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9章 天下大吉
作者:纸笔福      更新:2020-06-02 04:37      字数:5231

在亭中小坐了一会,陆淳沿着山道从西山上下来,向着四周看了看,此时明帝虞永奕和乐聆音两人已经不见了踪影,陆淳知道乐聆音的修为已经到了青木大陆巅峰,而且明帝对她也没有什么敌意,心中也不担心,转身向着京城走去。

陆淳一边想着刚刚明帝虞永奕的话,一边向着京城走去。刚刚虞永奕说了一句“有些事,现在知道,并不是一件好事。”那么这个有些事指的究竟是什么?

陆淳在心中把整件事重新推演了一遍,看看是不是他忽略了什么,可是最终却是一无所得。这时他又想到当年他们被大荒神庙的余孽追杀,最终被困进不归山中十二年的事情,又想到去年大公主虞天香也是被北疆赤狄人逼进了不归山,随后三月同天,众人这才从溪环谷中出来。

“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关联?”陆淳不禁喃喃自语道。

“淳哥,你在想些什么?什么事有关联?”

陆淳闻声一抬头,发现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威国公府前的街口,而妻子虞初晴正站在街口处疑惑看着他。

在虞初晴心中,夫君陆淳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即便当年的北疆大战和今夜的十八侯府之乱,也没见过他如此旁若无人凝神细思的样子,不禁心中有些好奇。

“晴儿,你这是专程等候为夫,还是一直没有进府?”陆淳见到虞初晴也有些奇怪,虽然虞初晴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一套,但依然是公主正服,头上的发簪首饰未褪,陆淳知道妻子在家中,是很少穿的这么隆重的。

“我一直待在这里,还没有进府。”虞初晴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是因为缺儿?”陆淳问道。

“是啊,此事幕后是明帝主使,我这个为娘的却是不能为儿子出这口气,此时不知道该如何说给他听。”虞初晴的表情很是无奈,他知道夫君和儿子之前就已经猜出此事可能是某位皇族之人在幕后推动,极有可能是某位先帝,但却并不知道具体是谁。

儿子陆缺从小在不归山长大,虽心思细密远超常人,但所言所行悉出本心,容不得半点龃龉。而且儿子只遵从心中正道,对大乾原本就没有多少归属感,一旦将此事幕后隐情对儿子和盘托出,她真不知道儿子会如何去想,会不会从此和大乾皇室离心离德。如果真是如此,她这个做母亲的还真不知该如何自处。

“唉~即便不说,缺儿也猜到了大半,只是不知道具体是谁而已,说与不说其实已经没什么区别。再说我这个做父亲的不也是没有为他做什么。”陆淳闻言也是苦笑了一声,儿子陆缺少年聪慧、心思缜密这是好事,但往往这样的人总会想的太多,所思所想不会被别人干扰。

“唉~”虞初晴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本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如今夫妻二人却都呆在家门口,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儿子,不由心中对那位在幕后策划整件事的明帝又多了几分不喜。随即又看着陆淳问道“淳哥,你见到他了吗,结果如何?”

“他有他的立场,如此做为也不能算是错,今夜一事禁卫虽伤亡不少,但却起到为大乾朝堂去污除垢,震慑宵小的作用,今夜之后,如果不是庸主当国,当可保大乾五十年再无內患。”做为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一代名帅,陆淳见过太多的死亡,更是知道有时候为了达到目的,肯定会有所牺牲。

就像当年北疆大战,他命天火军左营大将智伯珪率二万人马死守山阳要塞,阻挡青羊左翼大军,自己领军与青羊主力对阵蓝河,派奇兵绕路突袭青羊右翼。直到青羊右翼被击破,两军合围歼灭青羊之力之时,山阳要塞已经失守,宁国智家长子智伯珪在血战十昼夜之后,战死在山阳城头,左营将士更是百不存一。

当时陆淳并不是没有多余军力增援山阳要塞,只是他为了毕其功于一役,没有那么做而已。天火军左营两万人,主将、副将、校尉、都尉、伯长、什长尽皆血染山阳,麾下两万士卒最后活下来的不足两百,这就是那场北疆大捷付出的代价。

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说的就是如此,事到临头当有所取舍。所以他对明帝的做法,并不感到意外,只是当事情降临到自己相关人身上,又有几人能够平淡视之,他此时也理解为什么智老国公,每次见到他时,都是一副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的表情。

想到这里陆淳又说道“晴儿,明帝此举虽牵涉到缺儿,但对大乾却有益无弊,以缺儿之聪慧会想明白的。”

“夫君,多谢了。”虞初晴有些感动的上前拉住陆淳的手,他知道夫君心中对那位皇爷爷的做法很是不以为然,但此时却依然在开解于她。

“你我夫妻,不用说这些,我们还是进府吧,缺儿此时应该还没睡,如果我们夙夜不归,他会担心的。”

