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神奇白狐引路 犯上小吏被救逃生
作者:徐凤学      更新:2020-05-05 02:04      字数:5649

满人是游牧部落,自古以狩猎为生,坐了天下,从皇帝到将士,狩猎是他

们的嗜好。而且狩猎即是锻炼,也是游戏,又是消遣。宁古塔虽身在边关,军务繁忙,但朝廷上下,崇尚打猎,又年轻好动,稍有闲暇,便来了兴致,约了袁天觉等几个好友,一同来找窦尔墩。一行十几人,出了瑷珲小镇,直奔深山老林。这里是著名的北大荒,流传着“棒打障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往日打猎,出门獐狍野鹿都和他们赛跑,今天不知为啥特别晦气,整整一上午,连只兔子都没见着。到了晌午,人饥马乏,正想停下吃午饭,却突然发现一只白狐狸正在一眼清泉边喝水。那狐狸不大,像只大巴狗,浑身雪白,没有一根杂毛,世上少见,令人称奇。那泉水也让人叫绝,从石缝里涌出,只有手指般粗细,却源源不断,水滴石穿,年深日久,硬将地面那坚硬如铁的石头冲刷成一条小流水沟,顺着山坡而下,形成一个小瀑布。宁古塔在前,第一个发现了那只白狐狸,便张弓搭剑,瞄都没瞄,嗖的一箭,便朝狐狸射去。你说怪不?那狐狸只顾喝水,根本没有发现有人,可箭刚要沾身,却像突然一惊,身子一跃,竟躲过了那箭,还不满的回头瞧了瞧宁古塔,这才拼命奔逃。宁古塔是有名的神箭手,百步之内,从来箭无虚发,今天是第一次失手,脸像挨了一巴掌立刻红到了脖子后,拍马便追。宁古塔是将军之子,骑的马自然是全军中最好的马,可算日行千里,夜行八百,别说一只小狐狸,就是俗称“草上飞”的梅花鹿也能追得上。主人双脚一磕马镫,那马长嘶一声,撒开四蹄,奔跑如飞,眨眼之间,便追上了白狐狸,宁古塔又张弓搭箭,照着白狐狸射去。白狐狸正在奔跑之中,却像苦练多年,武功极高之人,能闻声辩音,就在那箭要射到身上的一刹那,身子向旁边突然一闪,躲过了致命一击。此时袁天觉等人也都赶过来,大家撒开马将白狐狸团团围在中间,个个张弓搭箭,十几只箭一起朝白狐狸射去。那白狐狸许是真的成了精,危急时刻,竟平地跃起,还反戈一击,张牙舞爪,吱吱怪叫,朝宁古塔面门直扑过来。事出突然,宁古塔躲闪不及,来了个蹬里藏身,才躲过一劫。更让人想不到的,那白狐狸也懂得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不但不逃走,还缠住了宁古塔,始终不离左右,不是在他马肚下钻过,就是在他头顶飞跃,又不断放出臊气,把个宁古塔弄得手忙脚乱,刀砍不到,箭射不着,又被那臊气熏得捂鼻子淌眼泪。其它的人也都投鼠忌器,怕伤到宁古塔,也不敢轻举妄动。

窦尔墩开始只是在旁边立马观看,他虽来跟着打猎,却一箭没发。一是他

不喜欢打猎,二是他十分珍惜那些动物,不想杀生,还有就是不想在众人面前显摆自己,以免引出不必要的麻烦。现在一看宁古塔被一只小狐狸弄得狼狈不堪,只好出手相救。只见他深吸一口气,伸出右臂,张开五指,身在几步开外

,那只小狐狸就像狗见主人似的,从地上一跳便稳稳的落在窦尔墩手掌心上,摇头摆尾,舔手扯袖,显得十分温顺乖巧,惹人喜爱。

“少将军,”窦尔墩将小狐狸抱在怀里,用手轻轻的抚摸着小狐狸的头,向

宁古塔替小狐狸求情,“你看这小东西多可爱,放了它吧?”

