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上，余小小带上甄屏，又派人联系了柳之中，邀他前往。于是，她直接便去了西雀街道，找这卖茶的林家。
周转一会儿，便找到了林家的住宅。在门外等了一会儿，柳之中便赶来。
柳之中第一眼是看向她身后的甄屏，眼神意味不明。余小小打笑一句，“柳大人，你对这甄丫头好生上心。”
柳之中随意地笑，玩味地盯着她身后的甄屏，“这位姑娘长得像下官一个故人，遂多看两眼罢了。”
甄屏有些不自在地别过脸，“下人来开门了，我们进去吧。”
于是三人进了宅院，被仆人引带到了客厅。
主坐上是个老爷，边上应该是她的夫人，两位都和善可亲，不过还是带着丝丝担忧悲怀，想必是因为林婉婉的事。
余小小微微低头，“我是四王妃，顾姝。”
柳之中儒雅一笑，“大理寺少卿，柳之中。”
林家夫妇朝他二人行了礼，抬头问道：“王妃和少卿，前来是……？”
他们只知四王妃正在陪着调查顾将军家二小姐一事，可他们家和顾安蓉一点关系也没有，怎么会查到他们家头上？
柳之中也很疑惑，侧头看她。
“那我直说吧……顾安蓉此案和令爱林婉婉，极有可能存在着很大的联系。”
听到女儿的名字，林家父母眼神中闪过钝痛，误认为余小小是在怀疑女儿，怒道：“小女婉婉一向本分，绝不会做杀人放火之事！不可能和此案挂钩！”
“你们误会了。我不是怀疑林姑娘行凶，毕竟她是出了名的知书达礼，断不会做出那等愚昧之事。”
余小小安抚住他二人的情绪，诚挚说道：“我只是怕林姑娘乖巧懂事，遭人算计。”
“二位的可知林小姐如今的消息？”
林家夫妇对视一眼，摇摇头，“三月前留下信件后，便杳无音讯了。”
“那我冒昧问问，这三个月里，二位可有什么好事发生，或者解决了一些困难？”
余小小眼中的精光让柳之中心中一顿，隐约猜对了她的想法。
林贡兴抬头，锐利的眼神投射过来，“王妃这是何意？”
“你只用回答，有，或是没有？”余小小指着边上的柳之中，“不用多虑。毕竟，我身旁的柳大人，是有名有实的清官，断不会冤枉林姑娘。”
果然，念及到柳之中的名声，林贡兴的疑虑之色少了些，安然说道：“半年前，林家的茶叶产业便不济了，月月亏损。两个月前，情况又莫名转好了。”
柳之中的勾起一抹莫名的笑，眼神却是一片清明，无半分笑意。
“那您，可曾想过……林家度过危机，或许是林姑娘的帮忙？”
余小小眯着眼睛，看着林贡兴变幻莫测的表情，又道：“很抱歉，我不得不提三个月前的事。这一悲一喜，难道您就一点也不怀疑其中的猫腻吗？”
林贡兴是个商人，对事物有着敏锐的直觉。
看他神色沉重，柳之中先余小小一步，问道：“林老板，林婉婉的身上，可有胎记一类独特的标志？亦或是，戴着什么不离身的东西？”
想到自己的女儿，一旁的林夫人已是泪眼模糊，用绢布将眼泪擦干。
“民妇早些年求来一块，是佛祖开过光的。小女戴在颈脖上，一直没取下来。”
既然是林婉婉的母亲求来的东西，她这么孝顺，想必临死前更不会扯下，一定带着陪葬。
余小小一时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开心？她马上就能替自己洗刷罪名了。
可是，林婉婉多好的一姑娘。她没做错什么，却被人夺了清白，还替仇人做替身，白白送死。
“林老板，有个地方，或许有林姑娘的消息。你陪我们去看看吧？”
此刻，柳之中的儒雅之气少了，倒有些清冷严肃。
林贡兴朝着身边的夫人说道：“我去便可。你留在屋里，等我回家。”
“不行！老爷……我一定要去！”
她虽然心中害怕面对，但是想知道女儿下落的态度坚决，是身为母亲而有的冷毅。
到了坟地，墓碑已经立在那里，两旁站着事先就叫来的五六个人。
因为顾嵩慕的纵容，挖个坟也求了下来。
林贡兴不敢相信，说是女儿的下落，怎么会在坟地里。
难道这里面……
就在他红着眼眶不敢相信时，柳之中轻轻挥挥手，那些人便拿着铲子开始挖起来。
林贡兴颤着声音，“大人，王妃……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余小小捏住自己的鼻子，鼓足勇气说，“我怀疑……顾二小姐没有死……她是为了逃避婚事，找了林姑娘做替身……”
林夫人睁大眼睛，盯着那已经露出来的棺材，低声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柳之中走上前去，朝着下人吩咐道：“打开看看，棺材里可有一。”
棺材打开，腐臭味传出来，令人作呕。
可还是有个干瘦的家伙，忍住恶心，在棺材里翻找了一番，大声叫着，“脖子上戴着一……脖子上有！”
这一声刚传出，林夫人两眼一黑，身子陡然没了力气，倒了下去。
好在有随来的丫鬟，及时扶住了她。
林贡兴那张已经走了褶皱的脸，滑过两行清泪。可作为一个历经沧桑的男人，他还是踱着艰难的脚步，走上前来，亲眼看着那。
证实果然是他的女儿，林贡兴蹲在地上，久久说不出话。
余小小一直站得比较远，看不清棺材里的景象。可尸体已经几天，又是夏季，想必一定腐败糜烂……
最疼爱的女儿，竟然成了一具腐烂的尸体，躺在棺材里，还是被重新挖出来的……
余小小看着林贡兴那阳光下的白发，已经那微微颤抖的佝偻背影，鼻子泛酸，眼睛也发红。
柳之中缓缓抬起头，将那张带着哀愁的脸完全置于日光下，眯着眼睛看向太阳。
只要面向阳光，就看不见身后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