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雕翎之戏
作者:越石      更新:2020-04-15 10:41      字数:6621

谢混叹息一声,心知这席中的士族子弟之中,多有桓氏族人和依附桓氏者,北府兵又是谢氏管辖,方才一场冲突,看似是二人斗气所为,却其实暗流涌动,故而何无忌露这一手漂亮功夫之时,竟无人叫好,他若是不走,恐还会生出诸多事端,便也未加挽留,只又强作欢笑,安抚各人饮酒玩乐。

失了面子的桓氏兄弟也重新落座,桓修闷闷不乐,一个人自顾自的喝酒,口中不住嘟囔抱怨,桓谦却是拿了酒杯一桌桌的敬酒赔礼,敬到朱氏兄弟面前之时,朱氏兄弟站起回礼,朱超石高声道“桓谦兄,刚才振公子和寒门小子之间这一番交手,我看的甚是技痒,比试之事,却怎么说啊?”

桓谦不答,转身望向谢混“此事还是要请叔源贤弟定夺啊。”

谢混心中虽恼恨桓谦先前的含沙射影,但自己身为东道,不愿闹的桓谢两个大族生了嫌隙,只得接过话头“桓谦兄心系社稷,之前一番慷慨陈词更是逆耳忠言,我若再有异议,岂不是对祖父谢文靖公大大的不孝?”

听得东道主首肯,朱龄石也不答话,起身便走到一旁树林边,纵跃而起,双掌翻飞,待落下时,手中已多了数根长逾一丈的粗大树枝,走到沈渊子面前,举起手中树枝道“比武,斩木为兵”

沈渊子满面无奈的捋着颌下长髯“龄石兄,不必了吧,此番是你胜了,这纵跃之术,我已是不及。”

龄石不依不挠,仍举着手中树枝道“斩木为兵”。

沈云子在旁笑道“大哥,你若再不答应,这惜字如金的龄石兄怕是要揭竿而起了。”

沈渊子无奈之下,只得接过一根树枝,走到空地之中,手腕一抖,枝上小杈和树叶便即落地,只余一根木杆,他双手持杆取守势,向朱龄石道“那便得罪了,还请点到为止。”

朱龄石口中“嗯”字尚未吐尽,脚下加速,手中树枝便已疾刺上前,沈渊子变招奇快,长杆陡然挑起,将这一刺拨开。

二人这场比试,比的是马上使槊的功夫,胯下虽无骑乘,脚步却都是直来直去,相向而奔,每一错身便似是错马交锋一合,龄石攻势悍猛,树枝横砸直刺,渊子守的严密,长杆斜挑横挡,不落下风,须臾之间,便是十数个回合。

这一合,两人又冲到彼此当面,龄石左手挺枝刺向渊子面门,渊子竟不闪避,只将长杆往前方高高抛出,右手疾伸,捉住面前树枝,又陡然侧身,左手前探,借着奔跑之速竟又把飞出的长杆抓了回来,顺势回砸,口中喊一声“着”,长杆将龄石手中树枝砸落,这一套动作连贯敏捷至极,两人分开数丈之后,树枝才堪堪落地。

座中众人欢声雷动,喝彩连连。

桓谦站起身来,手捧两杯酒走到渊子身边“久闻沈渊子武艺冠绝武康,今日胜的漂亮,愚兄敬你一杯,愿你来日疆场立功。”说罢将一杯酒一饮而尽。

沈渊子朝桓谦躬身道谢,接过另一杯酒,粗鬓长髯间棱角分明的脸上满是惭愧神色,忽举杯向对面的朱龄石道“龄石贤弟,这酒我先罚了。”说罢一饮而尽。

朱龄石本就寡言,见沈渊子举杯,也冲他拱了拱手,又低头专心拍打起身上的尘土,弟弟朱超石只顾在旁连连摇头。

桓谦正一头雾水,却见一个眉宇间英气逼人的高大少年自席间站了起来,朗声道“你们都错了,今日是龄石大哥胜了,此处若是战场,我大哥已无命在。”

