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的功夫，至多不过一个时辰，我却因此心身巨变，整个人都有些懵了。
“这个罗生到底是什么人？一个人单单拥有钱财能知道这些事吗？亦或者他本也就不是人？难不成是与白凤儿一样的存在？”
“可白凤儿又是怎么样的存在？是她口中的鱼，还是罗生口中的白金龙凤锦鲤，嗯……亦或者说是龙？那算是妖么？罗生说白凤儿正在衰竭，很快就要死，最多也就半年了，可是白凤儿却什么也没有说起过啊？”
我恍惚间想起白凤儿时有的哀伤：“难道她便是为这事哀伤么？可是罗生说我有能力助她寻找那些什么失散的法力，她又为什么不寻求我的帮助？而且我如果猜的不错，罗生说的那些法力，应该就是黑鹰鸟巢里的珠子吧？那珠子让白凤儿长大了不少，人也精气些……啧！可是如果白凤儿自知寿命不长，又为什么要耗费法力给我变一座房子？那变换之法让她消耗了不少法力吧？一下子从十三四岁的模样变成了七八岁，她曾说再施展就会陷入沉睡……那她仅仅只是为了给我变一座房子？她的利益是什么？难不成单纯地想讨好我？太傻了吧唧的吧！”
罗生一席话，引得我内心无数谜团，一股脑儿的冒了出来，好像怎么也想不清楚，线头越来越多，好似给了我一些理清的机会，实际上却是更加杂乱无章。
我提着酒坛子，拿着糖葫芦，走在回家的路上，雨也停了，我竟忘记了拿伞。
“罗生提到过我的身世……莫非他知道我的身世？看他那时的模样，分明就是知道的，可就是不说，他说说了会降罚？什么狗屁的理由！看来我答应帮他也许是一个机会接近他，让他说出更多的秘密来。我的父母到底是什么人？”我皱眉想着：“巫吗？巫……巫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比神仙妖魔还要高？罗生说我要走的路是巫，可这巫道又要怎么走？天呀，打个雷，刮阵风，来场瘟疫，这么喊？”
“嗯？”我莫名地想起当日我遭吴从山亵渎之时，原本筋疲力尽无法反抗的我好像突然有了力量，嘴巴里喊出了一个音，那吴从山就动弹不得，只能任我宰割。
“那个音是什么来着？定？汀？音？嗯？仿佛都不像啊，怎么好像那个音怎么也不可能用嘴巴发出来似的？奇怪，奇怪，简直了！”
一路想着事儿，不知不觉就回到了家。
我看见家门口停着一辆马车，珠帘帷幔，顶有宝珠，前有宫灯，一匹俊美的白马丰神俊朗地站着，十分不凡。黄狗儿也不怕这白马，绕着白马的四肢蹄子玩耍，时而长牙咧嘴糊弄一番。
“有贵客来了？不会吧？”我心里狐疑，悄悄过去拉起马车的帘子，里面仿佛点过了香，香喷喷的，在雨后潮湿的天闻起来格外清爽优雅，仿佛是檀香。
“你就真的什么也不想说吗？”
我听见一个声音，声音来自房子后面，突如其来一般，那声音情绪也十分激动，我却一耳朵就听出来，那是白凤儿的声音，甚至带着几分哭腔。
“怎么回事？”
我悄悄沿着墙根潜伏过去，我屋后刚种下一些柱子，还不是很茂盛。我靠在墙根，偷偷得伸出脑袋望了一眼，白凤儿正与一个人说话，而那人竟是鳞九渡。
一两个月不来，我倒是差点又将这个人忘记了，这人总是那么神出鬼没的。
“鳞九渡来找白凤儿做什么？他们两个到底什么关系啊？白凤儿怎么哭了？”我觉得脑子都快炸了，我恐怕我这一生都没有我今天遇到的问题多，而且每一个都有那么强烈的好奇心，怎么都想去知道。
介于这股好奇心，我便躲在墙根偷听起来。
鳞九渡沉默了一阵子，说：“说与不说，都一样的。我认定的事情，从来不会改变。”
“你问过她吗？你问过她想要这样的生活吗？”白凤儿语气依然十分激烈。
我看见鳞九渡微微抬了抬头，看着竹林上空，语气有些渺远：“她说过的，这是她早就安排好的，现在只是在按照她的计划在走。”
“你说的那个人是慕蟾，不是李鱼，你问过李鱼吗？”白凤儿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
我心里一颤，这是在说我？问我？问我什么？
“哈。”鳞九渡轻笑一声：“你以为这便是在为她好吗？”
“她说过她只想要一个家，白的墙，黑的瓦，有棵枣树，饶一黄狗。门前几亩田，田中有塘，塘中有藕，藕花开时，她在花中。”白凤儿静静地说着：“这是她想要的。”
