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第114只妖·初遇
作者:盐川酱      更新:2021-10-17 14:07      字数:7822

在有幸旁观了座敷小姐的几段日常片段之后,傅小昨算是对她的性格形象有了一定认识,也大致理解了,为何她身边的家伙会配合她做那么猎奇怪异的打扮——

不吹不黑,这个座敷完全就是个被宠坏的小霸王,在家里被以其母上大人和兄长为首、连同座下百鬼的势力给捧上了天,日常走路就差没横着走。

傅小昨不由联想到了金鱼姬——

那股子娇纵风范,她曾经以为全天下都难有出其右者,谁想到跟眼前这位一比,毫不夸张地说,堪称小巫见大巫。

金鱼姬的任性好歹只是她自个儿任性,座敷搞起事情来,却可以带动一整伙手下陪着一起作天作地,破坏力不是一个级别的。

终于,在看到这天大天狗同志配合地踩中地上劣质低级的陷阱装置,乖乖被倒吊在庭中树上,任由她将自己的一双羽翼涂抹得五颜六色之后,傅小昨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这个熊孩子……皮得让她手痒啊喂!

身旁始终沉默的荒,此时垂眸下来看了她一眼,见她满脸糟心嫌弃的表情,微微意味不明地挑了挑眉。

傅小昨报以呵呵干笑:“荒大人,那什么、我们还是不要再看这些了吧?”

——再看下去,她怕是快要忍不住扇自己一耳光惹……

她这么说完,眼前的画面就消失了。身旁的大佬依旧静静站着不说话。

傅小昨心知他是在等自己说接下去再看什么,于是只好重新开始冥思苦想——这些鸡飞狗跳的糟心日常,她反正不想再看了,另外还有什么呢?

正努力想着,脑中忽然闪过什么。

“对了!”

傅小昨整个妖忽然精神一振:“卖药郎说他曾经见过座敷一面,他们怎么会碰到的——就看这个吧!”

第二次提出的要求,依然浅薄无力而不知其所以然。这一回,好像连面前的大佬都觉得她太过没追求没前途了,看着她的目光有些凉飕飕的。

傅小昨莫名觉得后颈发凉,刚瑟缩了下小脖子,下一秒,荒已然转开目光看向前方,与此同时,身周景象也随之发生了变化。

——滂沱大雨覆没天际,耳边也满是雨水击打在地面、哗啦啦的声响。

眼前是一条婉转迂回的长廊,檐下正立着一大一小、两道黑不溜秋的身影。

双双沉默数秒,直到那小个身上发出一阵肚子咕咕叫的声音,即使混着周围的雨声,也依然清晰无比地被身边人听到了。

高个身影当即顶着满脸愧疚的神色,半跪了下去,口中道:“座敷大人,实在是属下失策,居然忘记了带伞,害您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傅小昨光看背影就认出来,这两位正是座敷跟妖刀姬。这么听起来,貌似是出门忘记带伞,又犯了倒霉天公不作美,现在回不了家吗?

正这么想着,就听那厢妖刀姬说道:“不如我们用妖气避开雨水吧,这样就能回家了。”

座敷板着一张小脸,十分严肃地摇了摇头:“不成。那样的话,别人一看就知道我们不是人类了。兄长说过,我们在外行走,不到必要时候,不宜暴露妖怪的身份。”

——乍一听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可惜搭着她那副行头,就变得一点说服力也没有了。

傅小昨很想冲上去摇着她的肩膀朝她呐喊——就你们这副鬼打扮,哪怕站着什么也不干,其实也不像“人”啊喂!

妖刀姬的提议被否决之后没有灰心丧气,继续尝试道:“那就不用妖气伞,我把您裹在衣服里,抱着您跑回去如何?属下以性命担保,绝对不会让您淋到一滴雨的!”

座敷皱起眉头,啧声斥之:“笨蛋,你想生锈吗?”

妖刀姬同志闻言瞬间感动泪目:“嘤嘤嘤……都这种时候了,座敷大人饿着肚子还不忘关怀我,属下何德何能啊!”