这一番话说罢,众人都是嗔目结舌的望着他,等他说明缘由,岂知他只抱了抱拳,便坐了回去。

沈林子在旁噗嗤乐了,知他这三哥沈田子是个武痴,不善言辞,要听他解释真是比登天还难。

沈渊子又满斟一杯酒,捧着走到朱龄石身前,欠身双手奉上,朱龄石先将他扶起,这才接过酒杯,举杯饮尽。

沈渊子转向座中众人道“田子说的是,这一阵是龄石胜了,方才我使那这’抛槊避槊’的伎俩,自以为得计,却未想到这招竟是龄石故意卖个破绽引我使的,当我右手擒他槊杆,左手接自己抛出的槊时,他左手执槊,右手早虚作了一个拔刀的动作,那时我双手无暇格挡,闪避也已不及,若他身侧真有长刀,此时已将我斩了,这是一手妙极的“解避槊”功夫。”

朱超石不解,在旁嚷道“大哥,这比试马槊功夫,你这样凭空拔出刀来,这不是犯规么?”

沈渊子笑道“超石你有所不知,疆场厮杀之际,马槊虽长于冲击,却不利近战,故而骑士马侧,必要配着短兵刃,如刀、鞭、锏乃至短棍,以补马槊之不能及,这临敌机变,我是大大的不如你兄长了。”

一席话过,满座才又是欢呼起来。

朱龄石搂住渊子的肩头道“磊落!”又大踏步走到田子面前,斟满酒杯,与他对饮一杯,赞道“英才!”

朱超石也站起身来,向田子敬酒道“贤弟,我本想待二位哥哥比试之后,与你较量一番,可我竟连方才谁胜谁败都没看出来,真是惭愧,我不如你。”

谢混站起来,鼓掌道“精彩精彩,接下来诸位还有谁要比试武艺吗?”

朱超石向沈田子耳语了几句,沈田子哈哈大笑道“可行可行。”向身边三个兄弟道“超石兄要和我比试射术,但却不是单比,还需二位哥哥和林子出一人帮忙。”

朱超石也转向桓氏兄弟和兄长道“我也需找一人帮忙。”

谢混道“必是什么有趣的玩法,先给我们说说。”

朱超石道“我方才和田子说,两人比试甚是无趣,不如分为两方,两方各出两人,一人射箭,另人做靶。”

“胡闹!”桓修皱眉打断他。

朱超石忙解释道“在下的意思是,两个人拿着酒杯之类的物事,或抛或掷,只要这件物事尚在射箭人的百步之内即可,一人射箭,另一人抛掷,将箭头斩去,当无甚危险。”

谢混见桓谦不置可否,便起身说道”龄石兄前已和渊子兄比过武了,桓氏兄弟肩负朝中重任,莫有什么损伤,不如便由在下与超石凑成一方。”

沈林子心道平日里只见这谢书源舞文弄墨,风月留情,不料他也要来参与这射箭的比试,觉得有趣,便也站起来道“我来与三哥一方。”

“如此甚好,那就请座中诸位做个裁判。”朱超石摩拳擦掌的跃跃欲试。

谢混招呼仆从找过一张猎弓和几十只箭来,将箭头一一折去,四人掷五铢钱分出先后,第一局是朱超石射箭,沈林子掷物。

沈林子环顾桌上,拿起一只金杯,在手上掂量了一番,觉得甚是满意,对朱超石道“超石兄,这便是你的靶子。”

朱超石退出五十步,将弓弦拉的嘭嘭作响,眉头皱了起来“书源兄真是书生,使的弓软塌塌的,太不趁手,待我试射一箭可好?”

林子说一声好,手腕运力,向上一扬,酒杯高高飞起,待要落下之时,超石一箭射出,酒杯落地,已在百步之外。

众人高呼“中了!”

