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番外(四)
作者:逃家西公子      更新:2021-10-17 14:01      字数:6033

拯救1.0师兄(二)

“你们今天别过来了, 晚饭自己解决吧。”

“哎?

之前不是约好了月初吃涮锅吗?

锅都准备好了。”

舒晚笑着把阴楚楚往外推,“你们吃吧, 我看今天阿澜师兄一天都兴致不高, 我陪他在屋里吃。”

阴楚楚挑挑眉,饶有兴味的看着舒晚:“他每天见了你都管不住自己的嘴角,怎么, 今天难得兴致不高啊。”

她贼兮兮的撞了一下舒晚的胳膊, “晚晚,你们没吵架吧?”

应该不能吧, 山主能舍得和晚晚吵架?

舒晚笑道:“当然没有啊。

阿澜师兄心情不好, 遭殃的肯定是你们, 我是为了你们着想。”

那倒……也是。

阴楚楚点点头, 毫不留恋的去找其他人吃涮锅了。

……

舒晚去诛光殿找易沉澜, 走进殿内, 果不其然看见他还在研究机关术法。

他坐在冰冷宽大的石座上,身穿着一袭墨黑的衣衫,更衬的他面如冠玉, 气质清冷。

他修长的手指捏着图纸的边缘, 长长的睫羽垂下来, 在眼下投了一片小小的阴影。

他在认真思索事情的时候, 神色总是漠然平静的, 但此刻看来却似乎添了将自己隔绝于世间之外的疏离,他坐在那里, 无端端的显得孤独。

舒晚不知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 她看着这样的易沉澜心中发疼, 走过去握着他的手摇了摇:

“阿澜师兄,别看了, 今天休息一下吧。

该吃饭了。”

易沉澜手一僵,不着痕迹的抽出来,慢慢将图纸折好放在一边,他不愿意看舒晚的眼睛,只说道:“我不饿,不必管我,你去吃便是。”

他不想对上那双清澈的眼眸,从未有什么人看向他时,会用的那样温暖柔和的神色,那样的目光就像火一样,会灼伤人。

舒晚一听,心中不免有些担忧,“怎么啦?

不饿也要吃饭呀,你身体好不容易养好了些,可不能再由着你糟蹋了。”

不能糟蹋?

易沉澜心念一动,生生忍着抬眼去看舒晚的冲动。

他的身体从小被糟蹋到大,自己也不曾用心照顾过,早就不在乎哪里添了什么伤痛。

怎么……这个世界里,“他”是被人这样细心呵护着么?

为什么?

她为什么这么做?

这对她有什么好处?

易沉澜不知道他身上有什么可图的,只随口道:“只是头痛,我……”

“你头疼?”

舒晚立刻紧张了,她弯下腰担忧的看着易沉澜,摸了摸他的额头,不发烧。

可是阿澜师兄从不会轻易说痛的,他怕自己担心,什么都是她自己发现才成,若没发觉,就会让他蒙混过去。

若是他将不舒服说出了口那必然是万分难受了。

舒晚眼圈都红了,看着易沉澜就像看着一块易碎的青瓷,她按捺住慌乱安抚道:“阿澜师兄,我扶你去那边躺着,我去请周师叔过来,我……我先让方南丹过来看看你……”

她自责又心疼——阿澜师兄身体不舒服,她怎么就没看出来?

易沉澜微微抿唇,目光终于落在了舒晚脸上——她干净的瞳仁里完完全全装着他,满满的再无其他,看起来,仿佛他是这世上最重要的人。

那双澄净的眼眸,此刻已经流下了泪。

她心疼,着急,痛惜,自责。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了。

易沉澜聪慧至极,舒晚在他面前就是一张白纸,若她有一点点别的心思,他一眼就看得出。

此刻无论他愿不愿意相信,他也已然彻底看清——舒晚根本不图他的绝世功法,也不求他的奇珍异宝,她满眼装着他,她只盼着他平安。

他的心里,有一点点,一点点他说不出的感觉,不疼不痒,只隐隐发闷。

“别哭。”

易沉澜干巴巴的说了一句,见哄不住舒晚,才又添了一句,“烛光太暗,我看着有些眼晕,没事。”

舒晚擦了一下眼泪,半信半疑的看着他。

“真的,”易沉澜道,“我只是……表达的不对。”

