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句话叫做人定胜天。

但是还有一句话叫做尽人事听天命。

换句话说就是，在把各种事情都重新理了一遍之后，姜沅芷一行人还是决定相信一下乌夜啼的神棍行径。

转眼已是盛夏，距离他们离开晓境也已经过了两个多月，终于在这一日抵达了梓溪，按照之前的计划，从梓溪的传送阵可以直接到达清安，而四方谷距离清安只剩了十余日的路程。

也就是说，如果不出意外，再过半个月左右的时间他们就能到达最终目标四方谷。但是所谓的意外，也就是一路跟着他们跑的万古三人，实在是令人烦不胜烦。

他们三个仿佛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干了一样，坚持不懈地跟在他们身后，甩开几次就跟上来几次。让人不禁怀疑对方是不是在他们身上装了什么定位器，不然为什么不管他们怎么隐藏行踪对方总是能追踪到他们。

尤其是那对双胞胎，有事没事骚扰他们一次。一路维持着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的频率刷存在感。

双方从个人实力来看没有什么不可逾越之壁，所以在五打二的形势下，结局往往是双胞胎被揪出来然后被暴打一顿。

十次里有六次双胞胎眼见不敌就迅速脱身脚底抹油就溜，剩下四次脱身不了就得靠顾辞镜救场。这么看起来顾辞镜也挺奇葩的，似乎并不介意自家同僚被人打爆，不到双胞胎真的到了绝境绝不出手。而往往顾辞镜一加入，战局便会被拉回相对平衡，虽说不能反败为胜，但要跑姜沅芷几人也实在是拦不住。

按理说这一次次被揍后仓皇而逃，怎么都该换个方案了。偏偏双胞胎表现出一种屡败屡战的坚韧精神，修整几日后必然卷土重来。打不过就跑，跑完了再回来，以至于这两个月下来，双方竟然无一减员，只把姜沅芷几人烦得心力交瘁。

——每当打算休息一下或者是好好在赶路时都会跑出来两三个敌人，打又打不死赶还赶不跑，没完没了犹如夏天必然会出现的访客蚊子，然而对方的实力比蚊子还是强了太多，以至于他们并不能真的无视这几个人，实在让人不能不烦躁。

但是更让人想不明白的是，这几个人跟了这一路，似乎除了使得几人日渐暴躁，以及一定程度上拖慢了他们的速度以外并没有别的什么效果，那么对方为什么偏要这么坚持不懈地跟踪骚扰他们就又是个谜了。

在这种情况下，乌夜啼的存在犹如沙漠里的绿洲冬日里的火焰。诚然她那点半吊子的占卜水准并不能像八方长知塔主白蘅似的前知万年后知万年，也不能指点什么明路，但算个运气还是算得准的。

而所谓的运气差，多半是指那三个没完没了的家伙又双叒叕跟上来了。

有乌夜啼在，就好像有了个天气预报，虽然该下雨还是得下，但起码不下雨的时候就不必疑神疑鬼地撑着把伞等了啊。

而此刻，在几人即将进入传送阵的前日，其余人围成一圈正襟危坐，乌夜啼更是严阵以待，摆出了她的占卜道具。

——毕竟是在传送阵技术尚且落后的星海纪，在传送阵启动时会有片刻的延迟，要是在这个时候被攻击，很容易造成一定程度的损失。

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只要他们不说，别人并不会知道传送阵到底传送到什么地方去，也就是说，如果他们速度够快且操作得好的话，说不定就能把那几个烦人的尾巴甩掉。

就算对方运气当真好到猜出了他们的传送地点，只要他们速度够快落地就毁了那一方传送阵，依然能够成功达成甩掉尾巴这一成就。

乌夜啼屏息凝神撤去黑色雾气凝成的火焰，端详了龟甲一番，最终给出了占卜结果。

“有惊无险。”

既然是有惊无险，那就没有关系了。

.

