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

恨。

那只是两种很模糊的概念。

戚神龙真正爱的女人就是息红泪，息大娘。

他不是不知道阮明正的心思，不过，他对于阮明正，只是一种哥哥对妹妹，甚至是哥哥对弟弟的感情，是兄弟之情，是兄妹之情，是知己之情，是朋友之情。

这和爱情，是八杆子打不到一块的。

如果没有息红泪其人，戚神龙或许会在若干年后选择和志同道合的阮明正在一起凑合得过了。但他已经遇上了息红泪。固然，这世上很多男人都和东方未晞一样，下半身动物，纵然没有爱，也可以上床。但却也有戚神龙这样的人，不喜欢，不爱，就怎也无法接受。

现在，戚神龙受不了，他无法接受，阮明正的死。

这或许会很奇怪。

戚神龙明明爱息红泪，却无法坐视阮明正的死。他可能会为了阮明正去牺牲、委屈息红泪，但却只会真正的去爱息红泪，而非是阮明正。

这是悖论吗？不是的，而是戚神龙觉得自己真正爱的是息红泪，有的时候，牺牲自己，成全别人，是一种自然的做法。息红泪是自己人，阮明正对自己再好，也只是妹妹，是弟弟。

一向不求人的戚神龙这个时候叫出来了。

穆鸠平在一边听了很吃惊，他可是知道，戚神龙是铁血真汉子，轻生死而重然诺。

对于戚神龙这样的人，你让他死容易，让他开口求人，不到万不得已，甚至到了万不得已，他也未必会开口，可他还是开口了！

他一开口，就多出了一个人。这个人仿佛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又好似是从地下钻出来的。

他是一个男孩样人，大约十三四岁，个子不高，矮小正太。

但这个男子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

这是一个与众不同的男孩。

傅晚晴惊呼一声，她认出来了，这个男孩就是使用符术炸掉山岩，使她的马队受惊，害得她现在只能与小玉两人独行于山间的那个修士。

东方未晞笑笑道：“你要我怎么样？”

戚神龙道：“第一个要求，我要你救一个人！”

东方未晞道：“你说！”

戚神龙道：“她叫阮明正，穿我的衣服，你该记得我上次穿的是什么衣服。”

东方未晞笑道：“好，你要记住，这是你求我的第一件事！”说罢，他又不见了。

穆鸠平道：“他是修士！”

戚神龙点点头，然后道：“他是一个有道的修士！”

小玉道：“什么有道，他胡乱施法，差点害死了我家小姐。”

戚神龙道：“哦？这是怎么回事？”他随口问的，并不上心。

傅晚晴是不（谷欠）多言的，这种事说起来也没意思。

但小玉却是一个多嘴的，正常丫环都有点多嘴，因为她们要讲小姐不好说也不方便但却不得不说的一些事。

戚神龙听了后道：“这位道长还算讲理的，他想要谋我的剑，本可以用强抢的，但却和我行商量。那也不过是意外而已，你们也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小玉道：“你要那人帮你做事，自然是说他的好话，但我家小姐可给你们害苦了……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见到我家小姐的相公……”

戚神龙随口道：“哦……那你家小姐的相公是……”

小玉道：“我家小姐的相公是顾惜朝，可是一位鼎鼎大名的人物呢……”

她此言一出，戚神龙还可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但穆鸠平整个人就炸了！

“什么？你们是……”穆鸠平跳起来，他在外头止住了马车，一提大枪道：“给我下来！”

小玉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刚才还好好的，大家说话挺正常的。

虽然穆鸠平凶巴巴的，也没有恶行恶相。

戚神龙更是为人方正，英雄气概。

两人看上去落魄，却是让两女安心。

哪知道，一转眼，却是生出了大变。

傅晚晴看向戚神龙，戚神龙的脸色也不大好看，他再怎么克制自己的情绪，也是有点失色了，这失色不是惧，而是隐隐的怒意

他们是相公的……仇人？

傅晚晴心里有点凉。

这真是讽刺。

傅晚晴虽然也算是入伙碎云渊，也在毁诺城待过，但她到底是大家小姐，不可能什么都知道。她知道息大娘息红泪有一个心上人，但那个心上人却是一个负心郎，可傅晚晴从来没听说过那个人就是戚神龙。

也正是在她还在毁诺城的时候，没人告诉她息大娘和戚神龙的事。

到她走了，别人知道，她还是不知，假若她回毁诺城，也许会知道，却不是现在能知道。

穆鸠平道：“大哥……我杀了这两个贱人！！！”

“慢！”戚神龙克制自己，也制止穆鸠平。

“大哥！”穆鸠平又悲又痛：“难道你不报仇了吗？难道你看上这两个娘们了吗？难道你已经忘了兄弟们是怎么死的了吗？难道你忘了为你不惜命的老三了吗？”