宁古塔本来一肚子气,看那小狐狸确实乖巧可爱,又有窦尔墩求情,便点

了点应允。

“小乖乖,”窦尔墩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亲切地伏在小狐狸的耳边说,“

今天多亏遇上少将军这个好心人,要不你早就没命了,往后可要多加点小心哪!”窦尔墩说着,对着手上的白狐狸轻吹了一口气,那白狐狸便从他手上稳稳地落到了地上。虽知那白狐却不肯走开,不但冲着窦尔墩吱吱叫着连连点头

,眼里还流出了泪水。窦尔墩觉得奇怪,便滚鞍下马,蹲下身子重新抱起白狐狸,又伏在耳边轻声的说:“小乖乖,你怎么不走啊,看你这委屈的样子,是怪我们欺负了你,还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想求我们帮忙?”

那白狐狸真的好像听懂了窦尔墩的话,不但连连点头,还用两只前爪指着

南方吱吱叫。窦尔墩也好像懂得了白狐的意思,把白狐狸放在地上说:“你是有为难之事想求我们,那好,你就在前边引路吧。”那白狐狸点点头,真的在前边大摇大摆的走了。窦尔墩看了一眼宁古塔,宁古塔说了一声“跟着走”,一行人便紧随白狐狸后边而行。他们一直向西南,过了北安,便走出深山老林,视野立刻开阔,越往南走,地势越平坦,放马飞驰,顿觉心旷神怡。这一日,来到了海伦河边。说是河,实际上只是一条大流水沟。初冬时节,河水已经结冰,两岸是一片金银交织的世界。薄薄的白雪盖不住枯黄的蒿草,一望无际的大平原,成群的獐狍野兔出没,令人倍感荒凉。远处有几座关东特有的破马架子,不知因何失火,只见浓烟滚滚,火舌冲天,孩子大人的呼叫声不绝于耳。说也奇怪,那白狐狸走到这里,就不再走了,身子直立起来,两只前爪指着失火的马架子吱吱直叫。

“少将军!”窦尔墩先急了,已顾不得白狐狸,啪的给马加了一鞭,撒马就

朝失火的地方奔去,“快,快……”

“快去救火!”宁古塔也不怠慢,马刀一挥,紧随窦尔墩身后,大声命令,“快,快……”

马到失火地点,却见是一群官兵围在那里,为首的是一个身穿四品官袍将军,正在指挥着官兵抓人放火。那些官兵如虎入羊群,抓住百姓连踢带打,连几岁的孩童都不放过。

“你,你们……”窦尔墩一见立刻火冒三丈,正要冲上去救人,却被宁古塔叫住了,“快回来,谁也别过去!”

“少将军,你,”窦尔墩勒住马,一脸不解的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

你……”

“少将军是怕你闯祸!”没等宁古塔说话,袁天觉便抢先回答,“你没见那

些官兵都穿着御林军的服装,他们一定是皇上派来捉拿钦犯,谁敢阻拦,那可是杀头之罪!”

“可,可,”窦尔墩连气带急,话都说不成句,“他们都是种田的农民,还

有妇女孩子……”

“天都晌午啦,咱们走远点找个辟静的地方吃晌饭吧。”宁古塔有意避开窦

尔墩,说着便领头先走,边走边说,“这海伦河两岸可是咱们太祖居住过的地方,乃龙兴之地,今天咱们既然来到此地,得多打些野物,好好吃一顿,沾点太祖的灵气。”

“好哇!”袁天觉首先呼应,还偷着给窦尔墩使眼色,“大家都听到啦,咱们少将军发话啦,这回咱们可得喝他个一醉方休!”

窦尔墩见宁古塔不让救火心中十分生气,但军命如山倒,主帅不让,他也不敢违抗,也只能随众。大约走出四五里地,来到一片桦树林才停下,宁古塔先下了马,大家也都下了马,分头拾柴的拾柴,生火的生火,宁静的小河畔立刻热闹起来。窦尔墩虽受宁古塔的邀请,待为座上宾,却始终把自己做为普通士兵,见大家一休息,便主动来到河边,用石头砸开河冰,此时河水还没有完全冻死,冰被砸开后就冒出水来。窦尔墩和几个士兵一起牵马饮水,忽听不远处传来“救命啊!救命……”的大声呼叫,窦尔墩耳灵腿快,听到声音,撒脚便奔了过去。跑到近前,只见一个破衣烂衫,披头散发的人正拼命奔跑,后边十几个官兵在追赶。那人跑到窦尔墩身边,早已累得筋疲力竭,只有气无力的说了一句“军爷快救我!”便晕倒在地。此时官兵已到近前,为首的一个小头目二话没说,抡起手中单刀就照那人拦腰砍了下去。

“慢!”窦尔墩大喝一声,抢前一步,出手抓住小头目握刀的手腕,虽面

带微笑,目光却灼灼逼人,“这位兄弟,不知此人所犯何罪,为何要杀他?”