座敷显然已经习惯了自家下属肉麻又痴汉的画风,此时只微微哼了一声,便转身沿这条行廊迈步:“雨势渐小,再过不了多久应该就停了,我们先朝前面走一些吧。”

妖刀姬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但只这么往前走了几步后,又发现自家小主人,没来由地突然停了下来。

再一抬眸,便见自家小主人身前,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多出了另一道身影,正不偏不倚地挡在道路前方。

那道身影仿佛突然出现似的,静静地立在狭长的行廊上。雨水被隔绝在廊外,他手上却还撑着一把竹纸伞,伞面湿嗒嗒地滴着水,沿边堪堪掩过下颌,叫人看不见他的长相。

虽然看不见样貌,但眼见那袭冰蓝衣袍、伞沿下隐隐露出的淡茶色发梢,兼之身后背着的那个硕大朴质的药箱——

傅小昨非常确定,这绝逼就是卖药郎本郎无误了。

座敷掀起眼皮,随意撩了眼面前的身影,毫不客气地冷声道:“丑狗不挡道。”

傅小昨:“……”

之前看了几段对方的日常,傅小昨已经非常清楚,这只出身花街的中二暴娇萝莉,本质是一位重度颜控,按照她的处世原则——长得好看就是哥哥姐姐,长得难看的都是狗——至于不清楚长相的,先默认全是丑八怪再说。

在座敷小姐眼中,丑即是原罪。

而前方刚出场就无辜遭受了一通人(妖)身攻击的卖药郎,闻言并没有让开,只是执着伞柄的手微抬,目光静静垂下,俯视着面前这道小小的身影,冷淡眉眼间看不出什么情绪。

与此同时,他的面容也从伞沿下露了出来。

衬着其后漫天朦胧的氤氲雨幕,那副本就秀雅至极的五官相貌,更仿佛多出一种飘渺遥远、几近不可亵渎般的出尘感,即使身处这方光线昏暗之所,也不减其芝兰玉树,美丽不可方物。

原先正对其冷眼相向的座敷,胡涂乱抹得几乎看不出本身形容的面上,满脸不耐的神色此时也顿时微微怔住,呆呆仰头看着他,似乎是为美色所摄中。

傅小昨同样愣住了。

以这样的视角看到卖药郎,不得不说真是一种神奇的体验……更奇怪的是,看着前方那两人两两对视的情景,她心里莫名油然而生出了一种无以言表、玄妙至极的熟悉感。

一时间没有一个人说话。好像只过了几秒钟,又似乎过了更久,直到另一道声音从侧方突兀响起,才打破了这方空间里颇为怪异的沉默——

“哎哟喂!这不是座敷小姐吗?怎么,没有伞回不了家呀,这么可怜的吗?哦呵呵呵。”

——整一派语气娇柔婉转,音色却是粗哑低沉,阴阳怪气不男不女,一听就极有辨识感。

傅小昨顿时顾不上发呆了,脑中闪过一道身影,抬眸望去,果然看见了那张已颇为熟悉的、过分阴柔的面孔。

倒不是说是她认识的人,而是眼前这个家伙,在先前看到的座敷生活日常片段中,堪称是一名出场率极高的存在——

食发鬼。

说他出场率高,并不是指他跟大天狗雪女一样,是安倍晴明府上的式神;亦并非同于妖刀姬之流,是座敷自己的下属——事实上,这位食发鬼同志,是最常被座敷“欺凌”的妖怪。

除了安倍晴明府上那些偏心眼偏到没边的妖怪,一个个会不厌其烦地陪着自家小主人胡闹,其他妖怪被座敷小姐欺负之后,一般都会懂得躲着她。可眼前这位食发鬼先生就不同,被虐了无数次也不长记性,依然还上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找上门来。

不为别的,只因他深深倾倒于座敷小姐——的兄长——的风采,一门心思想要拜入他座下,当任其式神为其效力,却屡屡因为某恶霸妹妹的阻挠而美愿难成。

毫不夸张的说,一直以来,他跟座敷之间都是堪称相看两厌的状态。

座敷讨厌他的理由,当然也很简单,如同此时此刻,一转头看见那张脸,她就瞬时嫌恶地皱起了眉头:

“又是你个讨厌鬼!脸长得丑便罢了,怎的眼也瞎了?谁说我没有伞,这不是有人替我撑着么?”

