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到最后那女鬼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梨溯给大家的解释，是说拥有可以变成灵魂体的梦能力者捣乱，学生会已经对当事人进行了批评惩罚。

学生会表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希望大家不要再过多的纠结图书馆会不会闹鬼这件事。

图书馆是最圣洁的地方，是供大家学习进步的神圣领域，谁要是再在图书馆捣乱，学生会绝对会让他好看……

或者说，梨溯会让对方好看。

不管这个人究竟是人还是鬼。

事情过去了之后，大家才马后炮地猜测，其实在图书馆出现的根本就不是鬼，而是某个特质系或者特殊系的梦能力者的作祟罢了。

可是，细细追究的话，我们高三三个年级的学生之中，只有王莎莎的梦能力与此最为相近。

但是，很明显，在图书馆出现的女鬼又不是王莎莎。

所以，那会是谁呢？

大家都不再去细想，事后谈起这件事，总是笑呵呵地责怪那个装神弄鬼吓人的家伙。

饶是大家都自我麻痹了，终究再没有几个人敢在图书馆通宵自习的了。

从此之后，图书馆一到下午五点就非常准时地关门。

只要太阳落山，黄昏将至，同学们就神色凝重，又行动迅速地离开图书馆。

有人说，黑夜之中的图书馆像是棺材的形状。

也有人，一到零点，从图书馆就会传出女人的尖叫。

还有人说，半夜三更的时候，在外望去，从图书馆窗户内闪过许多人在奔跑的影子……

究竟是否真的闹鬼，没有人会去证实。

我也没有问过梨溯，那一天她痛殴了的那个，究竟是人还是鬼。

梨溯也什么都没有说。

这就是个秘密。

梨溯比我想象中要勇敢得多。

她在我心目中的形象越来越高大了……

就连鬼都敢殴的女人，难道不可怕吗？

以后她然你给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绝对不敢说一个不字。

……

图书馆闹鬼事件之后，叶翔发烧了。

他病得略重，温度一度达到了四十一度。

不得已，老师让我去照顾他。

我也不清楚，比起照顾叶翔来，说不定我还是宁可呆在课堂里学习……假学习。

叶翔躺在保健室的病床上。

吊水一滴一滴缓慢地流入叶翔的血管里。

保健老师也不知道去哪里了，把我们两个丢在一边。

原来梦能力者感冒发烧的时候，还是需要打针的啊。

我以为会有治愈能力的梦能力者跳个大神什么的。

看来，是我想多了。

但是，吊水的颜色和我记忆中，什么青霉素啊，葡萄糖的颜色不一样。

我记得小时候生病打吊水的时候，液体都是透明的。

可是叶翔注射的是淡蓝色的，还熠熠生辉。

看上去挺好看的，但是注射进身体里，就不清楚会是怎样的感觉和用处了。

叶翔不会变成蓝血星人吧？

本来应该是保健医生守着他的，为什么会是我呢？

我难不成天生就是要做保姆的命吗？

叶翔的吊水注射得非常慢。

一个小时过去了，居然连四分之一都没有下去。

叶翔昏睡的时候，还不时发出呻吟声。

我枯坐在一边，屁股都坐疼了。

我凑过头，问道：“你在说什么？叶翔，你是想要喝水吗？”

叶翔似乎听到了我的声音，他的话语清楚了几分。

“我以后再也不要去图书馆上自习了，我就呆在宿舍自习，就在宿舍……”

我满头黑线。

都这种时候了，叶翔满脑子惦记着的，还是自习吗？

2、

“太可怕了，为什么上个自习要那么难？”

“我突然想吃小鸡炖蘑菇了。”

“杨阳，你是个混蛋，都是为了你，我才带你去图书馆上自习的。”

“呜呜呜，妈妈，我害怕……”

叶翔一边拉着我的手，一边哭喊着。

我觉得他挺可怜的，只是能不能别再喊我妈妈了？

我拍着叶翔的手，无奈地说道：“放心吧，没有鬼了，鬼被梨溯给打跑了，你好好儿睡觉，好好儿休息，正确快点儿恢复健康，这个月末就要到了，你要是再继续病下去，会耽误考试的。”

