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1章 神堕
作者:传说      更新:2020-08-09 13:44      字数:2198

第1511章神堕

或许是身份不正,即便他身前没什么大成就,但还是最终被葬在了北齐国楚樊山的花海里。与之一起深埋于棺椁的,还有他最后缠在指尖的,问酒的那一缕长发,以及少女浸满了相思的心。

起初阿左无法理解,既然他要问酒好好活着,又为何还一定要扔给她魔教教主一职和这个比问酒小两岁的小少年,为何不放她肆无忌惮,轻轻松松的走下去。只是后来又过了几年,阿左才终于懂得他的良苦用心。.

他太了解问酒了。若是没有这两根他强加.给问酒的重担,她或许连最后的三年也熬不过去,在心死那日便也身形一同而去。

他留给问酒的最后两样东西,既是责任,又是他唯一能留给问酒的,让她有勉强活下去的动力的东西。

接手魔教教主一职后,问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着。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她不仅摸清了那些他曾盖住她双眼,不让她看见的东西,还把魔教里有些蠢鹽欲动的人杀了个心服口

他那夜说的话没有半句是谎言。南安国的战神在除夕夜被"魔教”屠尽了全家,唯有年仅一岁的幼女不知所踪;真正的魔教姗姗来迟,一男一女从火光中抱出幼女,消失于皑皑白雪之中。

当年的大雪盖京城,不过是一场为了掩盖自己的丑陋而诞生地,自编自演的闹剧;如今天坛上被困于枷锁中的少男少女,也不过是天子为求长生而堕入了邪魔外道的,无人惦念地陪葬品。

得知这些事实时阿左只感觉哭笑不得。穿着人皮的狼面上挂着和蔼的笑,背地里却任鲜血浸透了爪牙;披着狼皮的人悬壶济世,一边躲闪村民砸来的石子,边挣扎着寻找生机。

日子勉勉强强还算是继续过了下去。天下人依旧唾弃魔教,名门正派依旧高高在上,唯一变了的大概只有那些流言蜚语,和这个学会了以酒忘忧的少女。

大概有大半年后,阿左有幸又一次见到了七绝与七铩。

那日离开天坛前,他们找齐了七绝七铩并成功带回。阿左原以为回来之后他们会把它们交给问酒,结果却是绕过问酒之手,把七绝七铩供奉进了祠堂。

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阿左还以为她会闹,但她却是一言不发的默许了这些,然后转身继续处理手里的事物。

她分明受尽了人间的悲苦,却学会了用淡漠伪装自己,好像这样就真的不会难过。

真的,不难过吗?

上元夜那日,她避开了众人,带着一壶酒进了祠堂。

那是她第一-次进去,她当着七绝七铩以及他的牌位的面,娴熟的喝完了一整壶酒也没半分醉意。

摇曳的灯烛下,她眼里泛起了一层水光。“阿左学会喝酒了,你再也骗不到阿左了。”她说这句话的时候,阿左突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可阿左到底还是没哭出来,因为阿左知道,阿左只是一把剑,而泪水从不属于阿左。

也就在这时,七绝开了口。“你,跟问酒结契了吗?”结契?

阿左茫然的样子把七绝气的不清,七铩更是想跳下来拎着阿左问问阿左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一把剑一生只有一滴泪,为谁而流便效命于谁。

“剑在人在,人亡剑亡。”

说完这句话,七铩沉默了一会,然后又开口补充。

"算不上亡吧,不过就是彻底封剑,再也无法为其他人所用罢了。”

于是阿左知道了,原来那滴泪,真的存在。回去之后阿左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对于结契阿左毫无芥蒂,但封剑...

阿左习惯了跟问酒一起山南水北的晃,习惯了看日出日落花开花败,也习惯了身上带着她的余温。

阴森黑暗,不见阳光的祠堂,阿左,是在怕吗?

这个问题,阿左想现在阿左有资格回答了。

那个少年,不知在何时,成为了她即将被夺走的最后一缕光。

起初问酒应当确实是抱着完成任务的心态去教导他,甚至于在很多个夜晚,问酒酩酊大醉后,都会拎着阿左站在他的房门外。

阿左能感受到她的压抑,只是到最后她也没再往前一步,天亮之前便带着-~身露水离去。

那段日子太难熬了,四面八方都是对新教主的考验,孤独寂寞的深夜全是在压抑中度过,天亮后又是新的琐事等待她解决。

说到底,问酒也不过是个刚刚及笄的小姑娘,却还要拼命压抑着恨与悲伤,无论受了多少刁难都还要-笑而过,好像根本不会在乎。

真的淡泊至此吗?只怕不过是因为,那个放任她当娇娇儿的人,已经不在了。

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阿左想想,应该是问酒十六岁生日那年吧,那天的雨大的惊人,也不知道是在哭他还是在哭谁。

大长老是在楚樊山.上他的墓前找到问酒的。大雨把花打的落了一地,低垂着头的人跪的笔直,模样比满地残花还要惹人心疼。

她跪了一天,淋了半天雨,还有半天,在少年的伞下度过。

说到底她也不是神人,回来后就高烧不止,阿左被她紧紧抱在怀里,恍然间好像回到了她十岁那年。

噩梦,开始的地方。

少年跪在她床前守了整整一天,直到第二个夜晚,她体温稍稍降下才松了口气,趴在她床前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问酒是在半夜醒来的,她不过稍稍侧了侧酸痛的脖颈,手边的人就已经惊醒。

“小师父!”

少年惊喜的声音不复往日的清脆,带着长期疲劳后难以掩盖的沙哑;而她定定的盯了少年很久,轻轻的,轻轻的用鼻音"嗯”了一声。

这是她教导少年一年以来,头一次,应下了这个称呼。

少年后来被她赶会了屋里补觉,而她抱着阿左靠在床边,指尖极轻的在阿左身上描摹着。

“阿左.....”

她那句话没有说完,可阿左却明白了。

一年了,这份恨错的感情,也不该再扔给这个无辜的孩子背负了。

大梦一年的人,是不是也该清醒了。是吧,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