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少年眼眶通红，满眼倔强不甘，夏琼叹了口气，心的一角却渐渐柔软。

她踮起脚尖，轻轻揉了揉季节的头：“谢谢你，季节。你能为我着急担心，我真的很开心。你已经很努力了，季节。”夏琼一字一顿道。

季节拼命摇头，不受控制地后退几步，双目通红：“不，我根本就没有努力，我总是这般懦弱……夏琼，求你了，别对我这么温柔，我真的，我真的好痛苦，你怪我啊，明明我什么都没有做到不是吗？！”

“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墨城也是，你知道吗？他那么别扭的一个人，今天早上对我说，你是他最好的朋友，你帮了他很多。你也帮了我很多，季节……”

“我根本就没有努力，不管过去还是现在，心安理得的享受你们的馈赠，然后做出副担忧的样子却没有帮上半点忙，你们能不能不要这么温柔？！”

“季节，你冷静点！”眼看着季节还要再退，夏琼一把扣住他的肩膀。

“我不冷静！”少年崩溃地大吼。

“季节！你听我说，你对自己太苛责了！我们都知道你已经很努力了，人生中的很多事注定不能靠别人走过，一定要自己去经受挣扎，你也是知道的不是吗？你不作为不是因为你懦弱，是因为你知道，如果盲目为我辩解的话，不仅仅会将你也拖下水，甚至会连带着绯闻丑闻把舆论带向更糟糕的地方，你是这般温柔的人，季节，难道你察觉不到吗？”

感受到少年渐渐冷静下来，夏琼这才松了一口气，努力扯出了一个微笑，缓缓松开了他的肩膀，走向录音棚外，给满心愧疚的少年留下一个独处的空间。

眼看着少女的纤弱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季节终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哽咽，捂住眼睛。

“温柔的是你吧……夏琼。”少年咬着唇畔，喃喃道。

……

“不录了吗？”走到录音棚外，坐在椅子上的墨城抬头问。

虽然墨城还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但不知为何，夏琼总觉得他的眼神像是在恐惧不安，那双指节分明的手紧紧握着手机。

“嗯，季节有些不舒服，今天就不录了。”她勉强微笑答道。

墨城眼底划过一丝明了，又垂下头，避开夏琼的视线。

夏琼疲惫地坐到他身边的椅子上，拿起手机想看看现在的情况。

“你不用担心，”突然，一旁沉默的墨城按住了她要打开手机的手，夏琼只觉得手腕一片寒凉，紧紧困住了她，“事情会很快过去的。”

夏琼心中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她忍不住轻咬唇畔，试图挣脱墨城的控制，却一丝力气都使不出来，墨城难得有这么强硬的时候。

“松手可以吗？墨城。”夏琼平静道。

“你不用看消息了，对心情不好，这些事早晚会过去的。”

“墨城！”夏琼心中的不安黑洞般扩散的越来越大，她忍不住低吼出声，“放手！”

而男子撇过头，似是不敢直视那双燃烧般的眸子，固执地盯着地面，冰凉刺骨的手却死死抓着她的手腕。

正当夏琼愈加愤怒时，手腕上的冰凉却突然被扯开了。

“季节！”墨城低吼，不知什么时候出来的季节掰出了夏琼的手。

夏琼忙趁墨城挣扎之际打开了微博，一上来，就是浩浩荡荡的刷屏。

“突然觉得可以原谅冬竭大大了，跟她相比，墨色倾城才是真可怕有木有？！

”

“声优圈到底是肿么了？各男神纷纷自爆，逼粉丝跳楼也得有个底线啊！”

夏琼咬咬牙，拼命往上翻，才终于找到了这些舆论的罪魁祸首。

“冬竭大神的性别谜题算什么，墨城大神才是真黑幕！”

夏琼点开，看着那字里行间的尖锐讽刺，只觉得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脑中爆炸，嗡嗡着的轰鸣声让她难以思考。

杀人，谁杀了人？！虚伪？他们说的是谁？自私自利，心理变态？那是墨城吗？

夏琼不知道，短短的几十分钟，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那些事都是我做的。”看着少女难以置信的眸子，默立在一旁的墨城控制不住地咬住唇畔，紧握的双拳青筋蹦起，指甲嵌入肉里的疼痛才能让他维持仅有的冷静和尊严。

“我嫉妒我的弟弟，故意把年仅五岁的他丢到荒郊野外，连累我的父母去找他，夜晚死于非命。”

墨城说的这些话明明残忍至极，可那雪山之巅般的声音却还是没有一丝波澜，似是在说着“今天天气不错一般。”

可尽管如此，就算如此，夏琼还是能切实的感受到，他此刻有多么的恐惧甚至绝望。

夏琼不由得抬起头，对上那双冰色的眸子，那双眸子一入初见，深深的透明般的海水下隐隐约约透露出火山的轮廓，蓄势待发着的，几乎下一秒就要控制不住地泄出的尖叫和悲哀。

“墨城……”这不是你的错。

夏琼想这么说，站起身来，轻柔地抓住他的手，或踮起脚尖来摸摸他的头发，什么都好，就是不要这样单薄地干坐着。

可实际上，她什么都做不到，她相信一切都已过去，也自然切实的明了墨城寒凉下水般的温柔，但只要对上那双眸子，听到那丝丝缕缕的飘渺嗓音，她就发不出来一丝声音，整个人定住了般做不出一丝一毫的动作。

他有着幽暗若深井般的双眸，他有着雪山之巅般与世隔绝的嗓音，他同时有着太过于浩瀚的孤独，这样的孤独，让夏琼心颤胆寒，甚至让她忍不住想到了自己。

想到自己，在爱情和无忧掩盖的麻木之下，原来仍然还是那般孤独。

这份孤独，让她冷漠于世。冷漠于世，然后永远孤独。宛若一个恶毒的不死不休的诅咒。

任何人都是生来就孤独的，夏琼不记得这句话是谁说的了，但她突然无比憎恨他。

于此同时，她也突然明白了墨城厚厚冰层对岸的孤独，恐惧，不安，不信任。

此时的他，随着时间的流转，沉默的发酵，似乎终于承受不住了一般，眼底的猩红癫狂愈加张狂，哪怕他再拼命地握紧双拳，都难以遏制。

突然，墨城脱力般后退几步，冷静的面具破碎成渣，恐惧一瞬间倾盆泄出，他转身，疯狂地跑出这个对他而言的牢笼。

“墨城！”季节大喊，却只能看到男子崩溃的落荒而逃的背影。

村上春树曾说，一切都将一去杳然，任何人都无法将其捕获。

我们便是这样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