然而直到姜沅芷几人全部踏上传送阵、传送阵启动、传送结束，都没有发生任何符合“惊”的情况。

也不知道顾时雅顾时幼是被他们甩开了还没跟上来还是干脆放弃了这个偷袭机会，但不管怎么想，之前各种严阵以待就等着对方出现好见招拆招，结果对方压根就没有出现，还是有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憋屈感。

姜沅芷下意识看向了乌夜啼，却见她还是一脸凝重，并没有一丝放松。

她心底一颤。

有惊无险……惊在何处？

进传送阵时没有发生，就代表出传送阵时也什么都不会发生吗？

是要相信所谓的惊在不远的将来，还是质疑乌夜啼的说法？

姜沅芷几乎是瞬间调整好了心态，也正是这一刻，她听见什么声音。

像是风声，浩荡而来。

——看上去什么都没有，只听见利刃破空声，可是她的眼中却清晰地看见了气流的变形与扭曲，那是映入视线的、铺天盖地的无色无形的凶器。

有一刹那，她以为那是数不清的风刃。

她前世曾见过风属性的修真者，狂风平地而起，能卷万丈狂澜，似要将天地间的一切都毁灭；也能化作无数细小风刃，席卷而来，将人千刀万剐。

但她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

那些扭曲的、无形的、细小却锋利到仿佛能割裂空气的刃，是真的割裂了空气。那些黑色的影子不是别的，正是被划破的空气。

或者说，空间。

那不是风属性，而是空间属性。

无数的空间刃密密麻麻而来，随着相互间距离的靠近，黑色的影子逐渐扩大。当它们被压缩到一定程度时，姜沅芷听见了空间坍塌的声音。

当一片空间承受了太多的扭曲时，连“空间”这一看似虚无缥缈的存在都被破坏了。

空间坍塌时仿佛有山崩海啸之声，又仿佛什么声音都没有。仿佛时间被无限拉长，又仿佛只是短短一瞬。

空间的崩塌渐渐扩大，转瞬便到了眼前。

——似乎要将他们一起绞碎。

姜沅芷一时竟不知要如何还手。

第五洲上的灵力属性千变万化，最基础的自然是金木水火土五行，在此之外，又有基础属性的变异，好比所谓的冰系雾系就都是水系的变异，而裴夏临的雷系算是火系变异的一支。而除去基础五行及其变异之外，还有五行之外的几类，好比光与暗，好比精神力与时空间，好比生与死。

这几类的出现率远低于基础五行，与此同时，先天层次也要高于基础五行。而单纯在层次这一方面来说，能压住空间属性的，唯有生与死。

虽然层次压制并不一定代表实力的绝对压制，就好比裴夏临也就是个雷属性，卿萝更是只是木属性而已，照样成为了星海纪实力顶端的所在。

但层次更高自然有层次更高的道理。

打个比方，当初顾烟和所动用的绝生之术，其实就是时空间加上生死轮回之力的阵法，逆转时间，分裂空间，横跨生死，范围涵盖整个世界，这也是绝生之术之所以需要那么多祭品的原因，可以说顾烟和当年要是行差踏错一步，那就是真正的世界毁灭。

毁于时空间乱流与轮回崩坏。

一般来说遇上时空间乱流可以直接等死了，但好消息是，此刻姜沅芷几人面对的并非真正的空间坍塌，而是有人用空间刃短暂形成了一个崩塌空间。也就是说，对于那些走专业锻体道路、□□足够强悍的修真者，硬挨过这一波攻击也不是不可能。

问题在于，在场有一个算一个，全是高攻低防的脆皮。

可能只有周颂是个例外，但他毕竟走的是剑修路线，并不是专业锻体，只能说是比其他人强，但也不一定撑得过空间坍塌。

姜沅芷一咬牙，踏前一步，精神力携带着神魂力量铺开来，将几人都护在了其中。

真要说起来，姜沅芷其实算是半是水系半是精神系的，而精神系这一分支与时空间恰好处于同一层次，说不定还能抵挡一二。

只不过精神力在防御方面毕竟没有什么特色，姜沅芷心里也没底，但此刻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搏一把了。

如果说姜沅芷在站出去时着实有几分舍己为人的大无畏精神，当听到容煊含笑叹气时，她忽然就安心下来了。

——这不是什么“有你在我身后我就无所畏惧”的言情心理，主要是她和容煊太熟了，所以在容煊这声没有一个字的叹息中听出了一种“傻孩子你在我面前玩这个那不是自己为难自己吗”的嘲讽意味。

她回头看去，就见容煊居然慢悠悠地拿出了当初从天谕学宫藏书阁九层找到的空间钮，并且从里面翻出了一个圆球形的东西——姜沅芷可以用自己的记忆力发誓，这就是他当初搜刮来的大侄子遗产，甚至都没有动手改造过——然后随手扔了出去。

那圆球准确无误地落在了空间乱流中心，几乎是瞬间，空间崩塌停止，一切风平浪静。

容煊懒洋洋说：“当年在宇宙里我们遇见的空间乱流比你遇见的漂亮姑娘都多，连这都对付不了，联盟军部早就破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