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有没有觉得他长大了一点儿？”叶翔问道。
还真别说，虽然才过了一个晚上不到的时间，但小崽子真的好像大了一圈。
在此过程之中，我们发现了饲养小崽子的几点注意事项——
首先，他不能吃荤的，哪怕沾了荤腥的都不行，只能是全素的，彻头彻尾的素。
所以，因为现代很多菜色虽然看上是素的，但都是用猪油炸出来的，所以，这种菜色就坚决不能给小崽子吃。
甚至是用炒过猪肉的锅再做的单纯的素菜也不行。
吃下荤腥之后，小崽子就会呕吐，吐到心肝脾肺都要吐出来那种，特别吓人。
他第一次吐的时候，我还以为他要一命呜呼来着。
其次，小崽子的生命力特别的强。
虽然经历的荤腥的迫害，但是他很快就能恢复过来，哪怕前一秒还奄奄一息，只要被体内荤腥的因子吐出来，他就又满血复活。
然后，给他吃的东西，只要是植物类的，什么都行。
当然要是有虫子就不行了，因为虫子也是荤腥。
小东西最喜欢的就是花花了。
比起绿色的茎叶，他更喜欢吃花花。
只是这个季节还在开花的太少了，只在绿化带找到一些看似菊花的花种。
一个晚上，整个花坛就被我们祸害得不行了，看得出来，虽然小崽子各自很小，但是他的食欲很旺盛。
最神奇的是，只要你给他，他就吃……
不管是荤还是素，就好像明明知道自己不能吃荤的，也要吃，饿死鬼投胎似的。
一个劲儿地给，他就一个劲儿的吃。
到后来，他的肚子大得吓人，接过叶翔递给他的花花还是会吃。
叶翔就好像一个不断给儿子吃好的妈妈的一样，不管儿子想不想吃了，妈妈还是一个劲儿地往孩子嘴里塞，直到把儿子塞成死肥宅。
这就叫做有一种冷，叫做妈妈觉得你冷。
我不得不阻止叶翔继续投喂下去。
没了吃的，小崽子也不要，就抱着自己的脚丫子在桌子上滚动，十分开心的样子。
“哦，天哪，我从来没有见过长得这么不可爱，动作却这么可爱的，哦，我的天啊……”
叶翔可以闭嘴了。
他表达的意思，我很明白。
明明可以是天底下第一可爱的小孩子，偏偏长了我的脸，所以看上去就没那么可爱了。
我不禁下意识地摩挲着下巴……
还好吧。
我的五官单独拿出来都很不错的啊，就是组合起来不那么般配罢了，但也不至于让他们总是拿这一点嘲笑我吧。
肯定是我这个人太完美了，他们找不出我其他的缺点来，只好拿我的长相说事。
哼哼，这群嫉妒的丑陋又鱼唇的人类哦！
最后一点要注意的是，小崽子对危险没有感觉。
也就是说，以他的体型，被老鼠，野猫野狗叼走都有可能，但是他自己意识不到危险，甚至还乱跑主动地要和一只野狗打招呼。
要不是我眼疾手快一把把他抱起来，那野狗肯定就一口咬死他了……
偌大的校园里藏了几只野生动物也是可能的。
就连平日看上去很可爱又胆小的麻雀都会是小崽子强大的敌人。
2、
“所以我一早就开始说，千万别把他带出来……你倒好，不仅把儿子带出来了，还把他放在地上。他才出生几个小时啊，才几个小时，连一天都没有，你就让他一个人跑，面对世界上各种各样的危险……你这个爸爸怎么当的，太狠心了，呜呜呜……”
叶翔就和老妈子一样啰嗦。
自打有了小崽子，这个不男不女的生物就自动承担起了照顾孩子的重任。
实际上，在出发之前，也是叶翔张罗着，要把小崽子带上的。
叶翔坚持认为让小崽子一个人留在宿舍里太危险了，说不定什么地方会有老鼠钻出来伤害他。
我也觉得有道理，我们宿舍楼虽然经历过几次改修，设备什么的也不错了，但是毕竟是老楼，谁也不确定有没有老鼠的。
我这才带出来的。
小崽子很能爬，又不怕高，原本就趴在我的肩头上东张西望的。
又是叶翔偏偏说，让他站在我身上，它危险，如果掉下来，会摔死的。
于是，我又不得不把小东西放在地上，结果他往前跑了没几步，野狗就出没了。
可能是校园里的野生动物在太多的学生面前不敢出来，放假了之后，它们就活跃多了。
