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作者:巩心龙      更新:2020-04-20 10:15      字数:3627

因为婚礼临时取消,许多麻烦事接踵而至——预订的酒店场地,取消;与婚庆公司的合约,取消;发出去的喜帖,作废;还要一一跟受邀宾客致歉……

展亦清做事向来持重稳妥,说一不二,可现在因为柳荞的一句话,他把如此重要的婚礼说取消就取消,弄得跟过家家一样。

展如鹏看在眼里,心里十分不乐意,嘴上也不藏着,大骂:“怎么当初就没有料到柳荞出席婚礼会不方便,会累啊?你啊……”他指着展亦清,丝毫不留情面,“做事还是太鲁莽太草率了,对待婚礼都如此随便,你让外人怎么看?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们展家又闹别扭了呢!”

展亦清注意到,他用了一个微妙的字眼——“又”。

很多个月前,因为柳父的日记,柳荞知道了展家和柳家的恩怨,双方一度撕破了脸,闹得人尽皆知,而他……差一点就失去了她。

不提还好,一提起这件事他就觉得胸腔内塞着一团棉花,堵得慌。

“我只是不想让我对她的承诺成为一种敷衍。”他坐在单人沙发上,微垂着头,一手手指揉捏着另一只手腕上的紫檀珠,声音低沉而有力,“如果你觉得这是鲁莽是草率,那是你的自由,我左右不了你的想法。”

当初领证时,他跟她说过,一周年的那天,他要许给她一个梦幻却又真实的婚礼,他一直都记得这个诺言,他也比谁都更想去兑现,去践行。可是当初他没想到,自领证到婚礼这一期间,他和她的宝宝出现了。

他当然是高兴的。

即便预见到婚期和产期可能会撞在一起,可他也没有因此就不把婚礼当回事,就像他说的,他不想把诺言当敷衍。而现在之所以取消,除了尊重她的选择,顾及她的感受,还因为……他真的心疼她。

在怀展宝宝的这几个月里,她时常孕吐,情绪也较为低落抑郁,这些他都知道的。而一天婚礼下来,她肯定会很劳累的,故此,他怎会不心疼她?

她比什么都重要,别人的眼光和猜测算得了什么?!

也许是被“承诺”二字震惊到了,展如鹏看着他,许久都不作声。

不知是察觉到了什么,展亦清突然抬头看向二楼的房间。

原本说要睡觉的某人,此时却从门缝里探出半个身子来,她的眉头微微拢蹙,视线朝着他所在的方向,眼神却散漫,没有焦点,看起来像是在沉思。

他被她感染了,眉心轻轻拧起。

跟展如鹏道了一声“早点休息”后,他便起身上了楼。

她不知何时已经返回卧室,此时正裹着被子缩成一团躺在床上,见他进来,两眼安静又直直地看着他。

展亦清看她一眼,脱下外套钻进被窝里,把她抱进了怀里。

“怎么还不睡?”他吻着她的头发,声音温柔极致。

柳荞把头埋在他的胸口,安静得像是已然入睡。良久,她才稍稍挪动身子,抬起一只手搭在他的腰间,声音轻轻的,如同蚊子:“小展,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

他低声笑了一下,打断她:“为什么要道歉?”

“我刚刚听到爸爸在骂你。”她抬头看着他,橘黄色的暖色灯光下,她的目光澄澈清亮,“因为婚礼取消的事。”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他微微失笑,“在我看来,别人的骂根本不算骂,顶多算发牢骚,我最怕的,是老婆大人生我的气。”

柳荞不解:“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对此,他却只是置之以淡淡一笑,并不作声。

两人相视无言了几秒,他就着这个姿势低头,在她的唇上轻轻一啄:“荞儿乖,宝宝要睡了,我们也要睡了。”

轻轻浅浅的一个吻,立马让她释怀了。

“小展,晚安。”

展家父子僵持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圣诞节清晨。

冬日的阳光从干净的窗棂大片大片地洒进来,落在纯白如雪的被褥上,如同染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柳荞就是在这暖意融融的冬晨里醒转过来。

她眯了眯眼,几秒钟的惺忪慵懒之后,脑子清醒了不少。微一偏头,便看到展亦清穿戴整齐地坐在床边,白皙俊秀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却温暖十分,犹如窗外的暖阳。

她眨了一下眼睛,好奇地问:“你什么时候养成了偷窥别人睡觉的坏习惯?”