“所犯何罪?”小头目一脸怒气,用力抽出手来,“他是朝廷钦犯,畏罪潜

逃!”

“朝廷钦犯?”窦尔墩哈腰抱起那人,用手掐着他的人中,见小头目又挥刀要杀青年,便用一手抱住那人,腾出另一只手抓住小头目握刀的手腕,“这位兄弟,朝廷钦犯按律该由皇上处治,你擅自杀人,不怕朝廷怪罪?”

“你知道个屁!”小头目有些不耐烦,出言不逊,“你他妈的知道他是谁吗

?他叫米长安,是朝中上书房供奉,越职弹劾明大人和索大人,我们是奉索大人之命,捉住就地正法!今天老子看你是个边防哨兵,整天像个井里蛤蟆似的蹲在这山沟里,也就不追究,要是把老子惹火啦,抓你防碍公务,你他妈的吃不了就得兜着走!”

“兄弟说得虽在理。”窦尔墩一听索额图,气就不打一处来,再听到索额图

要杀人灭口,就猜到此人定有冤情,决定出手相救。他却不露声色,先呲牙一笑,随后又冲着小头目拱拱手,“我只是感到奇怪,这米长安只是一个小官,他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和当朝左右二相作对,一定是另有隐情吧?”

“你真他妈的噜嗦起来还没完啦!”小头目立刻火了,手中的单刀在窦尔墩

眼前乱晃,“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是不是活腻啦?”

“兄弟别发火。”窦尔墩仍一脸笑意,不急不慢地说,“不是我爱管闲事,

人命关天,你一刀把他杀了,有天大的冤屈也说不出来。”

“妈了个×!”小头目被气疯了,挥刀就朝窦尔墩砍来,“撒泡尿照照你自

个儿,一个臭当兵的……”

“你!”窦尔墩憋了一肚子的火此时全都冒了出来,眼珠子一瞪,抬脚就把

小头目手中的单刀踢飞,随后又啪啪啪给了小头目几个大耳光,“识相的赶快给我滚!惹恼了老子,叫你们一个也活不成!”

这一切只是眨眼之间,小头目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哈腰捡起单刀,撒脚就

跑,那些士兵一见头目逃命,也都跟着拼命逃散。窦尔墩心里的气还没撒完,

追上去三拳两脚就把那些士兵全都打倒在地,仍气得脸红脖子涨,像牛一样喘息着,“跑!跑!我看你们往哪儿跑?”

“你,你干什么?”袁天觉跑过来,边拖窦尔墩走边埋怨,“少将军怕你惹事才不让你管闲事,你,你要惹出人命……”

“哼!不管百姓死活,见死都不救,”窦尔墩却倔犟的奋力往外挣脱,嘴里

还不住的嘟嘟囔囔埋怨,“真丢咱边关将士的脸!”

“你呀!”袁天觉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才说,“少将军不是不管

,而是不敢管,也管不了。你没看那个领头的是皇上身边的贴身护卫,又牵扯到左右二相,此事肯定不是平常小事,又在咱们管辖之内,不牵涉进去都怕被沾上,如果牵涉进去,不光咱们性命难保,恐怕连萨将军都脱不了关系。你又是……”

袁天觉话还没说完,远处便传来一片杂乱的马蹄声,众人抬头一望,都不

由的惊得倒吸一口冷气。只见哪个在农宅指挥杀人放火的朝廷护卫正领着上百官兵朝这边飞驰而来,马到近前,那个护卫二话没说,把手中宝剑一挥,大声命令:“都给我拿下,一个也不准跑掉!”

“哎哟!这不是黄大侍卫吗?”窦尔墩把马朝前一提,挡在众人前面,冲着

领头的侍卫拱着手说,“咱们可是老相识啦!还记得当年在连环套你多次奉皇命捉拿我,咱们可没少打交道。黄侍卫虽然没有捉住我,可黄侍卫的武功和人品实在令罪民打心里佩服。咱们多年不见,敢问黄侍卫一向可好?”

