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没想到，你在这方面很有天分。”辛老师惊讶地说道：“看来，我请你来帮我工作，是我做出的最正确的选择了。”

助理大哥用耳语般的嗓音说道：“是的，老师的选择永远都是最正确的，最伟大的，老师相中的人是不会有错的，老师设计的作品也是最最好看的……”

助理大哥这马屁拍的，整个人完全和之前那个汉子形象截然相反！

怪不得辛老师会把我留在她身边。

她身边的工作人员的确都只会溜须拍马，没有一个会对她提出反对意见的。

倒不是这群人太会讨好了，也有可能是他们真的是非常崇拜辛老师，因此对她的所有作品都怀有敬畏和喜爱的态度。

爱屋及乌吧。

我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道：“这真的可以吗？我是很偶然地才能制作出这幅图案地……”

说着，我看向了助理大哥。

我不清楚该怎么和辛老师解释。

总不好说是辛老师手下的两个工作人员变态的胡闹，才帮我制作出了这款布匹吧。

“这个世界上没有偶然，只有必然。你以为大家的设计还有创意都是怎么来的？难不成一直以来就有的吗？当然不是……偶然就是灵感，这就是天赋，没有什么好解释的。“辛老师说道：”你的设计很不错，不如来看看我的吧……“

说着，她就把自己手中的平板电脑竖放起来。

第一眼看上去，我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要花了……

都是什么和什么啊！

乱七八糟的，一大堆的颜色，就好像调色盘上各种油彩混合到了一起，明明是平面的，却给人一种立体的粘稠感。

我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

现在流行的都是这种款吗？

等等，让我评论之前，还是先让我滴眼药水缓缓眼睛的。

辛老师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花色很不错吧……我这一次光是配色就花费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我上一次用同样的配色手法给一个美国的歌手打造过mv的背景效果……”

哇塞，真的假的啊！

那些看过mv的人会不会和我有同样的感觉啊！

瞎眼的感觉！

“额……”我狂眨眼，缓解眼睑干涩不适的症状。

光是一副图色而已，居然能让我产生一下子近视了几百度的错觉，也是种超能力了。

“哈哈，看你拼命眨眼睛的模样，我就知道答案了。”辛老师一改高冷形象，十分兴奋地压低声线，她凑过头来，贴着我的耳朵激动地说道：“你也觉得我的配色很漂亮对不对？你已经入迷了对不对？”

我真不舍得打破辛老师的美梦。

我抹了一把脸，“实话实说？”

辛老师点头：“当然。”

我挑眉说道：“这个颜色实在是太花哨了，和我家的抹布……”

“停停停！！！”辛老师一脸痛苦地捂住耳朵：“你说什么都可以，请放过你家的抹布，放过我的耳朵吧！我让你实话实说，可是为什么偏偏三句离不开你家的抹布呢？你家的抹布到底是有多时尚，还是你对抹布的感情有多深厚！你从小是抱着抹布睡觉的吗？我都要对你家的抹布产生心理阴影了啊！！！”

2、

“实话实说，不带抹布。”

“好，实话实说，不带抹布。”

我斟酌着语句，刚要发言，辛老师又开口了。

“请简练得表达你的意见。”辛老师说道。

我点了点头，再不纠结，痛快地说道：“太特么的难看了。”

辛老师的表情登时就冷成冰了，“你这句话可以更简洁，你们语文一定学过提取句子的中心内容，简化语句的知识点吧……你想要表达的，其实就只有两个字而已……难看。”

辛老师的表情真像是黑云压城城欲摧。

助理大哥一下子就恼了。

他抬起手砰地就拍了我的后脑勺。

“你丫的，怎么可以这样讲！”助理大哥怒吼的嗓门惊天动地，几乎要掀翻房盖。

愤怒让他忘记了装温柔了。

我差点儿直接被拍死过去。

“你不要再打我的头，你再打我的头，你就死定了！”

“你个蠢丫，就是再难看也不能说出来！你就不能说，别具一格吗！”

