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那日九阿婆离开黑皮家，的确黑皮反省了，给老婆陪礼道歉悔恨打人。而姑娘听了九阿婆苦口婆心的指引好像比以前也灵活多了，居委会也没看到黑皮老婆的影子出现。

她再也不去娘家拿钱了，干望着。日子得过，黑皮也把自己逼到了死胡同，除了在黑帮仍去混混，打打架，赚点钱。也知道到外面去干点苦力活挣钱，反而这日子比以前过得有家的味道了点。

这种让人憔悴的事不是一两件，真的是五花八门，一段日子下来九阿婆心里和体力的消耗是可想而知。

有时黑灯瞎火还在别人家里耗着，不能脱身；有时天蒙蒙亮就领着待业青年清扫街道，总之是倾心在其中了。

她完全体味了街道工作的没有时间性和不确定性，就连自己家的那张木屋门三更半夜也有人敲，她有时也很费解他们是怎么找上门的。

这出来工作的日子不长，她却成为了居民很信赖的九阿婆了，万事只要她出马，没有人不是心服口服的，这确有些让人出乎意料她的小宇宙到底掩藏了什么能量。

不过她就是再忙，心里始终挂着一个人，那就是周老师。他家那乱糟糟一团，还有那三个孩子的影子是抹也抹不掉。她千万次地问自己，她可以去帮上什么忙吗？

困惑了她一个月了还没答案，不知为什么，她遇到周老师，就会对他的处境充满无限的同情，她那侧隐难受之心就涌来。

她真想出一己之力，帮助他到日思夜念的讲台上，帮助他找回自己的东西，她知道自己还没有这个能耐。

其实，她曾在办事处遇见刘主任，话几次到了嘴边，又没说出来。她不知刘主任是否了解周老师的事，她非常想知道刘主任的看法，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插手，她还不知道怎么开口，做事如此犹豫她是第一次，毕竟这不是她要管的事，况且还牵涉到居委会。

从衡阳回来，她就没有停歇地投身于街道工作，她在琐碎的事务中忙碌，比起锅碗瓢盆的事是劳累多了。

正累得无以寄托之时，李大爷忽然给她带来了几个月的津贴，她真高兴坏了，她还以为街道工作是义务劳动，这也是她苦恼难熬的时侯，她能不乐吗？

看到钱，犹如这干旱的六零年急时雨来到的过瘾，自己过上了每月有收入的生活了，她觉得特别有意义，这是她一生想都未曾想过的事儿，拿着钱好是得意。

吃饭的时辰她端起一杯小酒自酌自饮，这还是老头在时泡的一壶药酒，她一直舍不得喝。

此刻，三杉正边吃饭边想，光顾自己高兴，也得稿赏一下她才成啊，做妈的哪里不知道这三杉的心思，只是高兴得装不知道。

＂我是好不容易自己可以挣钱了，就有人想歪点子了，对吧！现在啊有人想有零花钱，我也是知道的，但我还是给不起的，等我积够了多点钱过年再说。＂她忍不住还是望着三杉说话了。

三杉反正也不搭话，那天真的眼睛木木的望着妈妈，好像有点不高兴，可也没办法，吃完饭就到隔壁同学家做作业去了。

喝了酒的她，脸上泛红地独自坐在堂屋里，她望见了挂在墙上的烟斗，在任何困难时期她手中永远都不曾割舍掉的小小烟斗，又似乎与木匠那快乐的时光就在眼前，她荡起了那么点笑容在面颊上。

望着这个伴随着她半辈子的烟斗，这个她做童养媳开始就再没丢下了的男人专属品。

她记起了吸第一口时的情景了，她看着木匠抽得很有味道而凑近他跟前，道：＂这香味真好闻，好抽吗！＂

望着他心动的小姑娘，他抱着她放到自己的怀中浅笑，道：＂来，我给你试试。＂试那么一口她呛得眼泪水都出来了，从此，她就也爱上了这烟斗。

他吻干了九儿脸上的泪水，把她放在床上，激情被这小小的烟斗燃了起来，昨夜洞房他已生生疏疏地做的事儿，今日又碰上九儿火热的身体早已让他全身酥软，无法自拔。而这一刻他们已完全激荡在乡间寂静的夜空中，九儿的呻吟声燃烧着这满身力气的木匠郎。

他对这个象小妹妹一样的九儿，满眼都是怜爱，无论走到哪里他都想带着她。甚至他出去干活，九儿就在那堆刨木花里面玩着，她还是那童心十足的小女孩。

这两个孩子沉浸在快乐中，在小河边，在树丛里，在山窝间，在田野上奔跑，他们的足迹遍步在乡村的角角落落，小木匠的心里感谢着父亲为他带来一个这么好的女孩子，他腼腆的性格因为她开朗了。