叶翔虽然是恍惚着，但是肯定听到了我的话。

他点点头，随即又咕哝道：“梨溯比妖魔鬼怪更吓人。“

其实叶翔说得没错，梨溯比妖魔鬼怪更吓人。

能把女鬼打到抱头求饶的，天底下也没谁了。

我又坐了一会儿，觉得玩手机也特么地没意思了。

我上了床，把叶翔往里头推了推，随即我也躺了下去，闭目养神。

叶翔迷迷糊糊地醒了。

“喂，杨阳，我可是个病人，你就这么对待我吗？”叶翔凶巴巴地质问道。

只是他还病着，说话的嗓音软绵绵的，一点儿没有威慑性。

“这张床够大的，我就搭个边……我可是为了你，才浪费这么长的时间呆在这里的啊。”

叶翔委委屈屈地被我挤到墙上。

他侧过身，整个人都快要成墙纸了。

但我一点儿都不同情他。

他平常没少欺负我，好不容易虚弱了一下，让我逮到机会欺负他了。

我也开始迷迷糊糊，半睡半醒之间，突然感觉到手臂一阵痛。

睁开眼睛一看，发现是叶翔正在掐我。

他应该是在做噩梦，一边念叨着什么，一边狠狠地掐我的胳膊。

“好难受啊……”叶翔说道。

我翻了白眼，“我也很难受啊。”

叶翔继续嘟囔道：”不要过来，不要……再过来，我就和你同归于尽！“

也不清楚他做了什么梦，但很明显不是什么好的。

他哭哭啼啼，又翻来覆去的，满头大汗。

乍一看，叶翔这幅模样倒有几分可怜巴巴的。

但我一点儿都不同情他。

因为叶翔又踹又踢，又打又掐，只是两三分钟，我半张脸，一只胳膊，一条腿，都被他磋磨得伤痕累累了。

太凶残了有没有！

“你够了，你是不是故意再借机报仇！叶翔，你告诉我，其实你根本就没有睡着，你很清醒得对不对！”我说着，坚定地守卫着自己位置，奋力地扒住了床沿。

我是不会对恶势力屈服的！

我一定要坚定地在这张床上躺下去！

“去你的，这张床是我的，整个病房都是我的，都是我的，我的！”叶翔半醒不醒的时候，还知道和我挤。

我就知道他并没有真的人事不省！

他是故意的！

故意地虐待我！

我们两个背对背，四条腿都蹬来蹬去的，我顶你，你顶我的。

因为生病的关系，叶翔的身体软绵绵的，力气也没有那么大了。

我们两个人谁也不服谁，好几次我都差点儿被他拱下床了，但我坚持着抓住了床沿扛了下来。

叶翔发出闷闷的鼻音：“杨阳，究竟是我生病，还是你生病啊？你就不能迁就我一下吗，和我抢床……你到底要不要脸啊。”

3、

闹腾了一会儿，叶翔的身体反而更不舒服了。

本来有些降下去的体温又攀升了稍许。

“你说，你会不会被烧成白痴啊。”我说道。

不是说，运动发汗，更有利于病体痊愈的吗？

怎么就越来越重呢？

叶翔睁开眼睛狠狠地瞪过来：“我要是真的被烧成白痴了，也是你的错，你得为我的下半生负责。”

说着，一行鼻涕就顺着叶翔的人中流淌下来。

他很少有这么狼狈的时候，再配合他的表情，整张脸看上去格外的滑稽。

我抓起几张面巾纸，胡乱地在叶翔脸上擦了一把。

结果一不小心就把他的鼻涕擦到了叶翔的眼皮上。

我轻咳一声，没敢让他知道真相。

“为什么我又感觉眼皮这么沉重呢？好像有什么东西黏住眼睛了似的，让我睁不开眼睛……”

当然了，被鼻涕黏住了，当然睁不开了。

我违背良心说道：“那是因为你病得太厉害了，身体渴求休息，只有多睡觉才能让身体好起来，所以，你就闭上眼睛睡吧。”

说着，我伸出手去阖叶翔的眼睛。

我的手拿起来，却发现叶翔的眼睛还是直勾勾地盯着我。

“嗯？怎么不闭上？“

我又再度去阖他的眼睛。

叶翔偏偏不肯配合。

我怒了，用力去抹他的脸。

“给我闭上，给我睡觉……信不信我拿针线给你缝上！”

