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幕 客栈风云
作者:道少半      更新:2020-05-08 15:01      字数:3522

“客官里面儿请!”

吴不流引进食客,立刻拿下肩头抹布,将木桌擦拭干净。而后询问饭菜几蝶酒水几盅,正待他准备向后厨报菜,却不料一伙人横冲进来,只朝着一张禁忌位置而去。

那可是一位大人物的专座,向来都是人满为患也不能动,谁知来了群无知莽汉。

这时也近晌午,客流量自是高潮期,早已坐满了人,唯独一张靠窗的方桌还没客人。他们虽然奇怪,可因着江湖阅历浅薄,未曾深究。

那该是一个不错的座位,此客栈地处湘江之畔,依江而建,名气惊人,乃是神秘势力『潇湘世家』所建分店之一,名唤“潇湘客栈”。

但凡江湖客栈酒楼茶肆,无不以入股潇湘为人生目标,可想而知,其在业内享有的地位。

而能在如此客栈称得上不错,自是非达派贵人不能入坐,在此桌位置依窗外望,可见滚滚湘江流水。

客栈外的湘江,活像一条张牙舞爪、起伏狂翻的怒龙,带起汹涌波涛,延绵无尽地向东激冲奔去。

这截江流被两旁蓦然收窄的岸壁紧夹,和江流地底许多暗礁阻遏下,不甘屈服的激流奋起挣扎,形成了一个一个惊涛骇浪,凶险万象,豪壮莫名。

若是有一些江湖阅历者,看到此番满楼客人挤桌抢位,都不肯过去坐的境况,定会明白此中必有原因。决计不会鲁莽就坐。

吴不流迅忙踏步至其跟前,想解释缘由,道:“四位,这里不能坐。”

“不能坐?为何?”领头汉子不满道,而右侧有一人却若有所思,似有想明白一些关隘。

吴不流看看领头人,道:“这地方被人长期包下来了。”

老大抹不开面子道:“哦!他今天没有来!”

吴不流道:“长期包下来的意思,就是说,不管他来不来,我们都要留下这张桌子来,不管来不来,也都一样付钱。”

老大道:“这么说,他很大方了。”

吴不流低声道:“玉州宁安府文三爷,谁不知道。”他亮出了文三爷的招牌,心想眼前四人定会识相而退。岂料,他终究太乐观了。

“那很好呀!等文三爷来的时候,由他自己来说吧。”老三答道。

吴不流茫然道:“诸位是文三爷的朋友?”

“不错,他们是我的朋友,快去准备酒菜。”

答话的是一个廿七左右的汉子,浓眉大眼,阔履长衫,身体很健壮,但衣着上,却以尽力束装得斯文。

吴不流一回头,急急躬了个身,然后退下奔往后厨。

“在下文三,敢问诸位何故占却在下位置。”

“是我等唐突,初入江湖不懂分寸。”老三急忙答道,生怕老大口出妄言,“小子祝慈楼,这位是我大哥范湖,那位是我二哥林木珠,四弟齐刻。”

“可是剑渊祝堂主的祝?”

祝与容,剑渊七侠之一,排行老四,乃剑渊授德堂前任堂主。但在许多老江湖眼内,能称得上祝堂主的也只有祝与容,小辈里,他们说的都是门派加姓名。

“不是所有祝姓人都能攀此高枝。”

文三爷微不可及地点了点头,似对此种态度颇为赞许。

文三爷的菜虽叫得晚,但却送上来很早。那表示了范五爷在这里的地位,确然与众不同。

就在吴不流放置酒菜时,一位青衫剑客疾步行至文三身侧,俯其耳畔言语几句,随后退到一旁。

文三也不发作,命吴不流倒酒,而后道:“诸位有所隐瞒啊。”

祝慈楼脸色阴晴不定,老大还未发作,老四齐刻已弓腰点往文三死穴,文三右侧正是齐刻!

电光石火的危机时分,吴不流一个疾步隔在二人中间,生生受了这一指。

虽说吴不流突生变故,未及各处穴位,但单凭齐刻惊人指力,亦能使普通人内脏受损,命不久矣。

可惜众人都不知吴不流有深厚内力。

青衫剑客见状,轻身而起,一剑横出,已是刺往老四。老三岂能袖手旁观?一柄钢钉铁扇打将过去,刷刷刷三声,便是三根钢钉。

第一钉是剑尖,第二钉是剑锷,第三钉是持剑柄的手。青衫剑客唯有曲剑回击方能躲过此劫,否则恐有断指之危。但若曲剑回挡,齐刻必将有机会出手反击,从而点穴制服于他,更有两人虎视眈眈,顷刻间,青衫剑客已是处于危局之内。

吴不流忍着巨痛,脑内忽然清明,一股不属于他的理智与冷静爆发而出。也独有“爆发”这个词能贴切的形容那突如其来的诡异思维。

忽尔间,吴不流周身激荡出内力,只见他伸手弹出三指,三道内劲凭空而出,不啻钢针铁剑,竟在刹那间将三根钢钉绞成齑粉。

青衫剑客反应敏捷,剑身一旋,套住齐刻右手。便是这个刹那,齐刻自食中二指至上臂,逐渐粉碎,血肉模糊。

老四“啊”地一声,倒地不起,俨然被剑气绞杀而死。

剑气!