闻言,食发鬼先生面上冷嘲热讽的神色一滞,看向边上撑着伞的卖药郎,语气有些狐疑的试探:“你是说,这位——”

座敷不着痕迹地瞪了眼神色冷淡无波的卖药郎,潜台词一目了然:

——警告你啊!给我安静如鸡!不许拆台!

随即,便见她一派骄傲无匹地扬了扬下巴:“当然,他是我兄长近来新收的式神,长得好看,实力强大。”

说到这里微微顿了顿,下一秒钟话音迅速转为嘲讽,“哪像你,非但面相丑陋,更是舌长嘴臭,堪比市井俚妇。”

一时处于下风,食发鬼同志尚且不服气,高高挑起细长的眉梢:“你居然有脸说我?明明你自己连对下属都那么毒舌!你以为我刚刚没有听到吗?”

座敷一脸tooyoung的不耐烦,懒洋洋地朝他翻了个白眼:“你懂什么?那是我身为主君的爱。”

对方顿时张口结舌:“什、什么啊!”

座敷满意地看见撕逼对手露出一副备受冲击的晚娘呆怔脸,乘胜追击,大大方方伸手挽上卖药郎的臂弯,一张涂抹得乱七八糟的小脸上,满是理直气壮、高高在上的冷笑:

“这个家伙,生来就是为了给我当牛做马而存在的,我会榨干他的每一滴血,把他用得心力交瘁,一直到死为止——我可是赋予了他生命的意义,之前骂他,也是对他的恩赐,懂么?”

食发鬼听到这里,一张脸涨得通红,指着她的手指都在微微发着抖,痛声控诉道:“魔鬼!”

傅小昨也想跟着说——你是魔鬼吗!?

她跟赶蚊子一样胡乱挥了挥手,眼前的情景画面也跟着很快消散而去。

——天!呐!

“她”竟然曾经用那么欠扁的语气架势,对卖药郎说过那种话!!!

那么问题来了,卖药郎到底是怎么忍住,在“认出她”以后没把她打一顿的!?

——

荒垂眸扫了眼她一脸大受打击的神色,淡声问道:“还想看什么?”

傅小昨正努力忍住让自己不要爆粗。

——mmp!这哪是什么回忆前尘往昔啊?分明就是公开处刑黑历史好吗!?

这会儿听他再问,她就忍不住由衷诚恳地一个劲摇头摇个不停:

“不看了不看了!我什么都不想看了!”

荒听得微微沉默了数秒,而后才话音沉沉地应道:“……是吗。”

他转过身,“那就走吧。”

傅小昨听他语气似是有些异常,抬眼却只看见了他的背影——就那么那一瞬间内,她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没来由的感觉——

眼前那道高大冰冷的背影……似乎透着一股子难言的寂寥意味。

刚刚闪过这么一个想法,她便觉得脑中某根思绪被微微无形地揪扯了一下,然后,那句话便瞬时脱口而出去:

“等一下!”

看着他停下身形,那双如墨潭一般沉冷的眼眸微微侧转过来,傅小昨抱着莫名的紧张感偷偷捏紧了手指,轻声地问道:

“荒大人……座敷是怎么认识您的?”

荒默默看着她,眼中仿若倒映着冷月,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她,声音依旧低低沉沉的:

“你想知道了吗?”

——

等眼前的画面重新开始运转后,首先出现在眼前的身影,却是出乎傅小昨的意料。

——依旧是食发鬼。

傅小昨一时间都要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跑错场了,小心翼翼瞄了眼身边的荒大佬,却只见他神色无异,并没有表现出类似于操作失误的尴尬。

——所以,座敷认识荒的由来果然是跟食发鬼有关吗……

——可这三个画风迥异的家伙,到底是怎么扯到一起去的啊……

抱着这种疑惑,她只能耐着性子,继续听前方两个幼稚鬼的日行撕逼——在照例互相人身攻击了数个来回之后,双双总算是暂时歇战了。

座敷一副小大人模样地抱着双手抱胸,皱眉冷眼看着面前的讨厌鬼:“哼,一出门就见你鬼鬼祟祟形迹可疑,是不是又想骚扰我家兄长?”