叶翔抬脚就踹，却踹空了。

“你这个大变态！你到底是想让我好好儿休息，还是想要弄瞎我啊。”

叶翔的腿悬在床边，整个人看起来更狼狈可怜了。

我把他的腿扔回去，又把被子给他盖好。

顺便把被子拉高，盖住他的脸。

“睡吧睡吧。”我哄道。

叶翔不耐烦地挣开，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来，“我睡不着，你想办法吧。”

“为什么你睡不着，要让我想办法？”

“因为都是你害得我没有办法睡着啊。”

我也是没有办法了，和一个病人置什么气呢？

可是我没有哄人睡觉的经验。

我清了清喉咙，唱儿歌……

“哎呀妈，杨阳，你唱得也特么的难听啊，你都跑了几个调啊，这首歌，应该这么唱才对……“

“滚你的，我是在唱歌哄你睡觉，不是让你教我怎么唱歌。”

“那你就找个好方法哄我睡觉啊！杨阳……我要是睡不着，我说不定会做出什么来，因为我现在很难受啊。”

因为难受，就想让别人也难受，这是什么破理由！

唱歌我就算了。

我本来就属于五音不全的类型。

那我就讲故事好了。

“……白雪公主听到这句话，痛苦地哭了起来，她决定和野兽分手，一个人流浪天涯，只做卖女孩儿的小火柴……”

叶翔听得都喷了。

“你到底讲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话说回来，你看过童话故事吗？你真的知道灰姑娘和白雪公主的差别吗？”

我认真地想了想，“这些童话故事的女主人公能有什么区别，都是貌美胸大大长腿吗？”

我的回答令叶翔无言以对。

好半天，他才点点头，说道：“嗯，对……你说得居然没有错……”

4、

“睡前故事不是像你这样讲的。”

“那要怎么讲啊。”

“你来睡，我来讲。”

“啊，这个不好吧。”

“这有什么不好的？你到底敢不敢吧！”

“我不敢，我有什么不敢的？你当我是谁啊。”

……

于是，我和叶翔换了个位置。

我躺下了，他坐在床边给我讲故事。

叶翔居然讲了个西班牙的儿童故事，有关于成长与励志的。

听得我都愣住了。

没想到他讲故事居然这么有天分，绘声绘色，跌宕起伏，抑扬顿挫的……

我连本国的儿童故事都不了解几个，叶翔竟然看过西班牙的儿童故事？

是他在修整牙齿的时候，听到的故事吗？

话说回来，我一直不了解西班牙和葡萄牙的不同之处。

为什么不能叫西瓜牙和葡萄牙呢？

这两个国家，是不是很盛产水果啊。

西瓜还不错，葡萄更好吃。

葡萄牙的葡萄一定很好吃……

我这么想着，稀里糊涂地闭上了眼睛。

在叶翔平和安详的声音中，我居然真的睡着了。

梦里，我在吃葡萄。

好多好多的葡萄，怎么吃都吃不完，从幸福，慢慢就吃成了苦痛。

“不吃了……”我嘟囔道：“我吃不下去了，真的吃不下去了……”

一张开眼睛，就发现保健老师正面无表情地盯着我。

我吓得一下子就坐起来了。

我发现天早就黑了，叶翔不知道去哪里了，坐在病床边的保健老师正在吃泡面。

他吸溜着面条，问道：“你醒了？要不要来一口？”

说着，他夹起一筷子面条递了过来。

我张开嘴，“啊……”

然而，紧接着保健老师就收回了筷子，将面条塞进了自己的嘴巴里。

他含糊地说道：“就这么点儿面条，还想吃我的，你咋就这么美呢？”

我目瞪口呆，看着保健老师飞快地挑着筷子，几下就将面条都塞进嘴巴里，囫囵吞枣地咽下去了。

“喝汤吗？“保健老师又抬起头，把不锈钢盆往我面前送了送。

面条都没了，还让我喝什么汤，吃调料吗？

我摇了摇头，“不……”

话音未落，保健老师就得意地笑了笑。

“幸亏你有自知之明，不和我抢……我告诉你，这方便面的精华部分就在于汤……吃完难吃的面条，再喝汤，你就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方便面就是这样的东西，明明闻起来味道很好闻，偏偏吃起来特么的难吃，还不如狗粮呢！”

