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他手里的那把剑!”
嬴政回头,看见了一个比他还要小的萝卜头。
这个时候的嬴政正在练剑。回到秦王宫之后,嬴子楚将嬴政和赵姬安排在东宫的含光殿,嬴子楚常常会来看望赵姬,他来的时候嬴政总是喜欢偷偷躲起来练剑。
他不喜欢他父亲突如其来的亲昵。
所以嬴政看到这个小罗卜头的时候也很奇怪,因为这个地方算的上是他的秘密基地,他来这里的事情他从不曾告诉任何人。
有谁知道他在这里,还把他在这里的事情告诉了眼前这个小萝卜头。
“你们都聋了吗?我说我要他手里的那把剑!”
小萝卜头说的话明显很有分量,话音刚落,他身后跟着的十几个侍卫已经齐齐扑向嬴政。那些人手里拿着刀剑,竟不在乎嬴政还是个九岁的小孩就劈向他的头顶。
也是、此处人迹罕至就算死了什么人也不会引人注意。
只可惜如今的嬴政已经不是从前的嬴政,苏行止几乎将自己的剑招倾囊相授。
何况嬴政手里还有一把绝世宝剑。
电光火石之间,嬴政已经将那些人全部打倒在地。那些人手中的刀剑,更是被嬴政的太阿剑断成了两截。断掉的兵刃乒里乓啷落地,小萝卜头都吓的尿了裤子。
“你是哪里来的小子?”
嬴政用手中的剑拍打着小萝卜头的脸庞,眼神下移,看到了小萝卜头黄溺的下身。小萝卜头被嬴政略带侮辱性的眼神激怒,眼睛里头甚至有泪光闪现。
“你看什么看!你没尿过裤子啊!”
“尿过,但没五岁了还尿裤子。”
“……嬴政,你欺人太甚!”
小萝卜头双手撑住地面,两个腮帮子高高鼓起。
“喂,小子……”嬴政拉长了声音,又用剑拍了拍小萝卜头的脸,“好像是你先带着一群人来抢我的剑的。怎么,现在没抢到,就要哭鼻子了?”
“我要是你,以后都羞得不敢来见我。”
“滚吧!”
嬴政收了剑。退后几步。
小萝卜头见嬴政收了剑,连忙连滚带爬地站起来,临走的时候还不忘放下狠话:
“嬴政,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下一次,我也不会这样放过你的。
嬴政在心里对自己说。
其实在小萝卜头出现在嬴政面前时,嬴政就动了杀念。嬴政之所以不动手,一来是因为时机不合适,二来是因为背后有人。
“你可知道刚才那个小子是什么人?”
嬴政回头,看见一个穿着黑色锦袍的人。他的声音苍老而空洞,像极了那日在大殿上拜见的人。
是秦王赢柱。
嬴政几乎在一瞬间就有了这个念头,尽管这是他第二次见到秦王,尽管他从不曾看清过秦王的样貌。
“孙儿政拜见祖父!”
“或者、你应该叫我王上。”
嬴政抬头,眼神里头有些疑惑。这是他第一次仔仔细细地看着这个秦国的主人,这个主人脸上已经有苍老的痕迹。
可他却不太明白秦王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不明白“王上”与“祖父”有什么不同。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知道刚才那个小子是谁吗?”
嬴政知道。只是嬴政不知道、他应不应该表现出知道。
那个小罗卜头穿着代表秦国王室的黑色衣袍,能带着的侍卫自由出入东宫,说话颐指气使一副上位者的姿态,年纪五岁左右与那个孩子相仿……
除了云姬的儿子成娇,怕是也没有别人了。
“政……不甚清楚,不过看他带着一群侍卫,应该是王室子弟。”
嬴政跪直身子,双手交叠置于膝上。
这是所有跪姿里、最恭谨的姿势。
秦王见此,面露笑意,右手抚摸着嬴政的脑袋,转而又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那个孩子也是孤的王孙。他的母亲云姬是阳泉君的嫡女……阳泉君你知道吧?他可是王后的亲弟弟。论起亲戚来,阳泉君也得喊孤一声姐夫。”
“可王上不仅是他的姐夫、更是秦国的王。”
秦王搭在嬴政肩膀上的手忽地用力,指甲嵌入嬴政的肉里。嬴政的眉头因为疼痛皱起,嘴里却没有泄露出什么声音。
他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连头都没有抬。
“是啊,孤还是秦国的王。为什么连你一个九岁小儿都明白的道理,他们那些人却不懂呢?孤费心费力得到的权力,为什么要分给他们?秦国是孤的、孤一个人的,你说是不是?”
说到此处的时候,秦王已经捏住了嬴政的下巴。
嬴政迎着秦王的目光,看着他混浊眼球里印着的那个不甚清晰的自己。
“王上说的是、这秦国是王上您一个人的。我们享受的一切,都是仰仗王上您的恩泽。如果没有王上您的垂怜,我们就什么都不是。”
“不错、不错。还是你……最得孤的心意。只是孤、并不喜欢不聪明的孩子。孤给你一个考验好不好?”
秦王用他苍老粗糙的手指游走在嬴政的脸颊处,手底下滑嫩的肌肤让他流连不已。他很久没有年轻过了,他的身体变得僵硬枯黄没有生机……有的时候他会突然想起,他可以战胜他的兄弟战胜他的父亲,但好像、他永远也不能战胜时间。
他老了、不可回头的老了。
他嫉妒所有比他年轻的生命,嬴政也算其中一个。
“你努力活下来好不好?”
“在这个危机四伏弱肉强食的宫廷里活下来好不好?就好像孤曾经那样、就好像王宫里所有的主人那样。努力地活下来,然后、天下就是你的。”
“多么美丽的赌注。”
“记住,在这个王宫里,谁都有可能是你的敌人。”
秦王的声音已经飘远,嬴政却跪在原地很久没有起身。
努力地、活下去?
嬴政不明白为什么连活着、都要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