沈林子心中佩服,这朱超石果不愧猛将之后,膂力如此惊人,弯腰又拿起一个酒杯“朱兄看好,这次可不是试射了。”

语毕提气运劲,手臂一挥,比上一回力道大了许多,金杯带风,呼啸而上,这边朱超石朝天拉个满弦,箭似流星腾空,但听得当的一声,这一箭又是应声中的,酒杯画出一道金色的弧线,远远飞出高台之外。

席间一片欢呼喝彩。

沈林子跑下高台去寻那银杯,在草丛中走了一盏茶的功夫才找到,拿起一看,金杯竟被这无头木箭射的凹进了一大块。

朱超石将猎弓递给田子“田子,你兄弟这掷杯之术太也简单,我得让谢叔源想个难一点的。”

田子笑笑,接过弓来试拉,却见弓臂都已变形,弦也没了拉伸之力。

谢混见状,在一旁鼓掌赞叹道“超石贤弟神力,我看那后羿若活的转来,怕是也难敌你的箭术啊。”说罢唤仆人找来一张新弓,递给沈田子,笑道“田子贤弟,这次可该我掷靶子了,你可要轻点。”

谢混低头摸索一番,把自己腰间的玉佩解了下来,抬头却见田子已退至百步,便冲他嚷道“你站的这么远,莫不是小瞧我么?”

田子挽弓搭箭答道“我可没有超石的神力,若不能百步穿杨,今日就要丢脸了。”谢混哈哈大笑,说道“林子方才望上扔,我却偏不如此。”说罢,手臂内曲,玉佩掷出,却似暗器一般,径直向田子飞去,玉佩色淡,加之去势极快,几乎难以看见,但见田子反应也是极快,羽箭破空,直直射出。

眨眼之间,一声闷响,木屑玉块四碎飞起,落了一地,但见这羽箭与玉佩相撞之后,箭身前部折损,半只断箭却斜飞出去,这断箭力道虽已减弱,速度却仍是极快,竟向着席间的谢婉然飞去,田子与谢混见势,都是张口惊呼“小心!”谢婉然虽欲躲闪,已是不及,当下花容失色,双眼紧闭。

眼见这半截断箭已飞至婉然面前,说时迟那时快,一个人影闪至席前,右手一伸,竟生生将那断箭攥住了,人群惊魂未定,待看清时,却是刚捡了被朱超石射飞的酒杯回来,尚未入席的沈林子。

那羽箭折损之后,箭杆裂开,布满了丫丫叉叉的碎屑和木片,林子这一抓之下,手竟被木片扎穿,鲜血淋漓。

田子和谢混飞奔过来,沈渊子,沈云子,朱氏兄弟也立时跳起围拢上来,林子尚未查觉有异,深吸了口气,用力一甩右手,想扔掉断箭,不料却甩出一串血点,溅了周围人一身,再低头见那断箭仍扎在手心,这才感到一阵疼痛,大呼小叫起来。

******

谢婉然缓缓睁眼,生死关头不过一瞬,她感觉却恍如隔世,此时见一个白皙瘦弱的少年挡在自己身前,衣衫手臂尽是斑驳的血点,才知道危机已解,颤抖着想要起身道谢,腿上一阵发软,竟是无法站起。

沈渊子正执起弟弟右手,用手指将断箭和木片分开,又把木片一片片小心拔出,林子疼的跳脚狂呼,沈渊子安慰道“没什么大碍,包扎一下,数日就可好了。”云子也在旁说道“林子你真是没长进,好戏没演足,你这疼痛若是忍住了没叫,若再潇洒几分,便是仙女也得投怀送抱了。”

田子和谢混也赶到身前,两人连声安慰道歉。谢混再想安慰一下自己的小妹,却见谢婉然虽仍是面颊绯红,喘息未定,但一双美眸,却怔怔的定在身前的沈林子身上,竟似旁人都不在了。

他再看看林子,这小子尚只顾着哎哟连天的喊疼,眼神全在自己一只手上。

谢混拍拍云子的肩膀,指指婉然,又指指林子,云子看看二人,和谢混相对大笑起来。

众人见他们神色轻松,也松了口气,不知谁嚷了一句,“沈家小公子少年英雄,相貌堂堂,和谢家小女真是一对儿璧人啊。”

