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芳兰的嫌疑被洗清之后，芳芷确实松了一口气，但还有更多的谜团等着他。夏枫已经告诉他了张素灵的事情，这一点是他万万没想到的，也是最令他担心的。张素灵是谁他并不认识，他只是听说过，听张素清说过。他以为遇到张素清只是个连意外都算不上的小插曲，然后张素灵不过是听一个知道名字的陌生人讲起的家事，谁家里没有一些故事。但是现在张素灵又被提起，让他清楚的意识到这一切都是有联系的。就像是黑暗中伸出的无数树枝，随着他在黑暗中越走越远，他看到这些树枝竟来源于同一根树干。这让他感到不安，有人编织了一张巨网，在他们毫无察觉的时候，而现在他们都已经被这张网罩起来了。
戚息蝶一边折腾自己的头发一边问他：“所以你打算怎么办？挣个鱼死网破？”
“不知道，我都不知道他们是谁、准备干什么，但是感觉他们好像不想杀我们了。”
“说句实话，对你们来说，他们不想杀你们要比直接杀了你们还要恐怖，但是对我来说，他们不想杀你真是太好了。话说回来，你们三个里面有两个都留下心理阴影了，现在就剩你一个能干事的了，我想他们的目的可能完成的差不多了吧。”
“闭嘴。”
“呵呵呵。”戚息蝶发出一阵怪笑，但这并不是在嘲笑芳芷，他在笑自己，因为他也在不自知的情况下被卷进了网里。那个死神对他说的话他到现在也没有想明白，他所做的一切事都是出于他自己的意志，为什么那个死神会如此肯定他会帮他们。
芳芷也终于忍不住，吼了他一句：“你到底梳没梳完你那点毛！”芳芷本来打算是和戚息蝶一起去找张素怀的，毕竟他们之前就认识，打打关系牌，也许能问出点什么。结果从一早起来戚息蝶就开始梳头，现在他都回来了，戚息蝶还在梳头。
“又不是世界末日到了。”
芳兰也说那天确实有一个男清洁工在一旁扫地，但是他带着帽子和口罩，芳兰看不到他的脸。张素怀和张素清一直以为张素灵是个死人，两个人谁也没见过他，虽然张素清可以向家里的长辈寻要张素灵的照片，那也只是他小时候的照片，起不了多大作用。cr和m都死了，剩下的le能说的都已经说了，线索到张素灵这里就断了。就算他们有心想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但看情况，心有余而力不足。这样平静的过了几天，夏枫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一个这里再也不需要他的机会。
他过来有一半是因为担心叶筱云，另一半是因为芳芷拿了他的身份证，现在叶筱云好得差不多了，他没什么待在这里的意义了。
夏枫敲了敲叶筱云病房的门，叶筱云正坐在病床上，看上去心情不错。
“喔噢，你看着已经和正常人差不多了。”
叶筱云笑着说：“嗯，我腿好了，我随时都可以出院。”
夏枫找了把椅子坐下来，盯着自己手说：“那就好。”
“你好像心情不太好。”
“还好吧。我过来是想和你告别的。我买了今天晚上的车票，晚饭后我就走了，回家。”夏枫把买好的车票拿出来给叶筱云看，“我本来也就是打算等你好了就回去的，反正我在这里呆着也没什么用。你是我在这里上班的第一天认识的第一个人，所以过来跟你打个招呼。”
叶筱云没有看他的车票，反而从床头下拿出了一张信纸给他。夏枫不明白他的意思，接过信纸，上面写着一句话，“看到自己是多么丑陋、无能了吧，别再反抗了，那只会让你痛苦，顺从吧，呼唤我，我会带给你一切。不然的话我不会杀了你，我会毁了你。”读完这句话，夏枫拿着信纸的手吓得抖了一下。
叶筱云说：“这是和那张蝴蝶卡片一起寄给我的，我上次没有拿出来。”
“那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个？”