戚神龙深吸口气道：“她们是女子……千里迢迢，不知道顾惜朝的为人，我们因为她们和顾惜朝有关系，就要杀她们，那我们又比顾惜朝强到哪去？我平日里和你说过，战争让女人走开，这事是我们和顾惜朝的事，却与她们没有关系！”

傅晚晴这时道：“我……相公……他到底……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

顾惜朝杀死几位当家。

顾惜朝出卖朋友。

顾惜朝杀害无辜……

这么多罪名，还要说吗？戚神龙发觉自己真的好累：“你不了解顾惜朝？那是你的丈夫，你该自己去了解，对不起，我们不能同路了，老四，把车给他们，我们走！”

傅晚晴的心给扎了一下……放过自己？她看得出来，戚神龙的臂断了，人也虚弱，可底子好，在马车上睡了只是一小会儿，已经回复了不少精神。而且他显然是练家子，自己虽会武，但剑不随身，根本不是他和穆鸠平的对手。

现在他明明可以杀死自己和小玉，却放过自己和小玉。

他的手，还有他所谓的那些兄弟，大约都是顾惜朝杀的吧！可他却能放下……

这才是真英雄，真丈夫……

可惜……

傅晚晴还想要说什么，但她却一句话也说不下。

小玉道：“小姐，我们走吧！”

傅晚晴摇了摇头，她上前道：“可以告诉我，我相公顾惜朝，到底是怎么了？我想知道我相公的事……”戚神龙道：“这事和你无关的，你走吧！”

穆鸠平道：“大哥！”

戚神龙叹道：“老四，我懂识女之术，她虽刮了脸毛，但绒扎犹在，小臂上还有微细的汗毛，眉毛也有杂色，眼波凝固，唇纹未开，还是一个在室处子，虽然和顾惜朝有关系，但却没有真正的关系，我们大丈夫，恩怨分明，不过小姐，你若爱顾惜朝，就离开吧，我们和顾惜朝，是非生即死，不是他死，就是我们死，再无回旋的道理。”

戚神龙在金风细雨楼是四楼主。

金风细雨楼是什么地方，说好听点是通天楼，说白了就是（女支）（阝完），在那个地方，戚神龙学点观女之术，也是没法子的。

傅晚晴心里羞怒，却还是关心事实的真相，她道：“我不知道什么大英雄，大丈夫，我只知道，事实就是事实，现在我只是要问一下事实的真相。我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却托三阻四，到底是我相公的不对，还是你们的不对，怎么，怕说出来，不好分辩么？”

穆鸠平怒道：“好，你要说，我就说……”

他是粗人，（忄生）子上来，当下就一五一十的说了。

傅晚晴脸色大变连连，她这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顾惜朝过去和她说，是奉了傅宗书的命令，收编一支在野义军。

他在外地整编那支义军，要把那支义军带入正途，为国出力，为国效力……

原来这是假的。

他加入的是戚神龙一手组建的连云寨。这个寨子以打击贪官污吏为主，劫掠贼盗为生。有的时候，他们还和金州、夏州、辽州的游盗战斗，保卫家园，是正义之师。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顾惜朝向老兄弟们下手，胡乱杀人。

这个时刻，傅晚晴无比的尴尬。

因为她知道，这可能是真的，而且十之八或九，就是真的。

其实，她的心里已经信了近十分，却还有那么零点零一的渴望，她想问问顾惜朝，是不是真的，她想听顾惜朝否认。最可悲的是，如果顾惜朝否认，那他就彻底没信用了。因为他连真实都不敢面对。他若是承认，亦等于傅晚晴所托非人，她，看错人了！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再也没有什么比嫁错了郎君更可怕的。

特别是，嫁一个虽然爱自己，却错了的男人。

你该怎么办？是因为他对你的爱，而顺从他，站在他的一边，还是毅然和他分裂？

痛苦……

犹豫……

迷惘……

傅晚晴几近浑沦。

她的痛苦伤心难过加绝望，让原本想要过来对顾惜朝的女人揍两拳的穆鸠平都无法再说什么了。他是嫉恶如仇的昂藏汉子，也觉得这里面的问题不是他可以分理得清的。

好在这个时间并不长，很快的，东方未晞回来了。

东方未晞实力未复，说来说去也只是一个化气五层。

化气五层，虽然境界高，心态好，架不住实力低。

因此，东方未晞有很多手段用不上，他法宝没有，灵器欠奉，好的东西又拿不出来，只好狂使五符。总算还有点成就，他把阮明正带回来了。阮明正的手还绑在腰带里，因为这样，她右胸的胸口上，插着一支利箭。身上还有其余若干处箭伤，而胸上的这支伤得最重。

此时阮明正呼吸轻微，几近于无。

戚神龙道：“这是怎么了……她怎么了？”

东方未晞道：“我去的时候，她被逼到悬崖边，然后顾惜朝发现上当，就下令射箭，她中了箭，从悬崖上掉下去，我用遁地符在她还没落下去的时候，把她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