听得这话,谢混轻佻浮浪的劲头立刻上来了,举起手来,啪的一声拍在谢婉然肩头。

婉然陡然一惊,见哥哥满面坏笑的盯着自己,张口想要辩解,又想到不知要辩解什么,只得佯装生气道“四哥,方才那一箭,我差点性命也丢了,你却还来吓我。”

谢混道“依我看啊,你这命是被沈家小猴儿救下了,魂却丢在他手里了,刚可有宾客说你俩是一对璧猴呢。”

谢婉然心念一动,谢混的一番调笑,倒是真说中了她的心事,她和沈林子虽多年未见,家人却常谈及沈家诸子,说是老大持重,老二轻浮,老三是个武痴,好舞枪弄棒,只这老四仍和小时候一样,顽皮跳脱,所到之处鸡犬不宁,她每听闻,都隐隐对当年这猴狲一样淘气的玩伴有些挂念,只没想到再见面时,竟被他奋不顾身的救了自己性命。

她平日里见的惺惺作态的公子哥儿多了,此时沈林子在自己面前龇牙咧嘴的叫疼,竟似儿时一般毫无顾忌,虽感幼稚好笑,心下也不免又是感激又是心疼。

此时她也不理谢混的玩笑,只是满脑子后怕虽消解了,身子尚僵着无法起来,便对谢混道“四哥,可否扶我起来向沈公子致谢。”

谢混却不扶她,只似笑非笑的倒满一杯酒,递给婉然,口中唱道“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婉然接过酒杯,摇头道“四哥唱这《木桃》却是不妥,古人说的是给我桃子吃,我就该回报琼浆玉液,那救我性命者,又当如何报答?”

谢混早猜到了婉然心中的情愫,自己这小妹本就豁达直爽不让须眉,并无小家碧玉的扭捏性格,在他这个哥哥面前更是不会作伪,便压低声音玩笑道“难道是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谢婉然莞尔一笑,仍是摇头“我现下心中的欢喜,一句诗却是说不明白,须要两句。”

“哦?是哪两句?”谢混满脸好奇。

“这第一句是,荒林蔓草,俱是野物。”

谢混哈哈大笑“这童谣当年京口城中可是无人不知啊?亏你还记得,还有一句呢?”

婉然俏脸绯红,语声婉转,悠悠吟诵道: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

谢混唤林子道“英雄,有个丢了魂儿的人要来报你以琼浆了,你赶紧把魂儿还她罢。”

沈林子此时处境十分尴尬,根本听不见谢混的话,他手上最长的一块木片尚未拔出,渊子一碰这木片他便上蹿下跳。

大哥心疼弟弟,不敢再试,只坐在旁边捋须长叹,云子和田子尚在林子身后死命按着他的肩膀和胳膊,两人也是满头大汗。

云子急的直叫“大哥,当断则断,大义灭亲啊!”

朱超石在后低声道“我力气大,不如我来按罢”

林子一听立刻大叫“谢了超石兄!你们谁也别来罢,我,我,我想回去找郎中。”

谢家兄妹移步到这几人组成的圈子前,渊子见他们来了,干脆不再和那木片较劲,蹲下挠头道“我们这四弟打小被家人宠溺过了头,从没磕过碰过,尤其怕疼。”

另两人见大哥已放弃了四弟,便也松了手,田子不忿道“爷爷教习武艺兵法时也是从不打他。”

云子补充道“外公教四书五经时,倒是想打,可惜腿脚不如他,打不到啊。”

林子被二人松了绑,左手小心的捧着右手手腕,似手里扎着的木片是什么金贵宝物,生怕有个风吹草动碰着分毫。

此时他见谢婉然站在面前,一双美目盯着自己,柳眉微翘,樱唇紧咬,显是憋着一肚子好笑,心中立时羞惭无地,低下头道“婉然,多年不见,你,你,你无恙吧。”

