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的胡说八道，秦飞还是能忍的。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陆放说话办事竟然这么阴损，这要是传出去，宗门颜面何在？他本来已经决定无论陆放多过分，他都不会打骂，最多就是以同辈道友的身份有理有据地反驳。可当他听到那些插眼，锁喉，撩阴腿，石灰粉等等的阴损招式时，就再也忍不住了。

于是，一个暴栗下去，他的“不动辄打骂”计划，又双叒叕泡汤了。

“我秦飞一生光明磊落，为人正气，怎么就教出了你这么个魔教中人！”

陆放为自己叫屈，“这种比武当然不能这么用，虽胜尤败，沦为宗门笑柄。但等以后面对敌人，那肯定就得用啊，只要能活下来，什么招儿都能使。

换了别人我肯定不会这么教，但甘霖比较笨，他只能记住一种方法。再者，不出意外，他不会参加这种比武。那我还不如一开始就教他阴损一点，以后对敌逃生也用得上。”

虽然表面上叫屈，不服气，但陆放其实心底里还是有些欢喜的。他宁愿面对那个对他敲板栗揪耳朵的师父，也不愿意面对一个对自己客客气气，以道友相称的秦飞。

山下人间，无论木工船匠，还是学塾夫子，都信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但在山上，这种情况反而少见。一方面是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一般人都是给一些基本的道法书籍给徒弟，然后有什么不懂的再来询问，很少有亲力亲为的言传身教。

而且随着徒弟境界修为的提高，两者的身份在慢慢地转变。甚至还有当徒弟修为超过或者与师父持平的时候，公开举行出师仪式，宣布两人关系由师徒转为道友。

以往面对陆放的反驳，秦飞从来都是“以暴栗服人”。习惯成自然，于是他本能地手一挥，又一个暴栗下去。

“罢了罢了，你继续说吧，反正你歪理多，我也说不过你。”

陆放摸着头，嘟哝了一句，“占理的时候跟人讲道理，说不过就打人，哪有这种歪理？”

秦飞老脸一红，恼羞成怒。于是，手一抬，这下总算不是本能了。

......

此时第一场的比武已经结束了，台上已经又站上了两个人。其中一个人，是陆放不想看到的。准备的说，是他不想让甘霖看到的。

即便他再怎么不想承认，都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雪晴喜欢的那个傅元白，无论论家世样貌，还是资质人品，都远远不是甘霖能比的。

傅元白如今是金丹初期的修为，虽然比不上修行时间短，境界反而更高的顾婉清。但好歹也是宗门明面上的第二天才，确实不是甘霖能比的。

除非奇迹，否则两人断无可能。

所以，当在云楼宫听到顾婉清赶雪晴出宗门时，陆放还是喜比忧多。可他没想到的是，这个女人又出现了。

陆放正想帮甘霖好好修炼，可不想有这么个注定没有结果的女人出现在他面前，徒劳乱人心弦。关键，这个女人还是因为帮他和顾婉清传话，一来二去，才有的这段孽缘。

追本溯源，这锅还得陆放和顾婉清背。

陆放抬头望去，顾婉清有感般刚好看过来。她肯定也看到了雪晴的出现，只是此时脸上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她捻起一缕长长的秀发，放在嘴边吹动，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青云台上第二轮比武很快开始了，龙傲对阵雪晴，这一轮的比武比之第一轮精彩不少。龙傲使着一把湛蓝仙剑，雪晴舞着一条流云霞带。剑影呼啸，霞带纷飞。双方缠斗犹久，你来我往，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在舞剑跳舞助兴。

台下观众看得叹为观止，甘霖也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的那个女子。甚至于，只要她一落入下风，就会不经意地皱眉。

云玄宗男弟子众多，如果眼神有杀伤力，陆放觉得台上那个名为龙傲的男弟子，早被人杀死千百回了。

双方看似旗鼓相当，但陆放自知不是这么回事。台面上龙傲实力其实略高一筹，但他出手有所顾忌，一直在避让放水，认输是迟早的事。

果不其然，最后雪晴抓住一个破绽，流云霞带裹住长剑轻轻一扯，龙傲手中武器顿时脱手。没了武器，他大大方方地就当场认输了。

双方交手不下一百回合，斗得有声有色，有来有往。最后，自己支持的人胜了比武。这自然是台下吃瓜观众们最乐意看到的局面，他们鼓掌欢呼，津津乐道。

坐在陆放旁边的甘霖也是铆足劲地一直鼓掌，手都拍红了。

雪晴下台后，也不逗留在比武台旁，而是径直往外走去。陆放顺着那个方向望去，只见傅元白不知何时已经从观武台上走了下来，站在外边笑眯眯地看着向他走过来的雪晴。

两人凑在一起后，不知傅元白凑在雪晴耳旁说了什么，顿时女子掩嘴娇笑，男子也是眉开眼笑。双方有说有笑，傅元白拉起雪晴的手，缓缓向外走去。树荫下，两人的影子越靠越近。

甘霖的心猛地一沉，感知到陆放投过来的目光，他赶忙背过身子。

陆放刚想安慰两句，听到台上黑衣执事喊他的名字，只得叹了口气，拍了拍甘霖的肩膀。

甘霖长呼出一口气，不动声色地拿开陆放按在他肩膀上的手，信心满满道：“师兄，加油！你这么厉害，一定会赢的。”

陆放白他一眼。

臭小子，不给我省心就算了，还尽给我立这种flag。

他刚想上台，袖子就被扯住了。回头一看，是自己的师父秦飞。

秦飞头发斑白，一双小眼睛深深地陷在眼眶里。陆放顺着他拉住自己的手看去，都能看到他那双枯若树皮的老手上盘满了一条条蚯蚓大小的血管。

看着他那犹豫不决的模样，陆放心莫名颤了一下，有些于心不忍。

秦飞扯住他的袖子，却没有急着说话。

陆放小心斟酌着措辞，“师父，你希望我认输吗？”

陆放顿了顿，认真道：“只要您开口，说不想让我去比武，说希望我认输。我一定听你的，乖乖认输投降。”

秦飞略有犹豫，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有些事，以前你不懂，我还可以代你决定。但往后剩下的路，得你自己走了。”

陆放咧嘴一笑，一把把他高高抱起，“那我就上去比武了，我的师父哟，您老人家就放心吧。对付一个筑基境，我还是勉强能应付的。”

说完，大跨步往台上走去。

望着他的背影，秦飞喃喃道：“徒弟啊，都说鲤鱼跳龙门，跳过去了就是龙。跳不过去，就回来继续当你的鱼吧。没事，咱赢了光荣，输了也不丢人。”

他一边喃喃自语，一边走到黑衣执事身旁，径直坐在他身旁的那条板凳上。

“你要敢欺负我徒弟，舍了这条老命不要，我也要把你活活打死。还敢恐吓我？真当老头子这一身金丹境中期的修为是吃素的吗？到时候看看，是观武台上的张政动作快，还是我这边动作快。一个筑基境，也敢在我面前装？。”

......

黑衣执事被秦飞这莫名惊人的气势震住了，一时间竟然连问话都不敢问。

他挠挠头，望向观武台那边，

“真是的，虽说往常也有两个执事共同照看一场比武的情况。可这次，怎么临时多加个裁判也不跟我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