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场上梧桐树上的最后一片叶子也从枝丫上飘落到了地面，北风一天比一天凛冽，气温越来越低，这个蓝色星球严格地按照自己的心意编织着春夏秋冬冷暖变化，北半球进入了冬季了。

时间的溪流静静地流淌着，这一年来到了最后一个月，十二月份。进入十二月，天气一直阴雨绵绵，竟然断断续续地落了半个月的雨。整个秋天，雨水极少，大地万物都干渴难耐，于是幸老天垂怜，初冬时分连续降下甘霖以滋润万物生灵。

高复班的教室里一如平常，上课，读书，学习，测试，试卷，题目，讲评，这才是永恒主题，日复一日，天荒地老，永不停息，永不改变，僵硬死板，从来如此，倔强如斯。

入冬第一场雨落下，正是周二下午，刚开始上第二节历史课。

历史老师继续讲解世界历史中英国资产阶级革命那一段，曲志边听边认真地记着笔记。忽然天地之间生出似针尖样细小的声音，微弱却极有韧劲从千山万水外而来，很快就滴滴答答如丝如线拉拉扯扯，刺啦啦似有物敲击着教室的玻璃窗，于是眼前的玻璃窗立时迷蒙起来。

一阵阵从北方荒原来的风穿过窗户缝化作细细的冷飕飕地冲在脸上，一阵冷，又是一阵湿润，那窗外的雨现出形来。先是细如发丝般倾斜卷风而至，然后是如雨珠连线漫天落下，天空暗下来了，四周几如深夜。

雨意更浓，雨势更急，窗外的挺拔的冬青和苍松都禁不住低下了头，玻璃窗也清晰了很多，大地仿佛在贪婪地吮吸着琼浆玉液，发出满足惬意欢呼雀跃的呼吸声。

天空略微明亮了起来，玻璃窗清晰起来，窗外的冬青和苍松叶子返老还童般的绿油油的显示着勃勃生机，就连墙角的耐冻也是沾着水珠显得那样可人美丽。

教室里顿时有刹那间的停顿，有同学发出一声感叹：“下雨了，真好！”

又有人拽了一句：“冬雨贵如油啊！”

教室里的忽然有了种欢快的感觉，好像头顶的老天裂开了一道细细的缝，有光钻了进来。

课间的时候，潘婷低声若有感叹地自言自语道：“哎，下雨了，真好！现在要是能到雨里走一会那该多好啊！”

何之卫一副谄媚样附和道：“怎么，潘小姐，难道你想来个浪漫的雨中漫步吗？求我啊，我陪你！”

但是看到潘婷瞪着他的眼睛，他立即话锋一转：“潘婷，现在可是下的冬雨啊，你这个小身板受得了吗？”

潘婷撇撇嘴，哼了一声，很不满地说道：“何卫，你丫就一俗人，一丁点儿浪漫的细胞都没有。不懂，别说话。当你哑巴啊。白痴！”

看着何之卫和潘婷两个人斗嘴和吵吵闹闹，这可是曲志现在为数不多的乐趣，他笑了笑，从座位洞里摸出一把雨伞伸在何之卫和潘婷之间说道：“嗯，何卫同学，若为浪漫故，冬雨怕个甚，再说了，美女相伴冬似春！”

何卫拿过伞，指着教室外面，豪迈地对潘婷道：“走吧。”

于是潘婷走在前，何卫走在后，去雨中漫步了，何卫一边走一遍哼着：“紧紧握着一把小雨伞，风雨骤，溅湿衣裳心情也怡然…….”

曲志笑了笑，就听到门口的郑怀光不怀好意地喊道：“何卫，你这个贱人….”

何卫回头笑着对郑怀光喊道：“给我滚！”

曲志起身往走到教室门口的屋檐下，向外看着，陈晞也走了出来，站在曲志身边，和他一起看着外面的雨。

由于好长时间没有落雨，今天忽然下雨了，很多同学都站在门口朝外望着，很开心。

外面的雨下的很紧很密很急，一眼望去，雨意蒙蒙，难以辨别方向。操场上落光了树叶的光秃秃的梧桐树显得特别显眼，眼前偶尔有人在雨中穿过，然后发出一声嚎叫。

正是初冬时候，雨被风卷着时不时地拂着身上，曲志不禁打了个寒噤。

这时，曲志听到郑怀光幸灾乐祸地大声喊着：“何卫，你咋搞地？”

曲志朝校门口一看，就看到潘婷一个人撑着伞，晃悠悠地朝教室这边走着，后面何之卫淋着雨跟着过来，然后一阵小跑来到曲志身边。

他恨恨地说道：“这个女人，不可理喻！”

曲志惊讶地问：“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的吗？”

何卫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又打了个喷嚏，这才回答道：“我…..她…..不说了，上课了。”

郑怀光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摇头晃脑地说：“女人是老虎吧！”

何卫看着他欲言又止。

接下来是政治课，讲的是辩证对立统一的内容。

政治老师是个五十岁左右的高级教师，很和蔼，课讲的很生动，像政治课能讲的这么生动活泼的真是不容易，关键是大家还愿意听。

可是今天他的课中却有个不协调的声音，那是何之卫时不时的喷嚏声，搞的大家对他有些怒目而向，于是何之卫很不好意思地在众目睽睽之下向老师请了个假回宿舍里换衣服喝热水暖一暖。

何之卫出去后，曲志轻声地问潘婷：“何卫怎么了，刚才出去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得罪你了，还是你得罪他了？”

潘婷若无其事地回答道：“他就那样，没事。”

晚自习的时候，何之卫和潘婷又有说有笑的了，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真是让人费思量。

