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古道遇敌(3)
作者:朱伟俊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754

项剑只觉方才还走在蜿蜒向上的山路上,道路戛然而止,眼前现出一大块平地来,原来这座不起眼的山上,非但有桃花美景,还有个鬼斧神工般的大圆坪,一望之下竟看不到边际。.项剑随三少年步入其中,但见山路与圆坪连接处一左一右有两座二丈余高的了望塔,前方百丈开外一座大屋子,两旁有数排矮房,一路上看到许多大汉,有的舞刀弄棍,正在切磋武艺,有的挽弓搭箭,射向远处的草人,有的则在散步谈笑。那些官差、草寇打扮的汉子纷纷散去,与圆坪上的人打招呼,言谈间甚是随便,显然极是熟悉要好。

蜀山派一行人随着三少年往前方的大屋子走去,忽听得一个豪迈粗壮的声音道:“三个小鬼,怎么耽搁了那么久,都把你们方姨给急死啦。”三少年笑着迎了上去,与那大汉叙起话来。项剑看那大汉肩宽背阔,身材极是高大,心中不禁暗赞:“好一条大汉。”那大汉身后整齐地站着三、四十人,先前那大汉正在教授他们拳脚功夫。距离隔得远了,项剑听不见他们四人的交谈,只看见正在与那大汉说话的杨煜往自己这边望了望,那大汉的目光也跟着望了过来,神情中颇有几分惊讶之色,隔了会儿,见那大汉朝三人点了点头,又微笑着说了几句话,三人便转身朝自己走了过来。待走得离众人近了,沈凌云开口道:“诸位请进屋休息吧。”

蜀山派众人互相搀扶着下马,与杨煜、李天一起进屋,沈凌云则赶着马往屋旁走去。项剑等随着两个少年进到屋里,看见屋中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正拿着幅画卷独自欣赏,听得响声,那男子回过头来,看到蜀山派一行人,倒吃了一惊。李天笑着对那书生道:“东方叔叔,是蜀山派的英雄前辈来我们这做客啦。”那书生听到“蜀山派”三个字,又是一怔,随即微笑着向众人拱手道:“久仰久仰,诸位远道而来,在下实在是荣幸之至,快请坐吧。”蜀山一行人除项剑外早已疲惫不堪,坐倒在座位中不禁舒了口气,项剑与那书生又寒暄了几句,各自报了家门,原来那书生名叫东方未明。

只听杨煜向东方问道:“二伯和四伯呢?怎没见到他们?”东方未明笑着说道:“二哥又去遛马啦,四哥去城里办事去了,你们三个小鬼忒也没良心,却不问问你们方姨,让她知道了可要伤心难过了。”李天“呵呵”笑道:“前面在门外已经问过三伯啦。”东方又笑问:“那你们有没有向三哥问起我来,想来是没有的了。”说完叹了口气,露出伤心的神色。杨煜、李天忙作揖赔礼,在他肩头按摩锤敲,这三个少年小时候便常用此招讨好这位叔叔,恳求他讲些江湖上的奇闻趣事,或是央求他教自己几手功夫,可谓是百试百灵,果然东方闭上眼睛脸有得色,似乎颇是受用。

这时沈凌云也走了进来,向东方未明问候了一声,便从怀中取出那包茶叶提给了东方,同杨煜、李天一起站在东方身后。

东方看到那茶叶,不禁轻轻“啊”了一声,脸上闪过极是惊奇的神色,又拿到鼻前闻了闻,转头向三少年道:“为客人砌雪草茶来。”三人应了声,转身往内室走去。项剑从未听说过“雪草茶”这个名字,知自己师叔精悉此道,便转头向他看去,道明缓缓摇头,也是不明所以。项剑便向东方未明问道:“兄台识得这怪毒么?”东方脸上惊疑之色犹未退去,缓缓说道:“这茶草名叫幽魂草,对人倒也没什么伤害,只是在十二个时辰内提不起内力,四肢酸麻无力而已。”项剑听了,心下稍慰。

隔了好一会儿,杨煜他们还是没有回来,项剑心想别说是砌壶茶,这会儿工夫就是做顿饭也够啦,抬头向东方望去,见他也正看着自己,项剑见这人脸孔清癯俊秀,岁数和自己差不多,着一身白布长袍,发束头巾,看着自己的眼神中三分惊奇七分欣喜,感到甚是古怪,便转过头不去看他,正好看见东面壁上挂着幅字画,但见画中桃花盛开,漫山遍野的姹紫嫣红,此景不正是适才在半山腰里见过的美景么?只见万花丛中一女子盈盈浅笑,脉脉眼波,俏容与美景融为一体,不知是花衬托了人,还是人渲染了花,让人陶醉,见画旁还有一首诗道:

醉里桃花芬芳艳,凌波粉颊惹人怜。

青枝有幸开笑靥,绯晕无悔衬玉颜。

梦中伊人盈盈语,梦外孤魂嗷嗷颠。

碧血剑气家国恨,空余相思二十年。

字迹潦草,歪歪扭扭,却也遮不住一撇一竖中流露出的苍劲,好似是舞出的剑招一般。项剑正在欣赏,只见东方未明身手一把取下字画,一面将画卷起,一面向众人赔笑道:“雕虫小技,入不得眼的。”项剑于书画之道却不精通,便微笑着说道:“兄台过谦了。”

东方未明将字画收好,又将刚才自己把玩的那幅画挂在墙上,项剑暗笑道:“现下却能入眼了么?”看到这幅画上画的是朵兰花,画中花娇艳欲滴,栩栩如生,看着画,仿佛鼻中也嗅到淡淡兰香来,画卷上也提了几行字,写道:

洁若霜兮白似雪,

玉面婀娜兮胜红颜。

无意采摘兮暗香清甜,

有心寻芳兮羞然不见。

项剑看这行诗不伦不类,却又觉得是大俗大雅,读起倒也有些韵味,尤其是最后两句,想起刚才仿佛闻到的花香,可现在脑海中无论怎么想象或是存想方才的香气,却怎么也没那分感觉了,不禁若有所悟。再读得几遍,忽地想起了自己的一番往事,不由得心神一荡,正想这怪诗到底是写花香还是写人事时,隐隐听得东方未明正在说话,忙收敛心神听去,只见他说道:“……这雪草茶做法倒也考究,需将茶叶放入杯中,再将茶杯放入一大容器中,隔水煮茶,要煮到第三次茶水方可饮用。煮茶时还需掐准了时辰,颇费工夫。”众人闻言均感诧异,心想这世上倒有这等古怪的茶叶,但众人想起适才东方看到毒茶叶时的神情,显是识得这毒的,之后又立即吩咐杨煜等制茶,想必那茶并非什么寻常茶水,应是能解身上之毒的解药才是,既是解药,做法奇特些倒也就不足为奇了。

说话间杨煜、李天、沈凌云一人托着个茶盘回到厅上,将盛了茶水的杯子递与了蜀山众人。李天笑嘻嘻地对东方未明道:“半炷长的香不够啦,我们还得现制,所以耽搁了会儿。”东方未明想了想,笑着向李天他们说道:“小鬼,我来考考你们,听好了,现下我有若干跟一炷长的香,要你们尽可能快地制出精准的半炷长的香来,当然不能随意折断一炷香,这样不准确。假设你们眼疾手快,能毫无损耗地点燃、熄灭任意炷香,问你们应该怎生去制呢?”三人含笑不语,知道自己的这位叔叔最爱提些有趣的问题来考考自己,当下便动起念头思索起来。

项剑则更关心茶叶的事,伸手揭开杯盖,只觉一股清凉的气息袭来,杯中漂浮着几片雪白的草,茶水清澈,一时也弄不清这“雪草茶”是什么名堂,抬头看东方未明时,只见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原想他会解释一下这茶水并无古怪,劝众人放心喝了,岂知他也似乎知道众人所想,却偏偏什么也不说,眼神中微微流露出挑衅之意来,好似倒要看看自己够不够胆喝下这怪茶一般。

项剑心中微微有气,转念想到,他们既然早知我们中毒,门外又有这许多高手,若有加害之意恐怕早就动手了,也不必大费周章地端茶倒水,今儿个倒是我项剑过得最凶险的一天了,不如便再赌上一把,莫要给人家看扁了。原来项剑在那圆坪之上时就已看出那些人中虽有些初通武艺,资质也是平平,然教导他们的人和一边在自相打斗切磋的人中实在是高手如云,进入这里后想要脱身恐怕是不用想了。

当下微微一笑,脸上疑惑之色尽扫,威严潇洒之气顿现,举起茶杯大大喝了一口。东方见他喝得潇洒干脆,他也是个逍遥洒脱之人,不由得钦佩地赞了声“好”来。

项剑茶水下肚,顿觉一股无比清凉甘爽的气息自口中如丝般滑入腹中,先前郁闷委顿之意立消,不由得神清气爽,心神一片明澈,惊喜之余,忙暗自运气,只觉周身气息再无阻塞,畅行于经脉之中,当下喜形于色,向其他蜀山派弟子点头示意,众人见状,纷纷举杯饮茶,茶水方一入肚,几个修为尚浅的弟子不禁打了一个寒战,随后便觉浑身惬意,这怪毒顷刻间便被解除了。

