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当空，西平街上行人寥寥。

一驾马车缓缓地沿街驶过来。

小厮一边驾着车，一边微微后仰，抬高声音问道：“少爷，先去许府，还是刺史府？”

“先去刺史府，正事要紧。”车里的人回了一句。

小厮连忙应道：“好嘞！”

马车停在刺史府门口。

李泊舟利落地下车，扫视一圈四周，瞥见一个人影在刺史府院墙外徘徊。仔细辨认一番，略有些惊讶。

“少爷，您怎么不进去？”小厮见自家少爷站在那一动不动，忍不住问了一声。

李泊舟对他说道：“将马车停去许府，告诉姑姑，我稍后就来。”

“是。”小厮应了声，直接牵着马车往前走去许府。

李泊舟瞥一眼那人，按下心中疑虑，径直上前去敲门。

门房推门，见是李府少爷，立刻恭敬道：“李少爷里面请。”

李泊舟进府来，站在门后，低声问道：“你可知外面那人是谁？”

门房朝着府外瞥一眼，什么也没看见。他缩回身体，疑惑道：“少爷指的什么人？”

李泊舟见他浑不知情，只好提点几句，“外面有个人一直在刺史府院墙外徘徊，你让护卫们看着点！别等人翻过墙来才发现。”

门房听了这番话，心惊不已，急忙应道：“是！小的一定看住他。”

李泊舟点头，吩咐一句：“注意言行。别让旁人觉得刺史府仗势欺人。”然后才下了小台阶，朝着书房走去。

——

刺史府书房。

旺盛的日光洒进来，满室通透亮堂。

沈邺伏在案桌上，浑身都笼罩在日光下，出时觉得温暖舒适，晒得久了便有些体热气躁。他看一眼大开的窗户，对房梁上的沈云说道：“明日让人制几个竹帘送来，遮一遮日光。”

“是。”沈云眯着眼应了一声，懒散地靠坐在房梁上，昏昏欲睡。

沈邺瞅一眼他闲散的样子，再看着书案上堆积如山的政务，忿忿不悦：“阿云最近可是闲得慌？要不去城郊替我练一练兵？”

沈云眼皮都不动一下，回道：“属下的职责是保护大人的安全，偶尔为大人查探消息。练兵之事，自有章达、徐和等人，属下凑过去作甚！”

沈邺哼一声，不悦道：“那你下来给我研墨！整天呆在上面昏睡——”

沈云正待回答，门外响起小厮的声音——

“大人，李少爷来了。”

沈云听见这话，踏踏实实地靠在上面安睡。

沈邺合上书册，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李泊舟轻步进来，看见刺史大人的样子，不禁笑问道：“怎么小弟每回来府上，季垣兄都在闭目养神？难道小弟每次来的都不是时候？”

“坐——”沈邺睁开眼应道，“只有文彦过来，我才能小憩片刻。”

李泊舟坐下来，听见这话，笑道：“那小弟岂不是要多来几趟？季垣兄每日里即便政务缠身，也要留出些空闲歇息才是。”

沈邺回道：“只是一堆文书，看得有些疲乏。文彦今日来何事？”

李泊舟顿时敛了笑意，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昨日去了一趟马场，发现不远处的农田里冒出来许多青壮年，而且山坳里新修了一座营地。”

沈邺神色不惊，抽出一份文书，打开来看。

“季垣兄可知此事？”李泊舟虽然心中早有猜想，不过还是当面验证一下为好。

沈邺看他一眼，微微一笑，说道：“看来文彦真的一心扑在生意上，近些日子又兼理苏府治丧。现在才知晓城郊的事，委实太晚了些。”

李泊舟略有些汗颜，“小弟确实忙得顾不上，但季垣兄可以派个人告诉我一声。”

“这些事，你早知晚知都一样。”沈邺应上一句，继续看文书。

李泊舟心中不悦，面上却带着笑问道：“季垣兄，这些事小弟也出了一份力，告诉我一声也不会碍着什么。”

沈邺闻言，抬起头看着他，温声解释道：“都是你我一早商量好的，文彦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做什么。你忙着生意和苏伯父的后事，无暇顾及。我早些安排人去办，也能节省些时间。”

李泊舟这才散去一股郁气，问道：“那些农夫，是各州县衙送来的募兵，还是新征的兵丁？”

“二者都有。”沈邺回了一句。

李泊舟诧异道：“可是小弟并没有听到城中，有各州县衙送兵来的消息。莫不是直接送到军营，不进城来？”

沈邺看着他，笑道：“进城做什么。这些事越少人知道，对我们越有利。”

李泊舟听了这话，点头应道：“虽说是光明正大地按照律法征兵，但还是隐蔽行事妥当些。眉州城里恐怕有不少眼线在盯着大人的一举一动。”

沈邺合上文书，随意道：“文彦不用忧虑这些。我已经派了人去训练新兵，过段日子，文彦同我一起去军营里看看。”

“好。”李泊舟欣然应道。想起方才自己在门外看到的人影，便问道：“季垣兄可认识孙秋晗？他是吉春班的戏子。”

沈邺见他突然提起这个，不解道：“有过几面之缘。吉春班不是在你府上唱戏吗？何故问起这个？”

李泊舟说道：“岳丈病逝，哪里还有闲心听戏唱曲。吉春班早就离开李府，去了他处。我方才看见孙秋晗在刺史府院墙外徘徊，还时不时地跳起来朝府里张望。”

沈邺闻言，神色不惊，“文彦无需忧虑。院墙高，他翻不进来。”

李泊舟急忙说道：“我自然知道，即便翻过来也会被护卫抓住。小弟是担心他居心叵测，对刺史府有图谋。”

“一个戏子而已，翻不出什么浪花来。”沈邺不以为意。

李泊舟见他不在意这些，连忙说道：“季垣兄莫要忽视这些细节。还是派人查一查那个戏子，最好顺带着查一查吉春班。他们可都是从兴元府来的。”

沈邺应道：“我知道文彦一片好意。不过吉春班没有问题，孙秋晗也没有问题，早就派人去查探过。”

李泊舟听了这话才放下心来，“是小弟太过谨慎，看见他在门外徘徊不进，才生出些疑虑。”

沈邺微微一笑，“文彦不用忧心这些，多赚些银子才是正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