“这是李鱼想要的，却不是慕蟾想要的。”鳞九渡依然看着天空，即便天空被竹叶剪碎，他依然痴痴地看着：“何况，天地根已经没入她的身体，那么这样的生活注定只是她的过客。白凤，有些事你阻止不了的。她的血脉会迫使她回归，而那无上的存在，也在冥冥之中接引，你不懂的。”
“那无上的存在，到底是什么？是神？”
“那是超越神魔，超越天地的存在，不是你所能撼动的。”
“无阙，既然我无法改变，那就告诉我好吗？我已经被你隐瞒了那么多年，如今一切从头，你还要隐瞒我吗？”白凤儿殷切地看着鳞九渡，眼神脉脉。
“有些事，你不知道的好……”
鳞九渡转身，可随即便看到了躲在墙根的我，我来不及缩回脑袋，只得咧嘴，走了出来。
“你好，许久不见。”我有些不知所措。
以前我对鳞九渡的映象只是个有钱人，长得十分好看，有些许怪癖，喜欢捉弄我。可是这几次我却越来越发觉，他离我太远，远地仿佛我根本不认识他。
是啊，他什么都是一个迷。
鳞九渡皱了皱眉，对我微微点了点头：“是许久不见了。”
“那个……我好像在那天看见你了，你也来了吧？”我想起那道雷下的身影，那么远，可是我确认是他。
“嗯。”
他点点头。
“嗯……是你救了我吧？那怎么不等我醒来，我一直想谢谢你来着。”我支支吾吾地说着，搜肠刮肚地找寻着用词。我有很多话想说，想问，可是一句也问不出来。
“嗯……你昏睡地太久了，我有事，便先走了。”他说。
“哦，是这样啊……”我抿了抿唇，抬起头看着他，鼓足了勇气似的：“那今天急不急？不急的话，在这儿住下？”
“好。”他答应了。
我内心有一丝莫名的欢喜，说不清，道不明。
“那好，回去吧，雨才停，雨珠儿还在竹叶上，都滴到身上了。”我说。
他点点头。
我笑了笑，转过头去拉白凤儿的小手：“走吧小妮子，给你买了糖葫芦，新品种，好吃到无敌！”
白凤儿对我一笑，只是分明是挤出来的，那眼神里隐藏的，依然是深深的哀伤。
小小的人儿，怎么会有这样哀伤的眼神呢？
我转过身去，笑意在刹那之间就抹去了。
是啊，我也笑不出来。
全世界都在瞒着我，就好像被关在迷宫里的蚂蚁，撞来撞去寻找自己的出路，而他们就居高临下地看着，时而拿块糖喂一喂，时而拿稻草催一催。
我们三个就好像各自怀了心事似的，谁也没有再多说话，只是饶回了屋。
白月汀那小白脸正好从屋里头走出来，带着一脸疑惑，见到我顿时就喜笑颜开：“呀！你在这儿呢？我说糖葫芦放我车上，人怎么不见了，还有一坛子好酒呢！”
随即他又看到了鳞九渡，那眼神突然锐利起来，笑容也渐渐凝固了起来。
“本家白月汀，是黑鹰寨的三当家的，不知道阁下是什么人？”白月汀这小子突然正色起来，朝着鳞九渡拱手一礼，只是语气有那么几分不善。
“鳞九渡。”鳞九渡回答的十分简单。
“当初在余新镇，是你救了我家鱼妹吧？”白月汀上前一步，眼神依然死死地盯着鳞九渡。
鳞九渡看了白月汀一眼，兀自进了屋去。
“咦？呀！什么人呐！有没有礼貌啊！”白月汀见鳞九渡不搭理他，俊俏白皙的脸上微微一红，随即气急败坏跟了进去。
“鱼儿，我们也进去吧。”白凤儿拉了拉我的袖子，说。
我点点头，进了门去。
“不好意思，这是白凤儿的房间，你不合适……哎哎，这是我的房间！那是我大哥的，那是我二哥的……”
白月汀似乎对鳞九渡抱有十分的敌意，前后奔来奔去地阻止鳞九渡的脚步。
我看了白月汀一眼，那厮只当没看见。我心里觉着有些累，便不耐烦道：“谁是这家的主人？那些地方不能睡，鳞九渡你就睡我房间吧！”
“不行！”白月汀脸色大变，一下子蹿到我面前，义正言辞起来：“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让一个男人睡你房间？不行，我不许！”
“你有什么资格不许，你有这功夫闹腾，就去厨房准备晚饭。”我心情并不多好，脾气一股脑儿也上来了：“滚过去！”
“我！我滚也不许他进你房间！”白月汀小孩子打闹似的，狠狠一跺脚：“就是不许！”
“你跟我来，甭理他！”
我心里窝着火，也不想与他打闹，直接拉着鳞九渡的胳膊就往我房间走。
“咝！”我感觉到鳞九渡浑身一颤，耳边是他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
我本能地回头一看，却见他右边肩膀到胸口，整片衣裳都突然间浸染了血液，且不要命地扩展开来。
我忍不住惊呼：“你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