“可是难看就是难看，辛老师也让我实话实说了！”

“你个小子，脾气这么倔，以后怎么在职场混？要记住，在职场，老板就是你的上帝，让老板开心，你才有活路！再说了，我们辛老师的作品是不可能不好看的！就是在特么的难看你也得给我说好看！听见了没有！！！”

我突然就明白，为什么辛老师身边没有一个肯讲实话的员工了。

原来都是这位助理大哥给吓出来的啊。

他自己话说完，整个人都呆住了。

我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辛老师。

助理大哥一下子目瞪口呆，非常女性化的捂住了自己的嘴。

他的脖颈发出咯噔咯噔的古怪声音，他慢慢回过头去对上了辛老师的目光。

紧接着，助理大哥又倏地回过头来。

他像个少女一样捧着自己的脸，心慌慌的对我说道：“是一场梦，快告诉我，这都是一场梦，这不是真的，我不可能那么蠢在自己老板面前暴露心声！”

我呵呵干笑，说不出来安慰的假话。

助理大哥却是猛地扣住我的肩膀一通摇晃。

“快说啊，这都是假的，这都是一场梦，是假的，我绝对没有那么蠢！”

我被他晃得早饭都要吐出来了。

“是是是，你说得都是真的，你没有那么蠢。”

“是假的，是假的！！！我就是有那么蠢！”

“好，是假的，你就是有那么蠢……”

“混蛋！你居然敢说我蠢！”

“大哥，你到底想要我和你讲什么，你能确定一下吗？要不，你和辛老师确定一下，你到底蠢不蠢？”

助理大哥露出了一个无声的哭脸。

真是让人心疼的宝宝啊。

明明对辛老师那么忠心。

但是，他的确是有那么蠢啊，为什么就要在辛老师面前爆发呢？

助理大哥一转身，可能是腿软了，也可能是幅度太大，结果一下子就跪了下去。

我发现这工作室里的人还真都爱下跪诶！

难不成这里此处混得开的主要“腿法”？

辛老师也被吓了一跳。

“你干什么？就算你说了蠢话，也不至于给我下跪吧！我没那么小心眼。”辛老师苦恼地扶额。

3、

“不是，老师，你误会了，我只是腿麻了……”助理大哥招呼我：“杨阳，赶快扶我起来。”

我把他搀扶起来，听到助理大哥在耳边小声说道：“快走，快，快带我走，海角天涯，上天入地，哪里都行，请赶快带我走，我愿意追随你到任何地方！”

可是我不愿意带他到任何地方！

因为他是个男的！

我对男的不感兴趣！

就算我知道你是被辛老师吓到了才会口不择言，可是你要是再用这种会让人误会的词汇来讲话，我一定不会再和你友好地玩耍了！！！

辛老师在后头突然冷冷地讲道：“杨阳，你送他出去，然后马上再来找我。”

伴随着这句话，办公室的房门倏地关上了。

助理大哥一下子就挺直了腰身，急得在原地转了一圈。

我惊讶地问道：“大哥，你这是在找尾巴吗？”

“什么意思？”大哥问道。

“我的意思是，你的尾巴掉了？”

助理大哥更惊了：“我的尾巴掉了？啊！我的尾巴呢……”

说着，助理大哥就摸了一下自己的臀部，随即他抬手就给我一巴掌。

“你个混蛋，连你大哥都戏弄！你大哥什么时候长尾巴了！我是猴子吗！真是地……”

我委屈地嘀咕：“也不见得就是猴子才有尾巴啊……”

“你说啥？”

“啥也没说……我只是想要问，现在我们怎么办才好啊？辛老师不是很生气？”

“你说呢？”助理大哥弹了一下我的额头，“你四不四傻？让你说实话，你就啥都说？你几岁的小孩子吗？不懂忠言逆耳吗？你不怕辛老师会把你给咔嚓了吗？”