“那我也要请周师叔来一趟。”

舒晚闷声说,还是周远说没事,她才能真正放心。

易沉澜点点头,他真的没想到,他随口说一句头痛,会让舒晚有这么大反应,甚至担心的哭出来。

舒晚看易沉澜默默看着她,又不说话了,心里更加担心——今天一天阿澜师兄都怪怪的,虽说不上到底哪里奇怪,但看他的样子,似乎又变得的分外没有安全感。

这样不行,舒晚咬唇想着:阿澜师兄忽然头痛,许是隐了什么心病导致的,明日一定把周师叔请来给他好好看看才是。

她一阵怜惜,伸手抱住了易沉澜,在他怀里仰着头,显得格外乖巧,“阿澜哥哥你怎么啦?

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要和我讲,别闷在心里,身体不舒服也要告诉我,别让我担心。”

她抬手按在他的太阳穴上轻轻的揉,“这样会好一些么?”

易沉澜第一次没有推开舒晚,他抑制住了下意识的躲避,任由舒晚抱住了他,才发现,他根本不厌恶她的碰触。

太阳穴乃人体死穴,他交于她,竟也没有满心警惕,反而真的放松下去。

是因为这个人,是这具身体“他”的妻子,所以“他”习惯了……易沉澜模糊的想着,他低头看着舒晚奶乖的小脸,怎么看,她都不该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鬼使神差的问:“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舒晚眨了眨眼睛,阿澜师兄今天一天都在思考些什么呀?

她哭笑不得,语气带了哄:“因为你好,你最好了。

特别温柔长的又好看,你值得被喜欢。”

她嘿嘿直笑:“这么好的夫君,被我拐来了,我赚到了,哪里还有为什么?

好啦,以后别再想这么傻的问题……”

易沉澜面色平静,虽不曾露出笑意,却将目光移走了。

他白天和雪夜山的人随便说了几句,就把这个世界的“他”的遭遇套的差不多了。

他本还以为这个世界的他是个天之骄子,没有受到向他一样的磨难,谁知,他们的际遇却是一模一样。

他们都被舒戚换了身份,都在水深火热中长大,都被欺辱,被作践,他们的前半生没什么不同。

唯一的分水岭,是他遇到的舒晚,砍了他的手臂,摧的他生不如死,最后死在了他的刀下。

而这个世界的“他”遇到的舒晚,却是眼前这个如同仙子一般的小姑娘,救赎他,渡化他,陪伴他,守护他,将他的世界全部翻覆。

而这一切,竟全部出自真心。

原来上天真的一直都不公平。

既然不曾垂怜他,那他也不必顾忌什么,既来之,那就是他的了。

“……晚晚。”

他尝试着叫了一声,这个名字叫出口,都带着丝丝的缱绻柔软,心里无声的塌陷了一块。

面前的姑娘带着笑意应了。

晚晚。

易沉澜又在心中无声的念了一遍,他抬起手,臂弯虚虚的扣住舒晚纤细的腰。

……

“阿澜师兄,等一下,”舒晚看见易沉澜刚夹过去的菜中夹着一粒麻椒,他却没注意,赶紧帮他挑了出来,“周师叔说了,你少吃太刺激性的食物,这道菜不许多吃,吃这个。”

说着舒晚给易沉澜夹了菜。

易沉澜沉默了一瞬,他低着头,很快将舒晚夹给他的菜吃了。

那菜刚刚入口时,他的眼眶竟泛起了些许酸意。

他本来抱着冷漠的,讥讽的,冷眼旁观的心态去审视舒晚,却在和她相处不到几个时辰就败下阵来。

他能扛过这世上最冷的刀锋,最利的言语,最脏的人心,却无力反抗她毫无保留的温柔。

易沉澜慢慢的陪舒晚吃完了一餐饭,放下筷子时,他看见舒晚皱眉,“阿澜师兄,你吃的太少了,你根本就没怎么吃吧。”

“我不怎么饿。”

易沉澜没有说假话,以前他在雪夜山时,大家都对他敬而远之,没有人会关心他有没有按时吃饭,吃的好不好,是不是吃饱了。

他想起来,才会对付着吃上几口,想不起来,忘记吃饭也是常有的事。

舒晚能看出易沉澜这一天都心情不佳,她思忖了一下,歪着头笑道,“阿澜师兄,我给你做一份糖蒸酥酪好不好?”