“但是，方便面汤的确是会令人疯狂的……怎么，你没吃过狗粮？你怎么能不吃狗粮呢？有机会，你一定要好好儿尝一尝啊，其实现在的狗粮还是很不错的，就是容易长脂肪，就算你再喜欢吃，也要控制，千万不能吃太多啊。”

我已经木然了……

我为什么要吃狗粮？

狗粮为什么会叫做狗粮？

那还因为是狗的粮食啊！

保健老师，你连狗的粮食都抢着吃，你让狗狗们怎么办？

你咋就这么美呢！

我才不会像你一样，吃狗粮吃到痴迷，甚至还吃到长脂肪的地步！

简直让人难以想象啊……

等等，叶翔呢？他哪里去了？

不会被保健老师安排子去吃狗粮了吧！

5、

叶翔当然不会吃狗粮。

他一打完吊水，就跑到操场上去了。

叶翔这个疯子，居然还一边背单词，一边在操场上练习竞走。

我就没见过他这样的！

用不着这么拼吧。

他的学习成绩已经那么好啊，还拼什么啊。

为什么要求自己成为全才呢？

我要是能满足叶翔的其中一点，估计我妈都会去寺庙还愿吧。

让自己压力这么大，难怪会生病啊。

可想而知，本来才病体初愈，又大晚上地跑到操场上练习竞走的叶翔，终于……

病得更严重了。

而且是病到一倒就不起的情况。

竞走比赛拉开帷幕的当天早上，我就站在叶翔的床边。

他的手紧紧地拉着我的手。

叶翔虚弱地说道：“杨阳……你一定要好好儿的……”

我感动的点点头：“你放心吧，比起比赛，我更在乎的是我的身体，我一定会好好儿的，不会逞强地。”

没想到，叶翔继续说道：“你一定要好好儿地争取到第一名啊……我没有办法争取到的荣誉，你一定要争取到……别忘了，第一名可以免试，免试！”

叶翔眼珠暴突，青筋暴起，“你这一次要是补鞥免试的话，一定会考砸的，不管怎么说，我是你的兄弟，万一你考砸了，我的面子也就没了，我也会觉得丢脸 。“

原来是为了这个吗？

我不想和他友好地握手了。

你放开我吧。

反正我就是让你丢脸的兄弟，我从来就没有让你骄傲过。

我面无表情地挣脱着，偏偏叶翔死死拉扯着我。

“一定要赢，一定要……”叶翔话音未落，就喷出一口鲜血，继而翻着白眼倒了下去。

曾景武都震惊了，“不会吧……他不会是真的死了吧？叶翔咳嗽得很严重，该不会是得肺痨了吧！是会传染的！”

曾景武难得惊慌了一把。

不过，他误会了。

“叶翔不是得了肺痨。”我木然地说道：“他吃了太多的石榴，还喝了草莓汁而已。”

曾景武也肃然了，“嗯，吃了这么多，也是死得其所了。”

……

我换上了运动服。

参加竞走的并没有那么多，但是场面和之前的马拉松大赛一样的热闹。

人声鼎沸。

基本上这座城市较大的公司都派出了选手。

我，以及另外两个老师正是梦能力实验高中的代表。

而本市的梦能力集团分部也派出了代表进行比赛。

他们和我们是竞争对手的关系，不是同伴。

一男一女的两个老师，站在我的两侧，就好像保镖，门神……

“不要被他们迷惑了。”男老师压低声线说道：“他们现在是我们的敌人，不是朋友。”

我点点头：“他们从来就不是我的朋友。”

我都不认识那一对参赛者，怎么可能会是我的朋友吗。

女老师却是咬牙切齿地说道：“无论如何，我们一定不能让他们赢……不能让他们赢，十岁都可以，只要不是他们，谁都可以……”

我好奇地问道：“额，老师，你的反应好像有些过了啊。”

那女老师干脆就说道：“那两个贱人还真的在一起了……她有什么好的，没有我长得好看，没有我身材好，只不过就是会做饭而已……贱人，贱人，我一定不会让你赢的，你们都给我去死吧！”

我吞咽了一口，直觉这一次的竞走比赛也不会安稳地落下帷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