“我一直在想，他们想要什么，但不论怎样，我们都是他们的阻碍。他们尝试过杀掉我们，在红水村的时候，我真的以为我会死在那里。那个时候他们用死来要挟我，让我屈服于他们，我拒绝了，所以我惹怒了他们。他们知道我就算是死了也不会输，他们便要毁了我。他们绑架我父亲，故意让我们抓住月空夜，都是为了毁了我，让我永远从这里离开。他们算好了，我会把月空夜放出来，当我觉得我已经没有资格留在这里而逃跑时，我就输了。”
“哈！”夏枫打断他的话说，“为什么对我说这些？”
“他们就是想让你离开，你回了家，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那不然呢？我不过是一个人，我能做什么？”
“是啊，没错！你是一个人，你什么都做不了。我一个人什么都做不了，芳芷一个人也什么都做不了。你是自己选择来到这里，那个时候你说过你不会后悔，为什么现在你害怕了？”
“我很害怕，我今天早上做了个梦。”夏枫并不太想回忆起那个梦，他梦见他回到了家，但是公司里所有的人都在谈论他。他们说他一事无成，不管害死了自己父亲，就连他父亲的公司都保不住。他在梦里看到了夏生，夏生也那么说，甚至还在和那些人筹划着如何名正言顺的抢了他所有的股份。
叶筱云问他：“你的家事我不好说，我想问的是，当你决定拿着钱跑到外地念警校的时候你是怎么打算将来要继承公司的事的？”
“其实那个时候我没太想着这些事。从小的时候我就没想过要接我爸的事业，一直是夏生在做我该做的事，我只是觉得有人能替我干这些麻烦事真是太好了。不管夏生是不是因为只是想要这个公司才做这些事，我已经决定了要把公司给他，因为我想……当一个警察。”这是夏枫在从家跑出来之前就做好的决定，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下了那么大决心，夏生没能阻止他，就连迟早要遇到的他父亲知道之后的震怒都没能阻止他。
“但是，事情并没有想我想的那样发生，我没料到会变成这样。”
“它总是这样，不管计划的有多好，它都不会在乎。生活就是这么个样子。芳芷告诉你我出事的时候，你为什么要回来？”
夏枫解释说：“他拿了我的身份证。”
“如果你非要一个别人的理由才可以的话，我和芳芷都希望你留下。我知道各种各样的事都会压得你喘不过气，但是它们都过去了，为什么你还要逃避已经过去的事情？让我们把那两个害惨我们的混蛋抓出来吧。”
“呃……嗯……”夏枫掐着自己手指头，就像叶筱云说的那样，从他父亲死了以后，他就一直在靠别人给他的理由做决定。他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只是他始终说服不了自己若无其事的像从前一样生活。但他也明白，比起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他现在的生活更令他痛苦。
“这个，你都求我了，我就先留着吧，不然就显得我有多难奏了。”
“是，算我求你。”叶筱云忍不住笑起来，总算是把夏枫留住了。
话已经说出来了，夏枫反而觉得比他买回家的车票时心情轻松了许多，他也笑着说：“你怎么突然一下子就好了啊，我上次过来你还自闭着呢。”
“你才自闭呢！”一说起这个叶筱云就不自觉的满脸带笑，他就是等着有人来问他，他就可以把那件让他忘了所有心结的事说出来，“月空夜回来了。”
“哦，我懂了。”
“前一段时间他一直在和我爸缉毒，就是那伙毒贩，他们想逃出国的，被月空夜抓回来了。”
“所以他被免刑了？”
“不仅如此，给你看这个。”叶筱云拿出一张证件，上面印着月空夜的名字，签发机关是公安。
“哇，这也可以！”
