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的开始
作者:碧荷之      更新:2020-04-02 16:02      字数:2555

何为悔恨?何为遗憾?做与不做有何区别?从古至今最不缺的就是大道理,对人生是是非非、恩恩怨怨都有相应的说法。但年轻就是喜欢叛逆、挑战,自以为是很了不起,自以为我们可以改变或突破很多东西,就算是错了我们也乐意心甘情愿的我行我素。确实,虽然搞砸了一些,却还是成就了一些。

我不信这世上有个绝对判别标准的存在性。随着物理学相对论的不断完善,“在特定的条件下”这一句成了习惯词。在浩大的宇宙面前,无条件的理论是无法站稳脚的。自然科学的发展对人类意识的改进影响硕为深刻,这是理所当然的。就像从地心说到日心说的变换,人类经历了多少个百年的挣扎与自欺欺人啊?一定程度上,宏观世界就是微观世界的投影,人与人之间错综复杂的关联不得不令人感叹无比啊!

高二也是在忙忙碌碌之中开了个头,我意识到了空前未有的压力。这学期正式分了文科与理科了,我跟凯撒尔不能在同一个班了,他选了理科,我却选了文科。一个人在楼道的最西侧,另一个人在最东侧,能见到他的时间少而有之。虽然心底里舍不得这样的分开,却还是觉得这样也很好的。我渐渐的相信既然习惯了一个人的存在,也会习惯他的离开。

为了不分散注意力,比以前加倍的勤奋起来了。每天的睡眠时间勉强够六个小时,连午餐时间都在看书或者口兜里放着小纸条背单词。祖柏丹意识到劝说早就对我不管用了,只好偶尔看我筋疲力尽的模样深深的叹一口气,然后摇摇头。我没有跟任何人提爷爷去世的事情,可能是在害怕重提旧伤而再也拔不出来。

开学一个月之后,我终于倒下来了。两年来不顾健康拼了命的学习,免疫力这下来跟我算账了。最初从肚子开始的湿疹不到几日传染到浑身了,我不得不放下书和本,往医院跑了。只要好了点,会把医生“需要好好休息”的警告放在耳后根去上课。结果我的情况并没有好起来,反而更加重了。不到两周,从头到尾被湿疹占据了身,最令人难受的是头部,疙瘩疙瘩的伤口不停地流出液体,个半个小时洗一次头发,枕头还是被污染了,最后躺下来都觉得头在一盆水里面,很难受。无可奈何,说不出的委屈,只好在床上做很长很长时间,直到瞌睡的实在不行的时候自然睡觉…

但治疗迟迟不见效果,年级主任允许我了无限期的请假。每天看到同学们匆匆忙忙的往教室跑,我却手里拿着手帕纸擦擦液体,而往医院走,我在精神上已经崩溃了。从未这么长时间离开过课堂,病痛加压力在慢慢地腐蚀我的灵魂。无奈之下,班主任跟小领导商量之后,通知家人来接我回去。这也是我自己的要求,在六个人的宿舍里,我实在不希望传染给任何人,若真那样我更会跟自己过不去的。

——孩子啊,是不是很严重啊?你爸明天就出发啊,放心——我妈在电话里哭着——再坚持一两天啊

——妈,我以后读不下去了怎么办?——这是我最担心的事情啊。

——不会的啊,那些得重病的人都被治好了,乐观点,你也会好起来的,也会继续上学的

过了两天,管理老师带我去bj西站,但我接到的不是爸爸,而是我妈。原本说好爸爸来的,但到了火车站爸爸改了主意,让妈妈过来了。妈妈见到我就紧紧抱在怀里哭起来了。以后我妈想念当时的情景时说:“前不久走的好好的孩子,一个多月没见,满脸都是疙瘩,看的都心碎了”。孩子莫名其妙的弄成这样,那个母亲还不会伤感啊!

离校手续很快就办下来了,副校长看到我本人,不多解释就明白了情况的不好,同意我跟妈妈回去,并劝告我完全治好了再回来。于是前一日刚下车的妈妈又跟我一起上了回家的火车。那时候不会网上或电话购票,硬卧当然没戏,连硬座的票都好不容易抢上了。四十多个小时的火车旅行之后,我妈连缓一会儿身子的时间都没有…

——妈,要不再等几天再走吧,好不容易来首都,我带你去转转

——有机会再来转吧,孩子,给你治病最要紧,还是早点回去吧

我妈怎么劝都不听,非要尽快回去。幸亏管理老师勉强抽出时间带我们去了天安门,拍了几张合影。我每次想到此事,对妈妈的愧疚与感恩更会加重,父母为我们所做的,我们恐怕八辈子都还不清了。

我忘了第一次来bj时,坐了70多个小时的火车,也忘了当时是怎么忍耐的。但跟妈妈回去的那一次才是我人生之中最刻骨铭心的、终生难忘的旅程了。我妈来之前,我把已经及腰的长发剪短了。但用药还是不管用,伤口流出来的液体从未停止过。每天洗几次头发,却还是一块一块的,令人难受。再加上,液体的腥味很重,弄得我已经不好意思见人了。

硬座车厢从来十分热闹、人多的挤不过来。一次去一趟卫生间回来都需要八个多小时,没经历过的人很难想象到其艰难性。尤其是大晚上躺在中间走道的那些人,叫醒他们还会生气,要跨过去心里也过不去。上了火车不到几个小时,头发又黏在一起了,还有浑身的怪味,我实在忍不住了。

——要去哪儿啊?——我妈看到我带着一瓶矿产水走了。

——去洗个头发吧,太难受了——我隐忍着痛哭。

——好像没有热水,坚持一下,到家了就可以洗了——我妈眼神里隐藏着的无奈、急迫与凄凉都被我看穿了,这一切变成了一滴泪水而闪闪发光。

——没事的,我一会儿就回来——我转身就走了,不想回头,其实不看对视妈妈的眼睛,无论是任何原因不想看到妈妈流泪的样子,但是…

那时候火车上经常停水,硬座车厢供应热水也是个麻烦。我已经不奢望有热水了,直接用矿产水洗了头发。冷水刺激到了伤口,一阵一阵的疼痛使得我忍不住眼泪了,我开始哽咽,泪水随着洗发水一起留下来了。

——姑娘,怎么用冷水洗头发啊?——我听到了列车员的声音,她检票时见到我脸,十分同情我的遭遇——别生病了啊

——没事的——我懒得抬头看她,真心不想看到她脸上的怜悯。

——我房间里有热水,我给你带点啊

于是跟妈妈差不多年龄的这位阿姨有几次给我提供了热水洗头发。虽然已经忘了她的长相或声音,但当时的那种来自于陌生人的温馨感久久留在心底。漫长难熬的旅行之中,我们总是见证“爱在路上”,时不时出现的陌生好人都会以自己的方式温暖于心。这些年不知多少次一个人出行,手里沉重的行李箱,每次都是有好心人帮我将箱子放在上面的位置,下车时又帮我拿下来。摔倒了会有人来扶我;钱包溜掉了,会有人提醒我;迷路了,会有人带我…无数次的心暖,这样的小爱日月累积,潜移默化的影响我的人格塑造。所以回家和返校的旅途都是充满着爱与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