“我会给你多放点糖,你一定要乖乖吃完。”

舒晚笑盈盈的转身去了小厨房,没过多一会儿就做好了,刚蒸好的糖糕还忙着热气,甜丝丝的味道弥漫着整个房间里。

舒晚将东西放在易沉澜面前,“阿澜师兄快吃,周师叔说不让你晚上吃太多甜的,怕将来年纪大了伤牙,我们偷偷的不告诉他,就吃一次。”

她的声音又娇又糯,整个人看起来似乎比眼前的糖糕更甜,易沉澜眼神暗了暗,默默拿起一边的小勺子。

他缓慢地挖了一点糖糕送入口中,这是他第一次尝到这样软糯香甜的口感。

甜。

他活到现在,第一次尝到了甜。

易沉澜顿了一下,眸色深深望向舒晚,终于对她露出了一丝浅浅的微笑。

救命的稻草,谁不想抓住呢。

……

夜色渐深,易沉澜正打算回石室去,他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一时间还没习惯自己突然多了一个妻子,忘记了是应该她同住的。

“阿澜师兄,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啊?”

舒晚看易沉澜吃完东西要往外走,有些不解的问道。

易沉澜脚步一顿,立刻反应过来——“他”与眼前的姑娘结为了夫妻,他们是要共处一室的。

可这……这怎么行。

易沉澜僵硬的看着舒晚,一时之间,他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借口离去。

他是绝不可能直接说出真相的,如果舒晚知道他已经不是她以为的那个“阿澜师兄”了,一定会收回全部的温柔,再也不会理会他。

易沉澜就这样看着舒晚,沉默。

“阿澜师兄,你……你是要走吗?”

舒晚隐隐感觉到易沉澜似乎有这样的意思,小心的试探道。

她忽然有点害怕,后知后觉的发现,她的阿澜师兄,怎么好像……有些变了?

易沉澜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终于低声说:“不走。”

他感觉,不管他说了什么原因,如果他真的走出了这扇门,舒晚一定会哭的。

一想到她那双澄净之极的眼睛再次流下泪水,他竟然会觉得于心不忍,那样滚烫的眼泪,见一次就够了。

听他说不走,舒晚才稍稍放心的笑了,牵过他的手将他往屋子里带,“阿澜师兄,那我们早点休息吧。

你头还痛不痛?

眼睛还难受吗?”

“没事了。”

易沉澜艰涩的说道。

舒晚将易沉澜带到床边,接着熟门熟路的从柜子里拿出一盒膏药,“阿澜师兄,把药涂了,我给你揉一揉头上的穴道,然后我们就睡觉了。”

易沉澜不知这是什么药,问了只会露馅,便说道:“今日算了吧。”

“那怎么成?

快点把衣服脱了,要除掉你身上的疤痕,这个药一天都不能少的,”舒晚坐在易沉澜身边,笑着看他,“今天怎么想起穿黑色的衣裳啦?”

易沉澜顿了一下:“随便穿的。”

他不知道“他”平常穿什么,只随便拿了一件。

“好久没看你穿黑色,真好看……”舒晚眼睛亮亮的看着他,她家阿澜师兄,果真是怎么样都好看的大美人。

易沉澜心头一烫,她这般口无遮拦,好似未经教化的温柔天真,直把他逼入死角,一点也抵抗不得。

在舒晚的催促下,易沉澜缓慢的除了上衣,连疤痕都被这样细心对待,他真不知该说什么好。

感受着舒晚的手指细致怜惜的呵护他身上的每一块伤疤,易沉澜的一颗心被恐惧和嫉妒来回拉扯。

他恐惧这一切都是虚假的幻影。

他嫉妒“他”。

他能在这里留多久,一年?

十年?

还是短短几日的镜花水月?

然后,“他”会回来,自己再次一无所有?

易沉澜的思绪纷乱不止,恍惚间舒晚已经给他披好了衣服,从背后抱住他,小猫一样蹭了蹭他的脖颈。

易沉澜心底被她依赖的撒娇弄的柔软一片,他回过头,大脑忽然一片空白。

只见舒晚眉眼带笑,温温柔柔的靠过来,奔着他的嘴唇——

她要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