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渐渐暗了下来，秋末冬初时节，夜晚是极富凉意的。

白霜落在树叶上，临摹着一道道透明的脉络。

卯尊殿深处！

人影倏然睁开双眸，黑暗中，登时亮起两道猩红如血的光芒。

“哪来一股臭味儿？”

卯孽望着前方，声音透着若有若无的嘲讽。

“哼，卯孽！”空间登时一阵扭曲，露出一道黑袍人影来，吞先生毫不示弱的与他对视，目光冰冷。

“我还以为，你恢复巅峰之际，才敢现身，现在看来，胆量倒是比想象的，要大上那么一些！”卯孽缓缓起身，一步踏出，身形便如同幻影一般，陡然出现在吞先生面前。

二人相对而立，距离不足一个巴掌的长度。

以两人的修为，这种间距，完全可以无视掉，挥手便能打出横击天宇的威能。

但二人谁也不曾动作，仅仅目光对碰，周遭空气便猛然沉重数分，隐隐约约，更有一阵轻微的爆裂声响起，继而，此起彼伏起来！

“嘿，你若是做些令人恼火的事，本尊的胆量，还可以更大一些！”吞先生忽然咧了咧嘴，嘴角露出的白牙，反射出危险的光芒。

“哦？”

卯孽淡漠说道:“不知什么事，会令你恼火？”

“你心里明白！”

“本尊不明白。”

吞先生眯眼盯着他，良久，方缓缓吐道:“好，那本尊便与你说个明白。三百年前，姬宫湦去了一趟伏妖山深处，归来之时又在你的地盘停留了半日之久，你可承认？”

“没有。”卯孽极为干脆的否认道。

“你……”

吞先生登时一阵语塞，瞪大了双眸，这事儿，他能够百分百的确定，结果，卯孽居然来了个死不认账？

你，你身为一族至尊的尊严呢？

他脸色微微涨红，咯吱咯吱的磨着牙，气恼至极。

卯孽轻飘飘的瞥了他一眼:“怎么，还想屈打成招不成？嗯，本尊劝你还是放弃的好，别说现在，就算是你全盛时期，也未必能够做到！再者……”

说到这，他忽然顿了顿，闭目再睁之际，眼中平淡已经尽皆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尽凶光，冷喝道:“再者，本尊乃是大定国兽至尊，我做什么，与你何干？你是觉得自己手上不曾沾染半点鲜血，还是觉得自己是圣洁正义的化身？呵，如果不是，你又有何资格，来对本尊说三道四？”

一连串的发问，让吞先生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正欲开口，却又被卯孽挥手打断道:“另外，下次威胁本尊的时候，麻烦你……别这么弱！”

哗～～～

滚滚煞气狂涌，卯孽面容淡漠至极，抬手一掌，打向吞先生胸膛！

吞先生瞳孔骤然一缩，心念一动，无数大道符文争相亮起，周遭空间登时扭曲起来。

“空间大道么？”

卯孽低语一声，掌出不休，径自破开空间，追了过去。

与此同时，大定皇宫某处，空间忽然震颤起来，一道黑袍身影，缓缓凝实，正是吞先生。

但此时的吞先生显然没有丝毫放松的神情，一道道手印打出，空间再度扭曲。

就在他身形即将消失之际，一只手掌，凭空伸了出来！

轰～～～

响声并不如何震天动地，但其威能，却是有些惊世骇俗！

原本吞先生所在之处，已经彻底凹陷下去，形成一方坑洞。

坑洞并不大，不过三尺方圆，然而，深度却是难以丈量，内里漆黑一片，散发着择人欲噬的光泽。

更令人惊异的是，除去这深不见底的巨坑，四周一切，竟都完好无损，就连连接着坑洞边缘的地面，也找不到丝毫裂痕！

这份控制力，简直精妙到了绝巅的地步！

御书房内，苏问似有所感，批阅奏折的毛笔忽然放下，身形一闪，径自消失不见。

当然，除他之外，还有诸如上官奇、萧狄、闫真等等，也纷纷感应到这一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踏步而来。

皇城夜空，又似乎因此而热闹起来，一道道人影闪烁，最后朝着同一方向聚集。

然而，促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好似毫不知情一般，依旧站在卯尊殿内。

“数个时代也未必能出现一只么？”

卯孽轻声呢喃:“果然是得天独厚，拥有如此逆天的神通之外，竟然还对空间有着天然的掌控！”