而九儿也很快乐，但她却始终记得父亲送她到这来的前晚，从自己的脖子上取下了一块玉佩，挂在了她小小身体上道：“我可怜的九儿，你这离开爸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相见，想爸爸时，你就望一望胸前这块清玉，你就象见到了我一样。”

九儿哭着道：“不好，爸爸，我不要离开你。”

＂爸爸也不想这样啊！都是我没用，我不能让你跟着我遭罪啊！＂

她哭着哭着就这么睡着了，只记得一句话：＂爸爸送你的玉佩是人在哪儿玉佩在哪儿，九儿你一定要保护好它啊！这是你爷爷留下来的唯一可想念的物品了，记住啊这也是爸爸的最爱！＂她把这句话牢牢记在了心上。

“清玉是什么？”她又疑惑地问道。

“清玉，是你爷爷口中所言，即意清清白白，冰心自洁吧！”她父亲也只知道这么解释。

其实，九儿的爷爷不是普通老百姓，是清末见过世面的大官，朝廷的官儿。家境突如其来的没落，改变了一家人衣食无忧的生活。

他们命运可以用现在的一句流行词来说，她当大官的爷爷站错了队伍，官职被革，没收了全部家产一件不留。

倾刻一个青砖碧瓦的大户人家，一片狼藉，要不然九儿便会出生在那庭院深深中，可不是现在这乡间小道上的小姑娘，而是大屋闺秀。

清末朝廷官员的堕落腐败，让一生正气的爷爷陷入了忧国忧民中，他积极投身到维新变革运动中，并成为光绪皇帝手下的得力干将，大展拳脚，为奄奄一息的清政府重整江山肝肠寸断。

只可惜，这场短命的戊戌变法只维持了短短一百零叁天就被那老妖婆慈禧和反对变革的旧势力无情地镇压了，谭词同等六君子被杀害，梁启超康有为逃跑，维新派被追杀镇压。

他爷爷没有幸免，直到迫害至死在狱中，也终身没有后悔过自己的选择，算得上一条汉子。正因为这样一场变法，奠定了中国资产主义改良向前迈出的第一步，他的爷爷也成为先驱者。

就这样，毁于一旦的家族，让九儿的父母带着才几岁的儿子，也是她的哥哥，从此是有家不敢归，颠沛流离的他们由北流窜到南，在这乡间停了下来。

无以生计的父亲变卖了身上几乎所有值钱物品，在路边开了一个小餐馆来维持一家人的生活。

1911辛亥年，九儿一不小心就在路边的小茅屋里呱呱落地，本来一个四手不撑的蓄着长辫子的公子爷的父亲，更加陷入困境。

没干过重活，没下过体力活的他被一日三餐的重担压在身上是精疲力尽，吐不过气来。

九儿也在这种困惑中长大，读过几年私书的他为女儿取了个名字叫黄新发，意为纪念那为戌戍变法献出生命的父亲。

但他无钱送九儿去学堂，她不曾认过一个字，作为父亲他愧疚难挡，为了不让他心头肉的九儿跟着他受罪，这才逼不得已把才十一岁的她嫁给村上条件较好的小包工头家。

看到九儿所嫁的人家对她尚好，从此他的心再无牵挂，在困惑的日子里抽上了大烟，这才是解脱心灵痛苦的唯一办法。

不久卖掉了经营不善的餐馆，整天沉迷在昏暗的烟馆里，一蹶不振，最后在思念着他最爱的九儿的迷茫中离去。

一段罪恶的历史，可以让多少英雄豪杰家破人亡；一段辛酸的经历，可以让多少风华正茂萎蘼不振，九儿爷爷悲惨的命运将整个家族推向了怎样的深渊，很多人现在的命运不犹如此吗？只是没有九儿爷爷那么惊心动魄而以！

今夜的思绪，九阿婆是因为酒上心头，才有了如电影般的记忆闪现。酒，这东西就有这个魅力，让人愉悦和兴奋，它可以让你心灵深处藏着的美好犹如昨日重现。

它又可以瞬间地去麻醉生活的苦痛，而酒醒以后残酷的现实又不得不去承受的压力，有时还略带悲慛的苦难，这就是我们要品尝的人生。

所以宁可酒醉三分，不愿七分清醒，这就是虚幻，这更是千古万年来不管是文人墨客，还是达官贵人，市井小民离不开酒的情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