了，那点时间还不够逛完王府一小半，更不可能出去王府外面走一趟再回来。

回来之后神情更冷，紫珑问他的话他也不回答，只让谢丹墨今晚留在紫珑屋里护着，显然他自己是要有什么行动了。

但谢丹墨怎么也没想到，锦华居然想去杀人？

他想杀谁？

主子不打算阻止？

谢丹墨忍不住想，难不成在书院里揍人已经没办法满足锦华的暴戾欲，所以这么快就要玩大的了？

“锦华方才出去的那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导致他居然连杀人的想法都有了？”谢丹墨低声开口，确认似的问道，“主子当真就这么由着他？”

“他有分寸。”紫珑淡道，“若不让他去，只怕更坏事儿。”

到底还只是个少年，隐忍也是有限度的。

把心里的怒气发泄出去，自然什么事都没了，否则火气憋在心头久了，万一失控怎么办？

谢丹墨半晌无语。

他倒不担心锦华的安危，也不担心王府里出了事会不会怀疑到他们头上，他只是觉得主子对甘锦华的纵容好像一点都没变。

甘锦华想做什么，紫珑很少有阻止的，大多时候都顺着他。

这究竟是什么原因？

难不成紫珑也喜欢他，所以才事事由着他？

只是以前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由着也就由着了，可事关人命，主子怎么还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谢丹墨表情忍不住变得微妙起来。

是夜，风止树静。

外面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待在紫珑隔壁屋子里的锦华，对着镜子整理着一身黑色夜行衣。

镜中少年身姿修长挺拔，两条腿又长又直，整个人如一柄即将出鞘的上古宝剑，浑身都流露出冷冽凛锐的气息。容颜俊美却冷峭，白皙的肌肤在灯火下泛着剔透色泽，越发冷得让人胆寒。

熄灭屋内灯火，他转身走到后窗前，单手推开窗户，纵身一跃便悄然消失于夜色之中。

姬家三公子姬君清跟他的生母范氏一同住在望兰院。

这大抵就是嫡子跟庶子的差别。

嫡子姬君琰拥有王府里最上等的独立院落，单独居住，院子里负责伺候起居的侍女就有十几人，还有外面负责洒扫的粗使丫头，小厮，书童，侍卫等。

而庶子庶女则只能随同自己的生母偏居一处。

姨娘庶子的住处守卫也没那么森严，于锦华来说，进出如入无人之境。

姬君清此时已经睡沉。

锦华如鬼魅般立于床前，夜间也能视物的一双眼冷漠到至极，沉默注视着床上睡着的少年，耳畔仿佛又响起了傍晚那番对话。

“大哥要是信我们，今天晚上我们就把谢紫珑送到大哥房里。”

“待生米煮成熟饭，看那谢姑娘还装什么矜持。”

姬君琰说：“暂时不急。”

好一个暂时不急。

锦华眸心色泽渐冷，冷到失去了所有的温度，只剩冰寒。

一片近乎死寂的静默之中，少年抬起右手，黑暗中看不清修长五指，却能见到一道寒光划过。

“呃！”床上原本熟睡的人喉咙里骤然溢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的脖子，唔唔唔地发出痛苦模糊的求救声。

锦华悦耳的嗓音在夜里响起，却无情如死神的召唤：“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带到地府里，去跟阎王爷说吧。”

话落，他慢条斯理地低头，手里的匕首在姬君清的被褥上擦了擦，拭去上面几乎不存在的一点血迹。

然后无比平静地转身走到窗前，一跃而出，再次于夜色中消失了身影。

姬君清蜷缩在床上挣扎着，两条腿痛苦地蹬着，双手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喉咙，然而除了从指缝间不断往外渗出的鲜血，除了不断瞪大的双眼，他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困兽濒死时，断断续续的，痛苦而试图求救的低嚎。

可在这个夜深人静，人人都陷入梦乡的时候，谁又能听得到他这一声声根本无法传达出去的求救？

锦华在寂静的黑夜中站了很久，像是在平复着什么情绪。

待到成功敛了周身外泄的杀气，将全身气息归于平静之后，他才如黑暗中潜伏的影子般，开始悄无声息地靠近清风苑。

姬君清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小角色，嘴贱心脏，死了也就死了。

姬君琰暂时却还不能杀。

留着他对主子还有用处。

所以他需要冷静，需要克制自己的杀气，需要让自己完完全全地保持着理智和平静，确保自己不会在看到姬君琰时控制不住手里的薄刃，以及不会泄露了自身的气息，让清风苑周围敏锐的护院们察觉到他的存在。

做好这些准备，锦华才贴着墙往最隐秘的后窗走去。

姬君琰睡得很沉。

除了他之外，屋子里还有两个武功高强的侍女当值。

姬君琰是镇陵王府的命根子，杜王妃护之若命的掌上珍宝。

以前清风苑外面守卫就森严，自从上次遇到刺杀之后，杜王妃更是直接安排了两个武功高强的侍女贴身保护儿子的安全。

虽然此前发生的刺杀事件是在王府外，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若非姬君琰已经十六岁，杜王妃只怕恨不得夜夜把儿子放在自己身边看着才安心。

这两个侍女也是精挑细选过的，其实是四个人，两个值白天，两个值夜间，这样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锦华立在后窗下，修长笔直的身躯紧贴着墙壁，半晌没有动弹一下。

两个侍女保持着高度的警戒，一个站在门后的位置，一个站在窗子后不远处的屏风旁，气息平稳沉定，完全没有要瞌睡的意思。

锦华闭上眼，在不能确定自己可以一击得手之前，他不会贸然进去打草惊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