咦？不至于吧，最多就是把我给赶走而已啊。

这正合我意啊。

我根本就没想来帮忙，是硬生生被辛老师拉过来的。

话说回来，我的高中生活，和实践经历也够丰富的了，从教学，到演戏，从唱歌到设计，都让我参与了一圈，我简直是全才啊有没有！！！

助理大哥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不能帮你什么了，自己的路还是要自己走下去，去吧，孩子，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度过所有灾难，最终活下来。”助理大哥扭过头，唉声叹息。

那个讨厌我的新人设计师也走了上来。

新人设计师说道：“祝你好运……”

他话音突然一梗，居然捂着脸哭着跑掉了。

我还听到他口内嘀咕着什么“真可怜啊”之类的话。

咦，大家是不是都误会了什么，说得好像我去送死一样？

不就是辛老师找我说几句话吗，至于说得我好像要去刀山火海下油锅了一样？

大家都太夸张了啊。

辛老师人很好啊，就是表情太冷而已，大家都想多了。

助理大哥还拍着我的肩膀说道：“你看见了吧，他还为你难过哭泣呢，所以我早就说了，他是个好人呐……以后每年的今天，他都会在心底里思念你来个百转千回吧。”

他思念我个毛线！

我觉得自己再也没有办法和他们正常沟通，愤恨地走进办公室，狠狠甩上了门。

门刚关，就响起了吓人的笑声。

4、

“他们是不是很有意思？”辛老师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但是为了防止窗外的工作人员看见她不合时宜的表现，辛老师就趴在桌子上，不抬头。

她这样憋着笑，还真可怜，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辛老师也是拼了。

笑声都变调了。

我坐在沙发上，玻璃墙外也看不到我的角度。

“辛老师，你是不是平常给你的员工们太多的压力了啊，他们怎么一个个都神经兮兮的。”

“我哪有。”

“就你那副冷面孔，他们怎么会没有压力呢？你应该多笑笑，这样整个工作室的工作氛围也会好很多。”

“不行，不能笑。”

“为什么？”

辛老师再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变得狰狞可怕。

我被吓了一跳。

外头那些观察着办公室内动态的工作人员们也吓了一跳。

他们是真的跳了起来，办公桌上的物品噼里啪啦地掉在地上，转椅也翻了。

“辛老师，您这是什么表情？宝宝快要被吓死了。”我说道。

辛老师摆摆手：“不行，不能笑，笑会让人长皱纹的，我必须保持自己的表情，不能有太多的情绪波动……”

“纳尼？”

“我不像那些女人经常去打针做理疗，我只是自己保养皮肤……所以，我必须严格控制自己的表情，要不然我会老得更快！”

“老师，您才多大年纪啊，就这么怕老……”

“你猜我多大年纪了？”

“顶多二十五六。”

“呵呵呵……二十五六的都可以给我做孩子了。”

“噶？”

“为什么像是鸭子叫？我的意思是，我到了已经可以给你做母亲的年纪了……”

大姐，原来你不是拥有艺术家的梦能力，而是拥有不会老的能力啊！

您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惆怅个什么啊，干脆就拿着钱回家养老不是更好吗？

像我妈一样打打麻将，虐虐我爸。

像我爸一样种种芦荟，面朝大海，心怀泰剧。

多么美好啊。

何必还要突破什么自我呢？

原来你不是长大了以后梦能力才消失的，而是因为你太老了，梦能力自然而然就弱化了啊！！！

我说您这么漂亮，工作人员之中那么多的男性，但是大家都那么尊敬你，畏惧你，半点儿那种同龄人之间的随意和爱慕都没有。

居然从头到尾就不是什么同龄人。

哦买噶。

“行了，话说回来，你真的觉得我的花色设计得很糟糕吗？”

我想了想：“看分在什么场合了。”

