迹墨倒在地上,才发现面前的这个人竟是如此可怕,他仅仅用了一招而已。
竟让自己筋脉俱断,无力回天。
难怪,他这个年纪,竟能成为封剑枯的主人。
院子里的打斗也渐渐平息了下来,黑风长老和另一位玄一落长老已经死在噬骨乌穗手下,另两个长老也靠在墙边奄奄一息。乌穗和噬骨好像也受了很重的伤,倒地不起。
突然,一个身影飞速而入,到迹墨的旁边才落了下来。原来,正是刚才出去报信的那个玄一落弟子。
他的一只胳膊已经不见了,是去慕容山庄求援的时候半路被人截杀所致,他是强忍着伤痛赶回来的,迹墨看到他这个样子,心里最后的那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迹墨看了看乍茗卅憷,他还是站在那里动都不动,好像是在欣赏着自己慢慢死去。
夜幕中的月亮明媚却残缺,迹墨抬起头,竟猛然发现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认真的看过月亮了。
他记得迹天涯小时候总是一到夜晚就会拉着他到院里欣赏月光,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父子俩就渐渐的疏远了。他每天都很忙,天涯也很忙,他也不知道彼此都忙了些什么。很多夜晚,他走着走着就会来到天涯的房间,只是最终都没有推门进去。现在,他再也没有力气推开那扇门了,而他却看见天涯就坐在里面。
他是笑着离开的,或许只有想到儿子才会发出如此会心的微笑。“天涯,不要光复玄一落,玄一落并不是你心中的那个地方。”
临死之前,他同样对着乍茗卅憷说了一句话,他说:“你以为的结束不过是刚刚开始,腥风血雨骤然将至,你我皆为棋子,只可惜,我到死才明白,而你并不懂。”
夜槐坡上落满了槐花,有些甚至已经嵌进了土里,就像大地上铺着一层洁白的霜雪。
一棵古老而粗壮的槐树下坐落着一座新修葺的坟墓,上面刻着慕容灵儿的名字。这里正是灵儿遇难的地方,乍茗卅憷每次来到这个地方,仿佛还是能看到悬崖边挂着那件原本洁白如雪却因血迹被染红的衣衫和那柄被打落的慕容山庄的凌霄剑。
灵儿说,她只有穿上这件洁白的衣裙才能配上漫天飞舞的槐花。
她本是到这里赏花的,她赏花的时候乍茗卅憷总会陪着她,除了那一次。
也就是那一次的失约,灵儿遇害了。
对一个杀手来说,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悬崖下面云卷云舒,皎洁的月光洒下去都化不开崖底的黑暗。
灵儿走了以后,乍茗卅憷每个夜晚都会来到这里,他静静的看着悬崖下面放肆翻腾的乌云,似乎要穿透云端找到灵儿的躯体。
只是每一次都只能失望而归,虽然他一直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今夜,从玄一落离开,他照旧来到了这里。
他来这里告诉灵儿,下一个人的死期也会如期而至。
杀手,也难逃被杀的命运。
只是他不懂迹墨临死前的说的那句话,究竟意味着什么。
一声惊雷过后,一场瓢泼大雨鱼贯而至。雨水狠狠的抽打在树木上,落到堆积的树叶里,然后渗进土里,最后雨水顺着石缝一滴一滴的落到地宫里。
密不透风的地宫正因为这几粒雨滴变得神秘不再。
地宫里的人也从未像今天这样这么喜爱过一场雨。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石头炸裂的轰鸣,声音之响亮甚至有点盖过了雷雨。
这是倾颜第一次看见疯子醉拔刀,刀光转瞬即逝,没有丝毫留恋拖拉。
这也是疯子醉第一次不是为了杀人而拔刀,他突然觉得他的刀不光可以用来杀人,还可以用来干其他的,比如劈开石门。
不过,幸亏此处的石门不像他们被骗进来的时候那几扇门那样厚重。不然,威力再大的兵器也无济于事。
梔戒刀早已归鞘,就像从未拔出来过一样。
不过另外两个人的眼神好像并没有收回来的意思,他们还停留在疯子醉拔刀的那个动作上。
只是,刀突然不见了,人也不见了。等二人回过神来,疯子醉已经走出去了很远。
雨点已经没有了刚才的盛气凌人,雷公时不时干吼两声,风吹过来的时候还有点冷,三个人也不禁加快了步伐。