“好。”虞初晴点了点头,夫妻二人联袂向威国公府走去。守门的亲兵见到二人连忙打开了公府正门。

夫妻二人走进府内,发现整座威国公府都是明火执仗,那些跟随二人近二十年的亲卫们,此时都是顶盔掼甲,守卫在威国公府各处紧要的地方。整座府邸除了管家陆福在门口相迎以外,见不到一个佣人侍女走动,想来已经被陆福遣回房中。

“公主、国公爷,你们回来了,可要吃些东西,我立刻吩咐膳房去做。”陆福见二人进府,也放下心中担心,连忙迎了上去。

“不用了。”陆淳笑着拍了拍陆福的肩膀,陆福也是出身玉山郡陆氏,当年陆家遭逢浩劫,陆福逃到了北疆,因自身修为卓绝,在北疆收集了一票悍匪占山为王,陆淳率军与青羊大战蓝河时,陆福带着山寨儿郎投入到陆淳麾下,立下了汗马功劳。不过他运气不好,在北征草原之时,伤到了下腹之处,从此失去了生育能力。在青羊帝国覆灭之后,陆淳被调回京城,陆福也辞去了军职,到了当时的武平侯府做了管家。

陆福虽投身绿林,但其人精明仔细,无论当初的武平侯府,还是现在的威国公府,都让他打理的紧紧有条。按照陆氏族谱,陆福也算是陆淳的同宗兄弟,陆缺平时也是尊称他一声福伯,从来没以下人的眼光看待。

陆淳看着陆福手中居然拿着当年征战之时用的长矛,不由又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人相交几十年,名为主仆,却是兄弟,很多事情根本不用说出来,陆福感受着那用力在他肩膀上握了两下的大手,只是嘿嘿一笑,把手中长矛随手一扔,扔到一个亲卫手里。

“缺儿呢?”

“世子回来之后就在正堂用茶。”陆福回答道。

“缺儿心情如何?”虞初晴也开口问了一句。

“嘿嘿”陆福笑了两声说道“世子回来就让下人们都退下了,自己泡了一壶翠流山茶,想来心情是极好的。”

陆淳和虞初晴对视了一眼,夫妻二人都能从对方眼里看到一丝诧异。

“今夜之事已了,不用再戒备了,让府中侍卫都去睡吧。”陆淳对着陆福说了一句,就抬脚向着正堂走去。

就在二人走进正堂之时,发现儿子陆缺正靠着椅背品着香茶,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陆缺见父母归来,连忙从站起身向二人见礼。

“如今已经过了子时,孩儿还以为父亲、母亲今夜不会回来了呢。”陆缺笑着在父母身上打量了一番,发现二人都没有受伤,也就放下了心中担忧,口中不禁打了个呵欠说道“时候不早了,父亲、母亲也劳累了一天,早些歇息吧,孩儿告退。”

“缺儿没有什么事情要问为娘和你父亲的吗?”虞初晴对儿子的反应有些诧异,在她心里儿子应该会询问些什么才对,譬如那幕后主使之人。

“事情已过,问与不问,又有何区别?啊~”陆缺又打了一个呵欠“孩儿是真的困了,这就先回房了。”说着陆缺又给父母施了一礼,转身离开了正堂。

“淳哥,缺儿他~”虞初晴有些担心的看着儿子离开的背影,正想向夫君陆淳问些什么的时候,却发现陆淳走到正堂的几案前,从上面拿起了两张纸。

“这是什么?”虞初晴问道。

“是缺儿写的,你看看吧。”陆淳说着把两张纸笺交到了虞初晴手里。

“苍生何辜?”虞初晴把纸上的字读了出来,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不过看到上面的字迹却是点了点头“缺儿的字却是进步了不少,已经颇具大家气象。”

“你再看下面那张。”陆淳有些复杂的看着妻子手中的两张纸笺说道。

“下面是~因其无凭?”看到下面纸笺上的四个字,虞初晴的脸色完全变了口中喃喃道“苍生何辜、因其无凭,苍生何辜?因其无凭?淳哥,缺儿他~”

“你不用担心。”陆淳拿起一个茶盏,也没在意茶壶中的茶水已经有些凉了,倒了一杯喝了下去。

“晴儿,你可记得崇圣塔十层的太祖手书。”陆淳走过去从虞初晴手中拿过两张纸笺又看了几眼。

“这自然是记得。太祖所书,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苍生何辜?”随即虞初晴看着那两张纸笺又说道“苍生何辜,因其无凭。这是缺儿自己得出的答案?”