曲志翻看着陈晞给他的英语学习笔记，又做了两页相关的阅读题和完形填空题，然后拿出英语报纸，照着陈晞划出的文章和知识点学习。

“曲志，你看……”何之卫给他使了个眼色。

曲志朝门口望望，看到郑怀光朝教室外面走去，也没有什么异样，疑惑这看了看何之卫，就低头继续看英语报。

“继续看啊，耽误你几分钟。”

曲志又望了一眼，然后看到邓文君也出去了，好像也没什么特别啊，就不再理何之卫，继续低头学习。

完成了陈晞给他布置的每天英语学习任务后，曲志开始做一张数学试卷，边做边思考，偶尔拿出前几天做的试卷，对照一下，然后记笔记。完成了一张试卷，有些疲惫，又有些开心，感觉今天学习效果还是蛮好，过程也挺顺利。

可能是受到刚才何之卫几次提醒他的缘故，他不经意地往门口两个座位瞄一瞄，座位都空着呢，也没十分在意。

刚低下头准备继续下一个任务时，耳边传来潘婷的声音：“回来了一个。”

曲志眼光扫了一下门口，看到邓文君已经坐到了座位上，正在低头学习呢。

过了十分钟左右，又听见潘婷在前面低声道：“又回来了一个。”

曲志望了一眼门口，看到郑怀光走了进来，然后直接往这边过来。

他和大家说：“哎，外面天真冷，雨也下了整整一天，身上都不舒服。”

何之卫似笑非笑地看着郑怀光：“嗯，冬雨贵如油啊！”

这话说的，不知何谓，潘婷低着头笑个不停。

第二天晚自习的时候，曲志和陈晞继续他们的学习之旅，这段旅程是属于他们两个人。

经过两个月左右的磨合，两个人都很默契，那个过程也熟悉无比，就像流水线一样。先做一套对方挑选的试卷，然后彼此互换批改试卷，再逐个给对方讲解和讨论知识点，结束后，两个人聊一会天，收拾东西，结束一天的学习。

两个人离开教室时，陈晞说：“曲志，再过一个礼拜，就是第二次摸底考试了。”

曲志心里感叹时间过的真快啊，好像上次摸底考试才刚过去，马上又要摸一次底，怎么感觉越摸越没底呢。

他望着外面的雨回应道：“是啊，过的真快，这一次摸底结束后，接着就是这学期的期末考试了。然后过年，然后很快又是高考了。”

快走到男生宿舍的时候，陈晞停下脚步对他说：“曲志，我想出去走走，一起吗？”

曲志也很开心，就回答道：“好啊！咱们先把书什么的放在宿舍里，再出去怎么样？轻装前进嘛。”

十分钟后，两个人在校门口对面那个小卖铺前汇合，各自撑着伞沿着校门口的巷子往前走。

曲志发现陈晞刚才还扎着的马尾辫，被解开了，她一头光滑柔软的黑发刚过双肩，微微有些蓬松，雨中的风一吹，整个就像河面上水波轻轻荡漾，又像春天河畔新绿柳条在春风中飘舞。

曲志看着她美丽的秀发，由衷地对陈晞赞叹道：“陈晞，我第一次觉得女孩子的头发这么美。”

听了曲志直接的毫不掩饰的赞美，陈晞不禁莞尔，轻柔地笑着，有些腼腆，转了转手中的伞开心的说道：“不管怎么样，听到一个男生的赞美，我有些小开心。”

曲志笑着说道：“要是何卫听了你的话，他估计会说：求求我赞美你啊！”

想起平时何之卫说话风格，陈晞抿着嘴笑着道：“曲志，昨天下午他和潘婷怎么回事，那个狼狈样？”

曲志也无语，因为他也不知道昨天何之卫和潘婷散步时发生了什么事。

两个人边走边聊，天南海北，聊的更多的还是学习，聊的是对大学的向往。

雨已经断断续续地落了两天了，天气预报说还要下个几天，那意思是要把前段时间欠的雨都补回来一样。

已经是深夜了，四周安静的很，耳畔有雨声淅淅沥沥，有脚踩踏雨水的声音，还有二人仿佛窃窃私语的交谈声。

这是一个冬天的雨夜，风虽不刺骨，却也是相当的冷。走着走着，也觉不着冷了，反而有些朦胧的温暖萦绕着。巷子很长，路灯也淡淡地伴着路面上两个时近时远的身影，有些喜悦，有些费解。

忽然一阵疾风从后面吹了过来，陈晞手中的伞没有握住就被风吹到了前面，曲志赶紧把手中的伞递给陈晞，自己就向前跑过去拾起伞，想帮她把伞撑开，撑了几下却撑不开，估计伞不能用了。

陈晞也没在意，就很自然地把手中拿着的曲志递给她的伞交给曲志，于是两个人就在同一把伞下了。

回来的路上，陈晞说自己的理想就是做个光荣的人民教师，大学可能就选师范类大学，她又笑着说曲志其实也蛮适合做老师的。曲志说自己还没想好呢。

时间就这么不知不觉地流逝着，到校门口的时候，看看时间，都快凌晨一点了。

曲志感叹地说：“再长的路也有走完的时候。”

想了想又对身边的陈晞说：“陈晞，你知道吗？这是我第一次和一个女孩子一起走路。还是和你一起，真好。”

陈晞有些羞涩地看着他，认真地说道：“我也是。”

曲志把陈晞送到女生宿舍门口，然后转身回宿舍。

陈晞回到宿舍，把手中那把落在地上的伞甩了甩雨水，啪的一声微响，撑开了伞，放在地上晾着，忽然仿佛被什么触动，他一动不动地站着，好像想起了什么，双手捂住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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