地宫的上面原来是一片人迹罕至的密林,他们走了很久才来到开始的那条大道。而在这途中,他们竟然连一个雪狼岭的人都没看到,可见地宫之大都超出了雪狼岭的管辖范围。当然,雪狼岭恐怕也未必知道地宫还有这么一个中门。
不管怎么说,他们总算是出来了。
大道往北去是玄一落所在的方向,大道往南是水门村,菠菜还被安置在那里。
迹天涯本来是要跟疯子醉一起去找白衣的,可是现在他需要立刻回玄一落,他只希望封剑枯还没有对玄一落动手。
三个人就在这里分开了,谁都没有告别。
雨后的空气冷艳清新,路面的积水在月色的照射下泛着白色的光晕。
这样的夜晚正是沉睡的好时候,可是有些人却不得不赶路。
寂寞的月夜,一男一女,一起一落,在这条泥泞的道路上行走,他们不得不采用这种特别的方式。幸亏晚上没什么人,不然肯定会以为是还魂的僵尸。跟迹天涯分别后,两个人就这样不知已经走了多久。
迹天涯应该正在飞奔吧,男子不禁这样想。深夜的驿站人家都已经关门闭户了,就算有几个通宵营业的客栈,走到那里也需要一段时间。此刻,他定是心急如焚,他恨不得马上赶回玄一落。就算他在自己面前表现的没有这么明显,男子依旧能够感觉的到。
这件事毕竟也是因他而起,迹天涯之所以没有刻意多提玄一落的事,也是顾及二人之间的旧情。
玄一落,灵儿……
他的思绪突然回到了那个夜晚。
那个大雨倾盆狂风呼啸的暗夜,也就是那一夜,他收到了刺杀慕容灵儿的信件。
信件是绑在一只银箭上破窗而入的,银箭头不偏不倚正好插在离他后背不到一尺的地方。
但是,他并没向往常一样听见箭头入木后那种扑棱棱反弹的声音。
因为银箭并不是从很远的地方射进来的,寄信人就站在窗外,银箭也是随手扔进来的,所以并没有那么强有力的劲道。
这么近的距离,他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寄信人的动静。
这样的雨夜,肆虐的冷风,有什么急事非要在这样的天气下送信呢。他第一次对这个有趣的寄信人产生了兴趣。
自从他成为一个杀手以来,对于寄信杀人的背后会是什么人,他从未关心过。
可是这一晚,他不由自主的推开了门,想看看这个连他都没有察觉到的人。
电闪雷鸣,一道亮丽的白光似乎要唤醒沉睡中的大地。借着光,他看见了那个已经飞身竹丛,飘出去很远的白影。
那是一抹比闪电还要明亮的白色,因为整个身子背对着他,所以他并不能看清那个人的脸庞,只看见一袭靓丽的银衣。而且银衣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竟像个影子一样消失于暗夜的竹林。
北影武士。
这是闯进他脑海的第一个念头。
三年前,他认识迹天涯的那个夜晚,见过北影武士的样子。
当时,他已经喝了很多酒,甚至都有些醉了。不过,他很快看见了一个显然喝了更多酒的人,那人坐下来就跟他拼酒,好像认识他一样。也就是这个时候,他看见了北影武士,当时他并不知道那就是北影武士,只是以前略有耳闻,还是迹天涯指着亭榭的柱子说:“瞧,北影武士,咦,这么晚了,他们在屋顶上蹦哒什么呢。”
其实,屋顶上还有一个人,正是北影武士追的那个。只是迹天涯并没有看见,不然,他也不会把指人的手硬生生指到了柱子上。
但是,北影武士本身就是杀手,为什么还要找他来杀人呢?北影武士纵横江湖多年,他们背后的主人是谁竟然到现在都无人知晓。
他又想起了那天到玄一落的情景。
他踏进玄一落内阁的第一句话就替玄一落洗清了背后主使的罪名,因为当时他丝毫不会联想残杀武林正道的北影武士会跟被奉为武林正统的三座之一的玄一落扯上关系。
但想到纶胤玉阁时,他便犹豫了。
那么,北影武士与玄一落之间究竟有没有关系呢?
“迹天涯。”
“迹天涯?”
疯子醉思绪纷乱,却被突然冒出来的一声喊叫拉回到现实当中,自己不觉间也叫出了声。月光如水,倾泻如注,疯子醉这才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汪泥潭里,只是自己刚才过于投入,全然未觉。
咦~,倾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