食发鬼先生在面对这个小鬼时,向来不是很顾及形象,这时便大大翻了个白眼:“你想多了,我就算要找晴明大人,也会避开你在家的时候——这份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座敷依旧狐疑视之。

对方顿时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我是有别的事要做……我们大人都是很忙的,哪像你个小孩子,成天就知道吃喝玩乐,啧啧啧。”

听了这么一句,座敷一张小脸上神色顿沉,任凭底粉惨白也掩盖不住眉眼间沉沉的黑气,眸光十分凶狠地瞪着他。

等同于颜控程度,座敷小姐最讨厌别人用各种方式明说暗示出她“长不大”的这个事实。

而那厢话音刚落,便迅速反应过来自己戳了对方的逆鳞,食发鬼目光微微游移一瞬,似乎也有些心虚:“不跟你吵了,我走了。”

结果刚转身,一头乌黑浓亮的秀发尾端便被揪住了。

惯来爱发如命的食发鬼,这时心知自己理亏在前,居然难得服了软:“……是我说错话了还不行吗?快快松手,我当真急着走,不然就要来不及了。”

座敷面无表情地瞪着他,不但依旧不松手,拉着头发的手甚至还用力扯了一下。

被扯得头皮生痛,口中嘶了一声,再看她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食发鬼终究无奈地撇了撇嘴:

“好了好了,带你一起去,成了吗?”

——

“什么?你是在跟踪你姐姐?”座敷皱着眉头重复了一句。

食发鬼一派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膀:“啊,她最近老往外面跑,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瞒着我做什么……我已经跟踪了她好几天,每次都只敢跟一段路没敢跟远,到前几天才算把她的路线给勉强摸清楚……今天趁着她午睡没醒,我才要抓紧时间,偷偷去把情况给搞明白了。”

听起来倒不像是信口胡诌的瞎话,座敷眨巴眨巴眼睛,显然被勾起了好奇心。

傅小昨也同样开始好奇——

食发鬼的姐姐,那不就是烟烟罗吗?

——

赶路的过程画面一闪即逝。

在傅小昨的视角看来,就在座敷跟食发鬼于家门前搭着胧车出发的下一秒,他们就来到了目的地。

而也就是在看清这处地方的状貌之时,她忍不住受到惊吓地瞪大了眼睛。

——这个地方她认识!

虽然具体看起来有不小的差别变化,可前方那块坚石上,不容置疑分分明明地刻印着那三个漆红大字——“花名町”。

座敷跟食发鬼这时也已双双下了胧车,四处张望着。

座敷一张小脸明显皱了起来:“就这里?你确定没跟错吗?或者没有记错吧?烟烟罗姐姐怎么会来这样一个破破烂烂的旮旯啊?”

食发鬼打量着周围的目光,也同样难掩嫌弃:“应该没有错的,我的确是跟着姐姐的妖气,最后跟到了这里……”

“你就没看到她做了什么吗?”

“没有……我怕被她发现,每次都只远远跟着,哪敢走近看啊?”食发鬼叹了声气:“我再在附近摸索一会儿吧,看看她的妖气还逗留过这里的哪些地方。”

傅小昨就看着他们两个,在这自己既熟悉又陌生的小村庄里寻寻觅觅、走走停停,没一会儿后,终于在一户小石屋前停下了脚步。

“是这里吧?确定了?”

座敷求证地看向身旁,见对方故作深沉地点了点头,这便迈着小步子,绕着这所石屋走了一圈。

一圈绕回原地后,傅小昨就看她愣愣眨了眨眼睛,有些莫名其妙地道:“什么呀!这房子怎么没有门的!”

跟着一起探查情况的食发鬼,此时也掩不住奇怪的神情:“别说是门了,连窗户都没有。”

“那你姐姐是怎么进去的,你不是说里面有你姐姐妖气的气息吗?难道你在耍我!?”座敷小姐已经开始有些不耐烦了。

“你动脑子想想,我耍你有什么好处?白白浪费自己的时间吗?”食发鬼瞥她一眼,又往四周仔细看了看,伸手朝一边指去,“唉,那里摆着把梯子呢。”

的确有把梯子静静立在一边角落,顶端与这所石屋的屋顶齐平。

座敷神色严肃地盯了那梯子一会儿,上前过去,抓着就要往上爬,才爬了一级就被食发鬼给扯住了:

“你发什么神经?要是被人发现了怎么办,你想被抓起来吗?”