除了少数特异武学秘籍,能掌握剑气的只有凡世境界及以上的强者。

一位随士便有如此境界,宁安文府,当真深不可测。

文三毕竟世家子弟,虽惊诧于吴不流的武功,但也很快稳定情绪,望往老大范湖,道:“黑道如此放肆,竟敢在玉州境内杀世家子弟,是藐视剑渊?抑或挑衅世家!”

黑道是指所有源出魔门的门派,包括散修魔门功法的个人,也归于黑道。

“文兄说的哪里话,马某哪敢啊。”刻下客栈内也无几人,除开掌柜跑堂与杂役,仅剩那开口之人。

文三起身望去,只见那人身着玄服,其上雕琢百般恶鬼,长发乌黑,仅被一根发带轻束,其眉眼带笑,纵使坐着亦抵不了他那伟岸妖邪。

文三蓦地转身,吃了一惊。但文三吃惊并非因着那突来之人,而是因为吴不流的转变。

然是吴不流一见此人,心内便涌起杀机,两眼射出森厉的寒芒,像换了个人似的。

任谁都未想到吴不流会变成如此骇人,如此有王霸之气,更不明白吴不流为何会有此转变。

连吴不流自身都有些惊异,往日里他脾气和善,哪会有发脾气之时?纵使做错事挨打,他也觉得应当如此,从未埋怨,如今竟大发雷霆,自身都控制不住。

但他心内也有定夺,想来此人与魔君牵扯甚密,从而引发异天启真元里的莫名之力,更进一步影响他的意念和情绪。

一个更惊心动魄的想法掠过脑际,假设不能控制自己,驾驭那股真元,甚有可能成为无自主能力的凶物。

想归想,心中的怒气还是有增无减。

一切都是冥冥之中的天意使然。

谁能想到魔君兼并『虚魂派』后,竟赏下与自身武功同宗同源的另本武学,从而使“诡针”晋升为天绝地灭之首。吴不流体内真元因此误以为魔君亲临,激发出了魔性与凶心。

马栖楠转首望去,淡然道:“阁下认识马某?”

吴不流习武时间尚浅,纵使功力深厚,也难驾驭,从而喜怒易形于色。

其余客官早已急急离去,以防殃及池鱼,连店员也都远离躲藏个,潇湘客栈刻下仅剩只剩他们几人。

吴不流心中杀机不断翻腾,大喝道:“滚!否则我杀了你。”

马栖楠呆了一呆,持箸吃面的手顿住,望向吴不流,心中着实奇怪。以他印象,与此人素未谋面,为何好似对自己像有深仇大恨的样子。

“尊下究竟何人!”马栖楠原本的功法开始起作用,竟使其隐有压迫感,这种压迫感只有一人能令他产生,然而这人该是早已死去才对。

文三见此混乱状况,颇觉怪异有趣,便道:“或是你罪孽的遗留,也未可知!”

马栖楠瞪了一眼文三,而后盯着吴不流,深深望着,突道:“我来此,有任务在身。若尔等识趣,便早早退去,免得惹火烧身。”

“看来魔君瞧出世家隐患了,所以才派你试探玉州境内世家?”

“当年八卦门的祖师算出此劫,便劝宁辞道游说九州各地世家,让之暂隐百载,以待后世劫难出手援助。

而一个月前圣门攻打江州水都,受损严重,便因此中关节。世家之力着实不容小觑。”

文三哈哈而笑,道:“魔君还知道甚么?”

“隐士十族!”马栖楠掷地有声道。

吴不流虽不知二人所言为何,但心内怒气已至无法遏制之势,他周身体表隐隐散发血雾,真气流转迅猛,吸纳真元的速度较之以往提升数倍。

文三或因吴不流气势,或因马栖楠话语,总之他已不再言语,而马栖楠也紧紧盯着吴不流,沉默不语。

一时间,气氛压抑紧张。

吴不流身子前扑,夺过青衫剑客手中长剑,他一转剑身,骤然挑刺,目下吴不流恰巧已至马栖楠身前三尺许,他变招刺向马栖楠的左臂,剑挟风雷之声,此招以深厚功力驾驭,确是不凡。

马栖楠眉头一皱,已从招式内嗅出一丝熟悉气息,刹那间,他随手拿起竹筷,手一闪,已敲在吴不流的剑锋之上。

这两下动作快如电闪,其余人均未来得及反应,‘叮’一声,剑筷接触。

吴不流浑身一震,马栖楠又使竹筷敲往下处,传来一股巨力,沿剑而上,透手而入,胸口如被雷轰,闷哼一声,往后退去,最终跌倒。

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

马栖楠能得“诡针”称号,使用针器打穴杀人,自是有一番妙处。兼且得魔君传授武学,实力只会更上一层楼。

他仍旧坐在凳子上,弯腰附在吴不流耳畔,温然道:“忍一时之气,才是强者之路。莫负了你师尊的一身真元。”

随即,马栖楠招呼过剩余三名手下,转身离开潇湘客栈,徒留吴不流跌坐在地,满脸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