项剑见众弟子个个喜笑颜开,显是均解了毒了,心下大喜,起身向东方未明深深一揖,说道:“多谢兄台赐药解毒,项某感激不尽。”东方忙起身回礼,谦虚了几句。蜀山派一行人现下心中再无疑惑,众人纷纷起身道谢,与东方及杨煜等三人有说有笑地聊了起来,说到这“雪草茶”,东方未明微笑道:“这雪山草,乃采摘自天山雪莲之旁,虽没有雪莲这般神奇的功效,然毕竟与灵物共同生长,确也是难得的宝贝,世人只知天山雪莲宝贵,但费尽心思地等待、找寻上十余年,运气好的便能弄到一株,大都人却只能空手而归,却不知这漫山遍野不起眼的小草,也是极其珍贵的,只是用处与雪莲不同罢了。”

项剑也微笑着接道:“兄台说的是,这雪草在无知的人眼中虽轻贱得很,然它既然长在雪山之颠,便注定其不凡,又岂是寻常花草可比的?”东方点点头,叹道:“寻常的花花草草,其实也是好的,是长在雪山之颠还是古道之旁,也不是它自己所能定下的,做棵普通的花草,虽未必能流芳于世,也能装点出一抹春意来,怕就怕它自命不凡,明明是个凡品,却自以为聪慧过人,遇事不顺,也都在他人身上找寻原因,还感慨怀才不遇、生不我世之类的,苦了自己是活该,却怕还牵连了他人,就是造孽了。”

项剑看他脸色凄然,觉得此人颇是高深,年纪虽轻,恐怕却是经历了许多大风大浪了,又想到这山头上不乏高手,倒真是个藏龙卧虎的处所,好在对方毫无敌意,还为自己一行人解了毒,倒也是自己平生中的一段奇遇了。

东方未明出了会儿神,看见道明真人将杯中茶水喝得一滴不剩,兀自留恋于这清爽的茶香之中,东方微微一笑,向身边杨煜吩咐了几句,杨煜听完点头走入内室,不一会儿手捧一大袋“雪山草”走了出来,东方看他把自己库存的一大半“雪山草”给拿了出来,不禁含笑白了他一眼,心中道:“小鬼借花献佛,想拍马屁。”杨煜明白他的意思,吐吐舌头扮个鬼脸,东方为人潇洒,自然不会将这些东西看得重了,转头即忘,对道明说道:“这雪山草清凉甘爽,能解百毒,还有提神去秽的功效,习武之人倘若修习内功觉得烦闷了,饮上一杯‘雪草茶’来,也能心神俱明,晚辈这儿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物事,就请前辈笑纳了这些茶叶吧。”

道明闻言,当真喜出望外,他嗜茶入命,这“雪草茶”的奇效他倒不怎么看中,可这清凉甘爽的味道,却是平生品茗头一遭遇到,当真是留恋忘返,听了刚才东方说雪山草的珍贵,自己心中已暗下决心管他千难万险也要亲自去弄一点来,没想对方拱手相赠,哪有不高兴的道理,只差没把嘴巴给笑歪了。杨煜上前将雪山草递给了道明,道明也是个直爽之人,对方相赠的又是自己极爱之物,也不推脱,连连称谢。

项剑在一旁听了东方说了此草的功效,知道这“雪草茶”定有克制练功时走火入魔的用处,只是对方不愿直说,显得蜀山派门下之人练功不济,心中也好生感激。东方将此草如何煮法详细向道明说了,道明心下暗叫幸运,心想倘若自己去寻那雪山草,寻不得算自己倒霉,寻到了恐怕也讨不到好处,原来这雪山草寒气极甚,需得隔水加热,是谓水浴,又要准确按照时辰分三拨水来做成,煮得时间不够则寒气伤人,有损无益,时间长了又会破坏了茶草,损伤功效。道明记得真切了,又向东方连声称谢,心中畅快之极,恨不得就说出要借对方宝地再煮制一壶茶来自己过瘾的话来,但终究还是忍住了,心中的辛苦只怕也就道明一人知道了。

众人正叙话间,忽听得屋外“嗖”的一声响,尖锐刺耳,响声拖得老长。屋内谈笑声戛然而止,众人脸露诧异,望着东方未明。东方未明也是一脸吃惊的样子,笑着说道:“很久没有人来拜山啦,咱们出去瞧瞧吧。”心中默想,来人多半是冲着蜀山派一行人而来的。原来方才的响声,乃是山上岗哨所发的示警响箭。

下集预告:

三位主角登场,却又伴随着不少谜团。对蜀山派紧追不舍的敌人究竟是何身份?又与蜀山派有何仇恨?三少诸位叔伯又是何身份,为何隐然世外,却又出手相助蜀山派?众人又将如何应对来犯敌人?下回中,三少及蜀山弟子各显身手,大战来犯敌人。欲知详情,尽请关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