座敷手臂一甩,哼声道:“胆小鬼!都到这个地方了,你想什么都看不到就回去吗?”她说着便继续迈着小短腿,一级一级往上爬去,“我倒是要看看,这破屋子里到底有什么东西!”

食发鬼站在下方帮她扶着梯子,一边要留心放风四周,一边又时刻担心受怕着她一脚踩空摔下来——这个小祖宗要是磕着碰着哪儿了,他拜入晴明大人座下的心愿怕是要此生无望……

没过一会儿,座敷已经爬到了最上面的一级。食发鬼看不见上方的情况,只能压低声音朝她小声地喊:“怎么样?”

座敷一手攀着木梯边缘,另一手朝前方探去,回答语气很有些纳闷:“上面开了个小口子……”

说着她似乎掀开了某样类似于木板的东西,隐隐有吱呀一声传下来。然后便见她努力探着身子,朝那口内望去。

傅小昨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只是在依次听他们说了这房子——“四周没有门、没有窗、只有屋顶开了个小口”——之后,心里终于浑浑噩噩地,反应过来了这种即视感。

她突然觉得喉咙发干,脖颈都有着些微的僵硬,一点一点地缓慢转过头,看向身旁沉默不语的荒。

荒的面容上却是一丝别的表情也没有。他默默看着前方那所石屋,目光仿佛蕴着一池冰冷的深潭水。这时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便也微微垂下眼来看她。

傅小昨被那副目光冰得身子微微抖了一下。

他只这么静静看了她一眼,又很快抬起眼重新看向前方。

傅小昨心里莫名空茫茫的,下意识也跟着看过去。结果发现,那所原先四面密不透风、难窥个中一物的石屋,此时正朝向她的这一面墙壁变成了透明,得以让她清楚看见了其内的情景。

正如从外看去的印象一样,屋内的空间亦是极逼仄而狭小,同时也很暗,只有屋顶被打开的那扇小口,勉强投下了一束细小的光,正好落在安安静静靠坐墙角的那名少年身上。

那是一名看起来不过十多岁的少年,面容犹有几分稚气,同时却也显出过分的俊秀。

不同于年轻稚嫩的五官,他的神情却是与年龄不符的宁静柔和,只是静静靠坐在角落里,却无端透着股遗世独立的美好意味。不知是否因为那束光的缘故,明明屋内极暗,他的周身却仿佛盈着一层浅浅细碎的光晕。

那少年闭着眼睛,静静地坐在墙角,良久都无声无息,几乎要让傅小昨错觉他是不是睡着了。

那厢食发鬼眼看座敷在上头半晌没有动静,忍不住催促地曲起手指敲了敲梯沿,换来座敷低头瞪他一眼,撅起嘴唇无声“嘘”了一下。

傅小昨看她攀在上面,歪着脑袋似乎在思考什么,最后伸手从怀里取出一样东西。

她认出那是对方随身携带的小竹筒,一贯用来装日常捉到的小动物——蚂蚁、蛐蛐、蟋蟀,等等——抓到以后关在里面饿一天再放出去,这是座敷小姐为数众多的恶趣味之一。

座敷一脸认真严肃地旋开筒盖,然后将那竹筒口朝下伸进了屋顶的口子,手腕抖了抖,将里头已被囚禁得晕乎乎的小动物抖了进来。

傅小昨透过那扇透明的墙壁,看清了从竹筒中飞出来的东西。

——原来今天她抓到了一只蝴蝶。

那只蝴蝶刚刚脱离桎梏,一时间似乎有些方向不明,抖着翅膀颤了好一会儿,才悠悠地往下飞去。

不知怎么的,傅小昨莫名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随着蝴蝶缓缓下落,她看见角落处那名始终安静无声的少年,忽然有了动静。只见他伸手出来,掌心朝上,搁在自己的膝间。

几乎就在下一秒钟,那只蝴蝶便紧跟着轻轻停落在了他的手指上。

蝶翼触角轻吻在少年指尖的同时,他的唇边随之漾起了一抹十分柔和的微笑,一双始终安静紧闭着的眼眸,也无声睁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