它们对于小崽子而言都是危险的。
现在楚小雨和梨溯她们都出去执行任务了，因此只能是我们三个面对这个麻烦。
叶翔是不主张报告给学校知道的。
就怕学校会认为我们是违反了规定，偷取了“宝藏”，然后给他扣分什么的。
明明提出探险的建议的人就是叶翔，最怕会影响到自己的成绩的，也是叶翔。
大自然就是小崽子的天然的食堂。
他抓什么都吃。
他其实真的是个恨活泼开朗的小孩子。
也很讨人喜欢。
最重要的，是他非常非常的乖。
他甚至还会主动讨人喜欢。
比如说，他发现什么好看的东西，就会屁颠颠地跑过来递给我。
什么好看的石头啦，好看的花花啦，好看的叶子啦，还有好看的虫子……
他还甚至拖着一只麻雀朝我走过来。
他原本是想要献宝的，不过这麻雀可是杂食性的动物，麻雀扭过头就要叨他。
幸好我冲得快，那麻雀咬了我手一口，就飞走了。
小崽子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笑嘻嘻地坐在我掌心中。
直到发现我是手背被麻雀咬得红肿，小崽子才笑不出来了，眼中喊泪地看着我。
他不会说明，却是个非常聪明的小家伙，感情也非常的细腻丰沛。
还不等我说什么，叶翔就急切地说道：“别怕，别怕，妈妈不怪你的，你爸爸更不会怪你的……没事儿，你爸爸，皮厚着的，被咬一两口都不要紧的。”
我想吐槽的不是后一句，而是前面……
天哪，我什么时候变成爸爸，她是很么时候变成妈妈了？
这样不显得我们两个的关系很奇怪的吗？
曾景武是从头到尾最淡定的一个了。
他甚至把我和小崽子都搞混了，认不出来我和小崽子两个人中，究竟谁才是真正的杨阳。
曾景武本来和我说着话，却慢慢说着说着，就变成对着小崽子说话了。
而坐在我头顶上的小崽子也听得十分认真。
小崽子虽然不说话，但他很认真地表达出自己的态度来，点头或者摇头。
3、
小崽子长得非常快，哪怕他只是吃素……
可能也只是吃素的关系，他吃的非常多，所以成长起来的速度也非常快。
才三天，他就有我小腿那么高了。
不过，他还是很乖，很听话的。
在我玩游戏的时候，不是抱着我的小腿，就是坐在我的脚丫子上玩他的那些花花们。
整个校园内的植物们都被我们祸害得差不多了。
我有点儿心惊胆战。
等到开学的时候，植物们应该就长好了吧。
它们的成长能力应该很强大的。
植物吗，生生不息来的。
但是，植物的成长速度显然比不上小崽子的进食速度。
我想象了一下。
大熊猫因为吃竹子，所以十四个小时不停地吃，才能能从中获取到足够维持自身活动的养料。
所以，小崽子成长得那么快，他才三天就要把整个校园内的植物的叶子，花瓣都吃光了也是理所当然了。
至少我们还知道不能斩草除根的道理，植物的根茎还都在的。
“不行的话，从今天开始，就带着小崽子……我说，是小东东，带着他出去找植物吃吧。”
虽然吃植物病么诶有太大的危害性，可是校园内的植物还是尽量让他们保持原本的形象吧。
否则开学之后，我们将会遭到怎样的惩罚呢？
可想而知，我们梦集团实验高中是多么注重形象工程的地方，校园里的许多植物们都被修剪成了工艺品的形象。
比如说大象，狮子，恐龙，最神奇的是，某个厉害的园艺者还弄出了冰雪奇缘中冰雪宫殿的造型。
可是现在呢……
大象只剩下了鼻子，狮子只剩下了尾巴，恐龙只剩下了眼睛，宫殿……连台阶都没有了。
植物们被吃得太惨烈了。
也幸亏小崽子吃的是植物，而不是荤腥，否则按照它的胃口，人类都得灭亡。
小东东就是我们给小崽子起的名字。
我们三个男生都没有起名的天赋，能给他起一个这样顺口的名字已经不容易了。
看起来，小东东也挺喜欢自己的名字的，至少他知道我们是在叫他……
然后，我们还发现了其他神奇的地方。
小崽子的智商很高，他居然比我还会做题，比我还会打游戏，比我还会摆弄手机。