“情况特殊吧，我爸他们和上面谈的，具体过程我就不知道了，但是结果是这样的。”叶筱云出神的盯着手中的那张证件，喃喃说着，“不管是好的坏的，所有的一切都会很快的成为过去，明天总是会如期而至。所以昨天怎么样根本无所谓，只要我还有气，明天就会来。”
“所以……他人呢？”
“他晚上过来接我，我今天晚上就出院了。”
晚上的天越来越冷了，看样子快要下雪了，就算是全球变暖，也没人愿意晚上在外面逛。莫文雪上完晚课是八点，公交车已经没了，只能自己走回家，还好租的公寓离学校不远。他是可以住宿的，但是他却打心眼里不愿意和人住在一起。不是说他洁癖之类的，每当他在人多的地方，他就会有一种陌生与疏远感。他没有记忆，完全不记得四年前的事，包括他自己是谁和那个自称他“父母”的人。他们说他四年前出了事故，他险些丧命，醒来后就失去了所有的记忆。据说这种失忆是人体的自保行为，而他变得孤僻是记忆缺失引发的神经紊乱。这四年来他一直在接受各种各样的治疗，既吃药也做心理辅导，只是症状完全没有好转，他是在勉强自己去上学、去和同学们坐在一间屋子里。对于他来说，他感觉自己不是忘了四年前的记忆，而是根本就没有四年前的记忆。
他失忆的第一年，他不信任何人，包括那自称是他“父母”的人，所有的人都在骗他。但是他找到了那场事故的报导，当时他正在一处商城外，商场高层的玻璃突然炸裂，悉数落在了他的头顶。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对自己失忆的现状感到一丝心安。
莫文雪回到家，家里有无线网，手机自动连了网，便收到了同学的微信。他那几个同学对他都很好，知道他因为出事故而失忆了，也没有孤立他，反而就算是他表现得疏远仍然跟他做着朋友。莫文雪控制不住自己的陌生感，但不代表他不需要人来陪，他急切的需要有人陪在他身边的记忆来证明他自己的存在。
微信里他的几个朋友说要玩笔仙，叫他一起去。他十分反感这种招鬼的游戏，他是偏向于相信鬼存在的，而且这种招鬼的游戏是对鬼最大的不敬。但是他那几个朋友叫他，他没理由不去，他们愿意忍受他的古怪，他也要付出。
“我马上就去，等我。”
莫文雪又一路小跑回到了学校，他们绕过了晚上执勤的保安，留了一扇窗户给莫文雪。除了莫文雪还有五个人，只有两个莫文雪认得。
一个莫文雪不认识的人说：“人到齐了没？”
“齐了齐了，文雪快来，就差你了。”
莫文雪摇摇头说：“我不玩了，我在这边看着你们就行。”
不认识的人马上就生气的说：“切，等了你半天还是个胆小鬼，叫他来干嘛。”
“算了，就让他在一旁看着吧，我们开始吧。”
那人又唠叨了一阵，才开始指挥众人如何召请笔仙，看样子应该是此次聚会的组织者。他们搬了几张桌子拼在一起，上面摆放着要用到的道具，莫文雪就坐在没被搬走的课桌上看他们。他们把手指搭在笔上，然后那个组织者就开始发问，这个时候突然有人在莫文雪耳边说话。
“你怎么不去找他们？”
“嗯？”莫文雪回过头，这才发现身边站了一个男人，正靠在他坐着的桌子上。莫文雪觉得这个男人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来，也许是学校的同学，也来看他们请笔仙。莫文雪以为他那句话是说他为什么不去和他们一起玩，便说：“你不也没去。”
“呵呵呵。”男人笑了，向他们在的方向昂了一下头说，“已经有去的了。”
莫文雪也跟着男人昂头的方向看过去，在众人握着的笔后，有一个长发的女人蹲在桌子上，正用手抓着众人握笔的手。那个女人似乎感觉到莫文雪在看她，慢慢抬起头颅，脸上是翻起的眼球和一条裸露在外的青色舌头。
莫文雪忍不住大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