“哼!”黄侍卫鼻子一哼,满脸傲气,冷冷地一笑说,“我还想谁能有这么

大的胆,原来是你窦尔墩!窦尔墩,你放明白点,过去你是反贼,可以仗着武功高强,我抓不住你。现在你已经归顺朝廷,就得服从王法,这个米长安是朝廷要犯,你不知情救了他,还打了我手下的士兵,我可以都不怪罪,现在我命你赶快把他交出来,牙崩半个敢说个不字……”

“黄侍卫,”窦尔墩仍一脸笑意,冲着黄侍卫连连拱着手,“你说得是,

我不是想违抗军命,故意为难黄侍卫。我与米长安也素不相识,犯不上为他掉脑袋。只是感到事出有因,他一个小小的朝廷上书房供奉,敢给皇上奏本弹劾左右二相,一定手中握有真凭实据,抓住了二相的什么把柄,我就想问个究竟,如果他奏的本真是对国家对百姓有利,也是位舍死进谏的爱国忠良,如被二相杀人灭口,岂不又少了一个人才?”说到这儿,窦尔墩回身又对早已苏醒过来的米长安说:“米长安,这位黄侍卫是皇上身边第一红人,如果你有什么话想对皇上说,他可以代你转达。”

“卑职先谢谢黄大人,”米长安跪在地上给黄侍卫磕了几个头,这才站起来

说,“黄大人有所不知,卑职上本参劾二相,事关关东流民垦荒一事。咱大清朝过去只准农民在上京宁古塔以南开荒种地,宁古塔以北通恳河与海伦河被指定为皇帝围场,只供皇上巡边射猎之用。可自万岁爷登基初始,山东河南百万灾民逃难来到这里开荒种田,最近上书房大臣明大人上折奏请皇上,说关东乃龙兴之地,流民垦荒,有伤风水,建议朝廷派兵驱除返籍,并对围场严加管制

。当朝首辅大臣索大人却上本说,垦荒之地匪患日增,流民操刀自守,就怕日久生变,发生叛乱,提出派兵剿灭,永绝后患。卑职则认为明大人和索大人是专权误国,流民垦荒,不但可以扶贫就困,也有利于安稳边境,因此给皇上写了奏折,驳斥明大人和索大人,并建议皇上罢绌二相。”

“真让我猜着了,黄侍卫,”窦尔墩仍和颜悦色,显得十分恭敬的说着,“

你听听,你听听,人家米长安说得有道理,我怀疑他的奏章早被明大人或索大人私自扣押,皇上根本都没看见。我想斗胆问一句,黄侍卫,你来捉拿米长安是否奉了皇上御旨?”

“这,”黄侍卫立刻语塞,脸腾的红了,“不是皇上,是索大人。索大人知

道关东武林高手多,米长安又是为关东百万流民请命,怕他受关东武林高手保护,才请我带人来捉拿。”

“黄侍卫,”窦尔墩两眼紧盯着黄侍卫,语气立刻变得严肃起来,“不是我

吓唬你,你身为皇上的贴身护卫,没有皇上的圣旨,擅离职守,这要是追究起来,可是要掉脑袋的!”

“这,”黄侍卫也感到事情严重,脸刷的变白了,“这,这……”

“黄侍卫,你看这样行不行?”窦尔墩语气缓和下来,微微笑着说,“此黑

龙江归萨将军管辖,朝廷在此地抓人,应该通知地方官,你不如把米长安交给萨大人,由萨大人派人押送进京,交给皇上处置。你私自离京之事,我们不说

,量他索大人也不敢告诉皇上,这样即抓住了人,也保全了你,岂不是两全其美吗?”

“这,”黄侍卫想说什么,干张嘴却说不出来,“这,这……”

“少将军,”窦尔墩又把头转向了宁古塔,使着眼色说,“你看行不?”

“行。”宁古塔立刻心领神会,也把马向前一提,恭敬地向黄侍卫拱拱手

,“黄大人,我看就照窦尔墩说的办吧?”

“行,”黄侍卫被逼无奈,也只能机械地点头答应,“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