我甚至都不用做什么了，小崽子就都能帮我解决了。
等到小东东长到了和我肩膀一样高的时候，我几乎什么都不用做了，因为他都帮我解决了……
更重要的是，虽然小东东吃得多，但他也非常能干，能干到了一种夸张的地步……
整个学校的卫生居然在两天之内都被小东东打扫干净了。
这个时候，已经过了半个月了。
也就是说，我们还有半个月的休假时间。
到了这种时候，也不用我们再照顾小东东了，因为他自己就能去找植物吃。
虽然叶翔说，我把所有的工作都交给小东东是不对的行为，但是我觉得，孩子长大了吗，就应该帮助家长承担些什么的，否则还养育他们干什么呢？
——即便我并没有真正养育过他什么。
虽然这是寒假，但是离真正的春节还远着呢。
春节会在春假的期间过的。
也就意味着没多长时间之后，我们又要回家去过春节。
所以我和叶翔都不想回家了。
曾景武要回家帮忙，所以他先走了。
没想到，曾景武这一走，我身上就出现了问题……
4、
那一天和以往没是什么区别。
曾景武离开好像才是昨天发生的事。
因为我所有的工作都让小东东给做了，甚至连饭菜都送到了自己的面前，所以，我就懒洋洋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
小东东还是不会说话，但是不知怎么的，只要他一个眼神，叶翔就能明白他的意思。
他们两个就好像心有灵犀一样，而且相处的很融洽。
我在床上懒洋洋地享受，玩手机的时候，忽然听到叶翔叫了一声“杨阳”。
我自然而然地以为他这是在叫我，于是我仰起头看……
结果我发现叶翔在和小东东说话。
小东东在做卷子，叶翔在做指点。
从头到尾小东东都没有说过一句人话，可叶翔就是能够听懂对方的意思。
甚至叶翔还说道：“不要气馁，杨阳，你以前都没怎么学习，所以基本功差是可以理解的……你现在从小学的习题开始做，先练手速，再练正确率，从量变达到质变……哦，不要担心，不要觉得丢人，其实这是很好的很有效的方法，许多人都会在最基础的方面出错，与其说是马虎，倒不如说是基本功不扎实。什么马马虎虎，没有注意，稀里糊涂，这些都不是借口，弄错了就是弄错了，就是你自己愚蠢，不要找任何的借口。“
我真不明白为什么叶翔都成为梦能力者，还对学习的这么富有热情，上一届高三毕业的时候，一个去参加高考的都没有。
因为我们这些梦能力者学生都知道，就算我们去参加高考了，可能会获得在正经的大学上学的机会，却没有机会在正经的公司工作的机会。
我们这些梦能力者没有其他的出路，如果离开了梦集团，那么就是背叛，背叛的结果，就相当于给我们贴上了梦天组织的标签。
成为梦天组织（不管是否自愿的），梦集团都会消灭我们……
当然不是说杀人那么可怕的惩罚，而是把我们的梦能力摸消，把我们的记忆挖空，让我们一把年纪了变得像是弱智一样，再无继续生活下去的能力。
虽然我不清楚最开始梦天组织是因为什么成立的，但我能想象得到梦集团是为了什么成立的。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就有矛盾。
不管这个矛盾是由普通人引起的，还是梦能力者之间的问题。
我耸耸肩，没再搭理他们。
我继续玩手机，忽然间，想起了什么，突然仰起头来，有些不理解地瞪向叶翔——
小东东又不是真正的我，为什么要称呼他是“杨阳”呢？
我虽然很不高兴，但到底还是躺了下去。
还没有过一天，我就察觉到……
为什么真正的我，真正的杨阳在叶翔眼里变成透明了呢？
他仿佛看不到我了，走路的话就会从我面前一径走过去，吃饭的话，也会给小东东夹菜，完全忘记了我……
从各种症状来看，叶翔是真的无视我了。
那么，究竟是因为他不想搭理我呢，还是因为真的看不到我了呢？
5、
我消失了……
不，准确的说，是“杨阳”这个人消失了。
真正的杨阳不见了。