婉然见他这姿态,竟比自己更像个扭捏少女,终于憋不住,扑哧笑出声来,直笑得眼泪直流,手中酒杯几乎摇落。

沈林子只能跟着苦笑,婉然笑了好一阵才勉力克制着说出话来“我一直很好,今天多谢你救命之恩,我这不是笑你啊,我这,这,这是心内感激之至,这眼泪你看,竟难以止住。”

沈林子嘟囔着道“我又不傻,我知我这副样子是蛮可笑的,救你那时其实,其实,其实我只是尚未回到席中,如此紧急的情状,任谁也会出手相救的。”

谢混插嘴道“我就不会,我压根就没有这空手接飞矢的神功。”

婉然用力收起笑意,盈盈欠身,双手捧起酒杯对林子说,“林子哥哥,我也真不知如何谢你,看你痛的难受,便请喝一杯酒罢。”

沈林子看看自己用左手捧着的右手“可我这手,着实不空啊。”

婉然眼珠一转,嘻嘻笑道“那我帮你捧着这右手?”

沈林子听得这话,心中一阵喜悦,半推半就的伸出手去,口中却道“这不好罢?男女有别。”

谢混在旁说道“那我来帮林子捧着罢?”沈林子白了他一眼。

婉然摇头道“不碍事,我和林子哥哥以前是我伙伴,现在又是我恩公,这点小事无需讲究。”

说罢左手接过林子的右手来,又把酒杯放入他左手,林子但觉他这一双手温暖柔软,胸臆之内说不出的紧张,又是说不出的受用,举杯便喝。

刚喝了一口,突然脸色大变,将酒口中酒尽数喷出,然后大叫了一声“疼!”,跳脚甩手在地上连转了十几个圈,指着婉然道“你你你你你!”

只见婉然手中拿着寸许来长的一根木片,木片上斑斑驳驳尽是血迹。

围着的一群人见此状况,都是瞠目结舌,不敢相信这谢婉然谈笑之间竟把难倒一群男儿的沈林子制服了。

朱超石反应神速,跳上前去将几要昏倒的林子抱住,婉然又从怀中掏出一方素白的锦帕,递给沈渊子道“沈大哥,想必林子哥哥当下是不会再让我碰他手了,这包扎之事,还得由您代劳。”

沈渊子接过手帕,愣愣的道“好,好的”

包扎完毕好一阵,沈林子脸上才重见了血色,自是向婉然及众人连声道谢,想到自己逞了一回英雄,又丢了一回脸,也不知该喜还是该悔,只得低头入座。

此时酒席重开,宾客再度觥筹交错,谈笑风生,他却颇觉食不甘味,低头看看手上那方锦帕,素白的绢帛一角绣着一株嫩绿蔓草,透着淡淡清香,再抬头看看席间的谢婉然,发现谢婉然也正笑着看着自己,胸中又是一阵波澜,想和她说话,找不到由头,想起方才将谢婉然敬的酒一股脑的喷了,便又让二哥沈云子帮忙斟满一杯,用没受伤的左手端着走到婉然席前“婉然,多谢你帮我整治这伤,方才你那琼浆我没落肚,这杯补上。”

谢婉然伸手按住他手里酒杯道“林子哥哥,你手上有伤,酒喝多了恐不利痊愈。”

沈林子举起右手“那这锦帕?待我回家之后,让家人重做一块给你。”

“还疼吗”谢婉然关切问道,林子摇摇头“现下已不疼了。”

“那就好,锦帕送你了,但我想要点别的。”

沈林子愕然“你要什么?”

婉然俏丽的脸庞又泛起一阵红晕,低头道“我们九年未见,今日又是九月初九,应这九字,我却想要你往后九年之内,不能见到我时,每九日便寄给我一封锦书,让我知道……知道……”

谢混见她结结巴巴说不出口,拍着沈林子的肩头,拉细了嗓子道:

“知道你心里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