“是啊,苍生何辜,因其无凭,人人如龙,天下大吉。”陆淳说着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此乃世间乾阳正道,我们夫妻二人却是不用为缺儿担心了。”

虞初晴闻言却是皱起了眉头,如果这真的是儿子要表达的意思,那他把虞氏皇族摆在哪里?难道自己最担心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晴儿,你也不用多想。缺儿,虽为你我之子,但他却有他自己的路要走。”陆淳摆弄着茶壶,双手环抱,不一会壶内的水就发出咕嘟嘟被煮沸的声音,在壶口处也有一缕缕热气涌出。陆淳倒了一杯茶,递给妻子开口说道。

“哎~”虞初晴接过茶杯,长叹了一声。

转眼已经天明,在家中胆战心惊呆了一晚上的帝都百姓,听到门外京兆府官吏的宣讲之声,才敢开门出来,昨晚从圣凰广场传来的爆炸声和喊杀声,着实把他们吓的不轻,大乾承平已久,这些帝都百姓还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

听到京兆府官吏拿着内阁布告讲解昨夜之事,无论是黎民百姓,还是小贩商贾,无不对十八侯府破口大骂。当听到今明后三天重开灯节,坊市不禁,并且皇帝陛下要在天街赐宴,与百姓一起庆贺剿灭叛乱的消息,京城响起了如云的欢呼。

天街赐宴,每年年节之时都有,不过能坐上那席面的,最低也是在街坊之中有些名望的乡老,并且只有一天。在百姓眼中,能吃上一口皇帝亲赐的宫廷御菜,简直就是无上的荣耀了。

可是从今天开始连续三天的席面,可是流水席,也就是说谁都可以去吃,这就让帝都百姓兴奋了,都想着是不是在傍晚时分提前去天街附近,也好抢占个席位。

随着京兆府的宣讲,还有京城各处的内阁布告,大乾帝都也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繁荣,听说要连开三天灯节,帝都的商家们也都紧锣密鼓的张罗起来,原本那些用料珍贵价值不菲的彩灯,也都被挂了出来。

只用了一个上午,原本因为昨夜逆乱,而带来的紧张气氛,就被消弭于无形。整个乾元城的街头,重新洋溢着节庆的气氛。虽然昨夜才是月夕正节,但在百姓眼里十五和十六并无分别,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嘛,只要有热闹就好。

“淳哥,缺儿呢?不会还没起身吧?”虽然昨夜睡下的很晚,但一大早陆淳和虞初晴夫妻二人还是早早起身,陆淳身上并没有朝职,故而安排完昨夜全盘部署,也就没什么事可做。但虞初晴可不一样,昨夜刑部、大理寺两处卫狱眨眼之间就被填满,剩下的同谋案犯此时可都被圈禁在凤翔军营之中,还需要她这个凤翔军帅去处理。

梳洗了一番之后,虞初晴来到厅堂吃饭,却发现除了夫君陆淳拿着一本书在看以外,那个只要在家都会早早起身的儿子,此时却没在这里。

“昨晚睡的晚了,少年人贪睡也是正常的。你白天还有要事,我呢,也约了诸葛贤弟下棋,我们就先吃吧。”陆淳把手中书册合好,端起一碗粥就喝了起来。陆淳和虞初晴都是军旅杀伐之人,对于吃食并不如何讲究,故而威国公府的早饭也是极为简单,除了文火熬制的稀粥以外,只有几碟小菜,看起来就如同寻常人家一般。

“淳哥,你说缺儿会不会对皇家心存怨怼。”虞初晴看着那属于儿子的座位,有心担心的说道。

“不会。”陆淳摇了摇头“缺儿昨夜不已经给出答案了吗?想要成为执棋之人,除了心计之外,本身修为也要够强。他既然明白这个道理,又岂会怨天尤人。”

“这~”虞初晴想了想,觉得陆淳说的有道理,这才端起一碗粥,小口小口的喝了起来。这时她又想起昨夜虞元栩说的事,开口说道“淳哥,二弟想要你检校长青军,不知你意下如何?”

“长青军的军纪、战力确实大不如前了,现在重编训练还来得及,要是再晚~”说到这里陆淳摇了摇,表情有些唏嘘。他曾在长青军中呆过一段时间,天火军的前身天火营,就是隶属于长青军的,只是后来才分离出去。先皇虽然沉迷享乐,但先皇在时,长青军的军力,也是能排进大乾前三的,没想到现在,居然变成了这样,居然能被人用迷药把十几万人同时迷倒,他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才好。

虞初晴自然明白夫君的意思,现在还可以重编,只要严明军纪,剔除一些玩忽职守的将官和混日子的兵油子,重新加以训练,很快就可以重新形成战力。如果再晚的话,等全军都变成这样,那就要推倒重建了。

“那依淳哥的意思,该如何办?”虞初晴询问道,她知道自家夫君的脾性,因为朝堂平衡和一些顾虑,在重回大乾之后,夫君没有重新回到军中,但他心中还是想要在离开大乾之前,重新体验一下军中生活的,毕竟那里是他崛起的地方。

“那就要看陛下给我多大的权利了,长青军毕竟是天子亲军,人事比较复杂,如果陛下不放权,那即便是双英三杰四豪齐齐归来,也是无能为力的。”

虞初晴闻言点了点头,她也是一军之主,自然知道军中情形。

就在二人吃了早饭分别出府离开时,陆缺却待在房中盯着手中玉鼎怔怔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