他缓缓收回手臂，眼中惊叹一闪而逝，方才那一掌，在经过层层空间的阻隔之后，威力已经消减了大半。

对此，他虽然惊叹，却并未感到多少意外，吞先生既然敢来找他，那就肯定有着自保的手段。

“有点意思，明知现在不是本尊的对手，也要跑来威胁我么？这只老鼠，有些变化了啊！”

卯孽嘴角勾起一抹轻笑，缓缓踱了几步，透过窗轩看着殿外零星的夜空，又摇头自语道:“可惜，得天独厚，未必就是一件好事啊，千妖教一役，你还没明白自己缺了什么吗？”

……

……

“嗯？那是……顾寒？”

苏问顺着感应，缓缓来到附近，看着不远处的人影，眼中登时闪过一抹惊讶。

他可以肯定，顾寒并未踏入神圣之境，然而，却始终感应不出其实力，就算他施展寸光之术，也同样如此。

但苏问可以肯定的是，顾寒，绝对强横至极！

这一点，从上官奇与萧狄的态度上，便可以看的出来。

二人皆是身份地位极高的大族子弟，而且实力天赋，也远非常人可比，这种年青一代天骄级别的人物，就算由于姬宫湦下令，不敢阳奉阴违，但也绝不会如此乖乖听话。

然而，从苏问见着三人至今，也不曾看到上官奇、萧狄在顾寒面前闹腾，嗯，别说闹腾，两人甚至给人一种下意识的远离他的感觉，这或许称不上畏惧，但绝对是忌惮到了极点。

没有实力，又岂能让这两人如此忌惮？

甚至，不光是实力，只怕，性格上也让人难以相处！

苏问略一犹豫，终究还是走上前去，抱拳微礼。

对于苏问的到来，顾寒其实早已有所感应，此时见他靠近过来，不由抬首看了一眼。

然而，就这普普通通的一眼，苏问却感觉周身骤然一冷，好似连血液，都要冻结起来一般！

定天珠登时颤动起来，一缕火红色气流瞬间划过周身，驱散寒意。

苏问心中有些惊异，朝会前后，他都有与顾寒说话，但，仔细想想，对视，还真是第一次。

他能感觉出，顾寒并没有在针对他，因为，从那双眸子里，苏问没有感受到任何的杀意，或者说，他根本就看不出丝毫的感情，冷漠的让人心惊！

这种感觉，就像是对方在看一颗草，而他，在看一块冰。

一块万载不化的寒冰！

对于苏问转瞬便恢复过来，顾寒眼中没有丝毫意外的神色，僵硬的点了点头。

虽说幅度极小，但，点头就是点头。

这是……还礼？

苏问并未发现，不远处，上官奇正瞪大了双眸，看着这一幕，一脸见鬼的表情。

嗯，顾寒倒是察觉到了他的存在，但他懒得理会，至于苏问，他现在正惊于另一件事，那就是定天珠发出的火红气流，流转全身之后，他体内修为，居然提升了一丝？

虽然只是一丝，但对他来说，这其中能量，绝非一星半点，那都是钱啊！

苏问红眼了，他最近最缺的，不是别的，就是钱。

嗯，那也就是说，和顾寒对眼，可以省钱？

呼哧～～～

一道火热的目光，忽然落在顾寒脸上！

上官奇眼皮一阵狂跳。

这场面，为何总有种诡谲的感觉，嗯，两道人影，于“万丈深渊”之旁相互凝视，一人深情款款，另一人却始终视而不见，冷漠至极。

这若是一男一女倒还好，但，两个男人……

这情景，是不是有些不太对？

不大会儿功夫，其余人皆已陆陆续续的到来，然而，望着眼前这一幕，却纷纷眼皮一抖。

关键是，眼前这两人，打断好，还是不打断好？

最终，聂政、蛇翳扭头转向他处，装作没看见。

而闫真，则微微埋首，借着黑袍遮掩。

没办法，当事人之一，是皇上啊！

至于上官奇与萧狄二人，有着顾寒这冷血怪胎在，怎么也不会去干涉这种“私事”。

于是苏问彻底兴奋了，虽然每次都是丝丝缕缕的增加，但如今，居然已经达到了破境的百分之一？

这么下去，是否可以突破到月行五……

咔嚓～～～

思绪戛然而止，苏问周身，忽然开始结起冰来，继而，眨眼的功夫，便化作一块冰雕。

顾寒当即闪身离去。

“皇上！”

“苏兄！”

……

暂且不提聂政、萧狄等人的混乱，顾寒回到自己的居所，右手缓缓抚摸着不知何时化作晶蓝一片的瞳仁，透过指间缝隙望着漆黑的夜空，目光有些出神:“神兵第九，定天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