“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简单，如果是mv制造炫酷感的话，是可以的，但是穿在身上就太夸张了。”

mv之中，辛老师设计的配色是流动的，像是旋涡一样的背景色，立体感，所以，在给人刺激的同时，也不会太瞎眼，毕竟这个镜头很快就过去了。

要是穿在人身上，就不合适了啊。

静止感反而会令观者觉得这件衣服掉进颜料缸里了，会有那种粘稠的窒息感。

辛老师静静地听我说完，然后她点了点头。

正当我以为她接受了我的意见的时候，突然一声巨响响起……

吓得我一下子就滚进了沙发里。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辛老师开始砸东西。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个端庄又优雅的女人，那个自称自己年龄可以做我母亲的贵妇人，竟然像是泼妇一样地狂砸东西！

什么笔筒，墨水瓶，相框，笔记本，反正是伸手能抓到的都被她抓起来狠狠丢到了地上！！！

脾气比楚小雨还要暴躁！

比我妈还要更年期！

等等，哪里来的一只猫？

不要丢猫啊！

喵星人那么可爱，你为什么要丢它！

你就算是丢它也不要丢到我的脸上来啊！！！

5、

“很痛吧。”助理大哥说道。

新人设计师一面给我脸上抹药，一面说道：“大哥，你这不是废话吗？杨阳整张脸都开花了，不疼才怪吧。”

“哎，我承受多年之后，到如今已经不记得疼痛感了，小花的爪子我很熟悉了……”

听着他们聊天的内容，我大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原来辛老师在伤心到了极点之后，就会习惯砸东西。

这个习惯在多年以前就有了，始终戒不掉。

可能是有钱的成功人士，多少会有常人所想象不到的压力吧。

只是这解压的方法也太特殊了。

辛老师办公桌上的东西，早就被助理大哥换成了小物件，所以哪怕她砸得再凶也不会造成任何伤害和损失。

唯一的问题就是那只叫做小花的猫……

小花是一只又肥又懒的猫，它的家就在辛老师的办公桌底下。

辛老师有脚凉的毛病。

她在办公室里会把脚丫子伸进小花的肥肚皮之下暖脚。

小花从来不叫，因为它从来不缺食物。

每当辛老师没有东西丢的时候，最后就会丢小花。

这只温顺的猫一旦受惊就会抓狂。

比如说被主人丢开的时候，再懒的猫也会疯。

小花疯起来，不会伤害自己的主人，但是会伤害其他呆在办公室里的人。

所以，整个工作室的人都知道，尽量不要在办公室内反驳老板的任何意见，也千万不要和老板单独呆在办公室里。

因为小花疯起来，会把你的脸挠到老妈都不认识。

“我觉得这一次小花非常有创意。”新人设计师说道：“大哥，你发现没，小花这一次所有的挠痕都是对称的，有一种凌厉地图样美感，不如这一次系列就以猫爪命名，以它的挠痕为灵感好了。”

助理大哥说道：“嗯，这倒是个好主意，可是怎么才能把杨阳脸上的痕迹都烙印在电脑里呢……”

新人设计师捧着我的脸，痛心疾首的说道：”哎呀，早知道，我就不给他上药了……“

“没事儿没事儿，药水的痕迹反而增加的颜色的层次感。”

紧接着，其他的设计师也都围了上来。

他们都捧着我的脸，对我指指点点的，根本就没有考虑过我的心情。

最残忍的是，为了把我脸上的花样复制下来，助理大哥凶狠地用平板电脑压我的脸……

可是，之前的经验不一定时时刻刻都适用啊！

我的五官凸出地地方可以印下来，然而，挠痕是平面的，印不下来的！

助理大哥还在用力，我都要和平板电脑同归于尽了啊！

他们就是这样对待客人的吗？

他们肯定还是对我羡慕嫉妒恨！

等到平板电脑几乎报废的时候，新人设计师才抠着鼻子说道：“大哥，我想我应该提醒你，其实给杨阳拍一张照片就好了……”

助理大哥终于放开了我的头。

他惊讶地捧起自己的脸：“天哪，是谁对杨阳这么残忍，他的脸都红了！肯定不是我干的！”

我愤怒地拿起平板电脑砸他的头。

“就是你干的，你个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