而小东东变成了杨阳。
叶翔亲切地叫小东东是杨阳，但他却像是看不到我一样，不再与我发生任何的接触。
哪怕我叫他，碰他，甚至打他，叶翔都没有任何反应。
就好像我们活在两个世界了，我根本触不到他。
我看过一个电影。
叫做触不到的恋人。
可是在那个电影里，之所以看不到，那是因为两人处在不同的时间点上。
可是我明明还存在着的，叶翔也明明在我面前的，我们两个明明还在一个空间的，时间线上的，可是他根本就看不到我。
小东东变成了杨阳。
他变成了真正的杨阳。
而我又算是什么？
幽灵吗？
我透明的吗？
我甚至挡在叶翔的面前，可是他一径地走，直接把我给撞飞了。
把我撞飞了之后，叶翔还抓了抓胸口，说了一句：“都冬天了，怎么还有这么多的蚊子？好痒啊……”
原来现在的我带给叶翔的感受不过是像几只蚊子的攻击一样。
我尝试和小东东说话。
我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所有人都把他当成我……
哦，不能说是所有人，应该就是我们几个。
叶翔把小东东当成了我。
和叶翔通过视频通话的楚小雨和梨溯都把小东东当成了我。
这是为什么呢？
不会在我不知不觉的期间，杨阳死掉了吧？
是不是有个什么恐怖故事就是这样讲的……
有一个女孩儿租了房子，她很长时间没有找到合适的合租人。
最后是另一个女孩子住进来了。
其实这后来的女孩子和女主角长得一点儿也不像，而且女猪脚个性开朗，后来的那个女孩子就像是女神一样十分的文静。
但性格天壤之别的女孩子就成为了朋友了。
两个人互相影响，性格也越来越像，穿的衣服也越来越像，最后有一天，女主角发现自己的男朋友和后租房子的女孩子发生了关系。
女主角愤怒地质问男朋友和闺蜜，却发现男朋友把自己当成闺蜜，而把闺蜜当成了自己，所以才会发生这样的事。
更重要的是，在男朋友的眼中，闺蜜的的确确就是自己女朋友的样子。
女主角快要疯狂，所有人都以为她疯了。
然后她发现自己变成了闺蜜的脸……
闺蜜最后留给她的一句话就是：“你可以死了，我会代替你，好好活下去的，享用你的男人，你的身份，还有你的性命……”
……我不会是遇到这种事了吧。
所谓的宝藏，就是那颗蛋，从那颗蛋里孵化出来的东西会变成第一眼看到的生物。
然后变成了我的小东东渐渐取代了我的位置。
我，这个真正的杨阳，就这么不存在了吗？
不管我怎么和小东东说话，他都不搭理我。
这种情况持续到了假期结束……
我觉得不是别人疯了，就是我疯了。
为什么熟悉都看不到我呢？
可我又无比确定，我没有死啊。
因为镜子里有我。
我有脚。
用影子。
如果我走出梦集团实验高中，外头的人也能看到我。
但是只要知道杨阳这个人的，却都以为小东西是真正的杨阳，故意忽略了我。
这证明，如果我离开梦集团实验高中的话，我还是可以作为独立的个体存在的。
在梦集团实验高中内，没有我存在的价值了。
经过半个月的实验，我确定了自己的处境。
有那么一会儿工夫，我几乎是兴奋的。
因为所有人都把小东东当成了我，那么我就可以离开梦集团了，可以以自由者的身份好好儿地活下去。
可是，当我发现小东东用我的手机和我的爸妈联系，他们完全就成了一家人之后，我认为，我必须争夺回自己的身份。
我不能退缩。
我是杨阳。
无法取代的。
就算我不喜欢梦集团，梦能力，任何和“梦”有关的东西，也不代表我就应该逃避，甚至连自己的身份都不要的程度。
我直面对面小东东。
这一次，我不打算再用平和的方式解决了。
趁着叶翔不在宿舍的时候，我一拳打上了小东东的鼻子。
真的很难以想象，小东东还小的时候，他那么的喜欢我，那么的粘着我，原来这只是为了想要变成我的一个假象吗？
我彻头彻脑地被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