他一本正经地答:“当我被你的睡颜迷住了的时候。”

柳荞闻言微微一怔。一大清早就说甜丝丝腻歪歪的情话给她听,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展亦清却对她的揣测浑然不觉。不一刻功夫,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方形盒子,打开,下一秒,一枚钻戒映入她的眼帘,小而精致的钻石映着那晨光,晶莹闪烁,煞是夺目。

不知是震惊还是怔忡,她看着那戒指,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见她发愣,他暗暗觉得好笑,面上却是波澜不起。

她还在迷蒙当中,他已经执起她的手,把戒指缓缓地戴在她右手的尾指上。

虽然怀了身孕,但她的身体并没有像其他孕妇一样肿胀发胖,手指还是纤细小巧得很,新戒指戴在她的手上,尺寸刚刚好。

替她戴上戒指后,他又低下头,在她的额头上印上一吻:“老婆,一周年快乐。”

他的声音低醇婉转,如同小提琴,让她的心弦忍不住为之一颤。

弹指一挥间,已是一周年。

柳荞撑着床坐起身来,看着那耀眼夺目的钻戒,心里甜蜜,神色却微窘:“小展,我……我没有给你准备礼物,我忘了。”

似是料定她会这么说,他并未觉得惊讶。

他像是会变魔法一般,又不知从哪里掏出跟刚刚那个一样的盒子,盒子里装着同样款式的戒指,只是尺寸要比她的稍大一些。

他说:“我已经帮你准备好了。”

须臾之间,柳荞心里闪过一丝庆幸。若是没有遇见他,她这辈子可能都不会知道,此生此世,会有一个男人愿意如此待她,细腻体贴,温柔至极。

她接过他手中的戒指,然后学他那样,把戒指戴在他左手尾指上。戴上之后,她又低头吻他的戒指,吻他的手:“老公,一周年快乐。”

展亦清扬着唇笑,又轻轻揽她入怀,下颌贴着她的头发,似有若无地摩挲。

柳荞重又闭上眼睛,然而还没来得及享受更多他的温柔和温暖,她便觉得腹部传来阵阵疼痛。

察觉出她的异样,展亦清瞬间没了方才的从容,语气里添了几分焦急:“荞儿,怎么了?”

她眉头紧锁,不消片刻,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额头鬓角处沁了出来。

“小展……”只是唤他的名字,她都觉得很吃力,“宝宝……宝宝他要出来了。”

这是展亦清第二次如此焦急地候在医院走廊里。

第一次是在去年深秋,她替他挡下章锴的那一刀,他在急救室外,坐立不安,心急如焚。而这一次,虽然也一样焦急,却是带着几分激动和期盼的。

他和她的小展展或小荞荞就要降临了呢!

然而,当听到里头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叫声,他心里还是不忍的。

虽然知道女子分娩的过程不容易,但他并没想到会如此痛苦,那一声声歇斯底里,像一把把利刃一样,狠狠地刺入他的胸膛。

因为心疼她,他竟像个小孩子一样,替自己,也自作主张替她下定决心——孩子,一个就够了,以后不生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里头传来一道稚嫩却又响亮的婴孩啼哭声,而那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也渐渐隐去,如同潮水消退。

产室的门被打开,助产护士跟门外几人道贺:“恭喜,母女平安。”

向来从容的展家人,此时却像抢吃的小孩一样,急切地涌入产房。

无暇顾及其他人的情绪,展亦清一进门就看向半靠在床头的柳荞。

在此前长达两个小时的分娩过程中,她几近耗尽体力,此时她面容苍白而憔悴,被汗湿的头发湿答答地沾在她的脸上。

他上前倒了一杯温水,小心翼翼地喂她喝,而她乖乖地小口抿着,十分温顺。

“荞儿,辛苦了。”他低头吻她,语气安抚。

她弯起唇角,笑得有些无力,却是发自内心的喜悦:“我没事。”她看一眼唐可玲抱着的婴孩,说:“我想看看我们的……拥桥小公主。”

她刚刚听到护士说“母女平安”,她记得他说过,她和他的孩子取名为“展拥桥”。

展亦清了然,从唐可玲那里接过展宝宝,又在她的身旁坐下。

这是他第一次抱小孩,动作甚是生疏,而刚出生的拥桥小公主又极度不安分,在他怀里闹得很。柳荞见他姿势别扭,便抱过宝宝,柔声哄她。

就这么哄了一会儿,宝宝的啼哭终于消停,而她也终于察觉到身旁的某人安静得有些不正常。

她有些担心,便问:“小展,你怎么了?不开心吗?”

盯着宝宝出神的某人终于回过神来,看她一眼后又看看宝宝,语气认真又严肃地道:“我觉得,孩子不好看。”末了又看着她,补一句,“没你好看。”

柳荞:“……”

她低下头,细心打量怀里的宝宝。

因为刚出生,小家伙的小脸还没长开,皱巴巴,像个小老头……哦不,像个小老太婆,再加上她的毛发又细又少,还没长齐,的确算不上好看。但作为爸爸的某人竟然如此实诚地道出真相……

“你就不怕以后会失宝宝的宠?”她一语道出严重的后果。

意识到后果很严重,本想再评价几句,可他到底还是忍住了。

见状,柳荞嗤笑一声,可下一秒又不知想到了什么,苍白的小脸泛起一抹红晕。

她看一眼围着病床的众人,压低了声音附在展亦清的耳边说:“宝宝,我送给你的周年礼物,喜欢吗?”

闻言,展亦清的眸色霎时间亮了几分。

不顾还有他人在场,他搂住她和宝宝,又低头吻她:“荞儿,我很喜欢。喜欢你,也喜欢我们的拥桥小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