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连清的手剧烈颤抖起来,她用力揉着纸条,希望是自己看错了,可无论她如何揉搓,那几个字就好像刻在她心里一样,再也挥之不去。
雪意正守在门外,突然听到屋内发出了一声嘶吼,心里猛然一惊,转身就要冲进屋内。却不想季连清已在这个时候冲出了房间,她一把抓住季连清的手想要揽住她,可季连清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狠狠推开雪意,抬脚就往院外冲去。
雪意没有任何防备,被季连清突然一推,重重的倒在了地上。眼看着季连清就要冲出院外,她忙爬起身,焦急的喊道,“快去通知王爷。”然后立马跟了上去。
院里的人虽然想拦季连清,可季连清就像是发了疯般,谁拦她她就直直的撞上去,也不躲闪,下人门害怕伤了她,都避在一侧。
眼看着就要出了院门,季连清整个人突然撞入了一个怀抱,彻底被挡住了去路。
这个怀抱她太熟悉了,不用抬头,她就知道是谁,“放开我,放开我,放我出去!”她拼命的捶打西钥昇的胸膛,在他怀里剧烈挣扎起来。
西钥昇双手紧紧的按住她的双肩,眼底涌起巨大的沉痛,他温柔的安慰道,“清儿,我们先回屋,好不好?”
季连清根本听不进任何话,她只想快点回到季连府,她要亲眼去证明纸条上说的都是假的,都是假的!她疯狂的扭动着身体,撕心裂肺的吼叫着,“西钥昇,你放开我,我要回去,我要回季连府!”眼泪疯狂的往外涌,心中痛的已经无法呼吸,她的眼中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看不见……
西钥昇心头猛然一震,眼中滑过巨大的震惊,她知道了,她什么都知道了!
“清儿,你听我说,我们先……”回去两个字还未说完,他的脸上就重重挨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清晰的传入了每个人的耳里,所有人都震惊的望着季连清,他们怎么都不相信,王妃居然打了王爷一巴掌!
“西钥昇,你不是人,你不是人。”季连清挥动着手再次朝着西钥昇的脸打了过去。
西钥昇一把抓住季连清的手,目光里的沉痛像是漫涌的海水,已彻底将他淹没,他看向季连清的眼睛,痛声说道,“是,我不是人,我残忍,可我绝对不允许你出任何事,我不能失去你!”说完,他手指快速一动,点在了季连清身上,季连清双眼无力的闭上,倒在了西钥昇怀里。
西钥昇一把抱起她,往屋内走去。
所有人都还在西钥昇方才那句“我不是人”的震惊中没有缓过来,屋内突然传来一声怒吼,彻底将他们的魂儿拉了回来。
“立刻将云叔叫来!”
床榻边,云叔正凝眉为季连清把脉,西钥昇一脸沉郁的站在一旁,紧锁的眉宇间透着极大的痛楚。
过了很久,云叔才站起身,走到西钥昇面前恭敬的禀报道,“王爷,王妃只是受了刺激,一时情绪过于激动,才会导致气血匮乏、心力不济,老奴这就开一副安神的补药,王妃服下一碗就无事了。”
“那孩子呢?会不会有影响?”西钥昇急切的问道。
云叔一愣,随即答道,“胎象一切正常,并无大碍。”
西钥昇听完,紧绷的表情这才稍稍有些放松。他的目光缓缓落到季连清脸上,眼中滑过一丝疼惜的柔情。
云叔的表情却是十分为难,他摇了摇头,犹豫的开了口,“王爷,孩子的事情,您还需要早做决断。陛下的旨意,怕是今日就要传来王府了。”
西钥昇转过身,漆黑的瞳孔猛然一缩,眼底的柔情还未来得及散去,就被碎成了千万片冰刃,直插他胸口而去。
云叔见西钥昇没有答话,咬了咬牙,继续说道,“王爷,陛下的旨意您违抗不得啊。老奴一定竭尽毕生所学,为王妃调理好身体,这件事过去后,王爷和王妃,还是有机会再有孩子的。”
西钥昇痛苦的闭上双眼,唇角抿成了一条直线,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在寒冰中淬过,寒透人心,“此事容本王再想想,你先去为王妃煎一碗安神养胎的汤药来。”
云叔知道让西钥昇做这个决定很艰难,他也不再多说,默默退出了房间。
西钥昇静静的站在原地,像是一座冰雕,没有任何的温度。
“啊……不要……不要杀……不要杀……”季连清一声惊呼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他忙来到床边,将惊恐的季连清搂进怀里,柔声安慰道,“清儿别怕,有我在,没人会来伤害你。”
季连清却丝毫没有安静的趋势,而是颤抖的更厉害,她不停的摇着头,眼泪像是如何都止不住不住的往下流。
这一下午,西钥昇一步也没有离开过,一直守在季连清身边照顾他,直到傍晚十分,季连清才渐渐安静下去,他才松了一口气。
他垂着头,目光静静的投在季连清的面容上,沉邃的眸底一片暗沉。季连府的事情对她打击太大,若是他最后还是不能保住季连府,清儿她……
关于这个结果,他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清儿,你说我该怎么做……”他缓缓闭上眼,眼底一片青黑,显然也是极其疲惫。
就在这时,一声急促的脚步声从屋外响起,接着便传来了云叔低低的声音,“王爷,传旨的李公公,已经到了,此刻正在前厅候着。”
西钥昇眉头一拧,猛的睁开眼。
没有听到西钥昇的声音,云叔再次禀报道,“王爷……”
“知道了,本王马上就到。”西钥昇突然打断了他。
“是。”
西钥昇松开季连清,在她额头轻柔的印下一吻,转身出了房间。
走到屋外,他对着雪意吩咐道,“好好照看王妃,王妃醒了第一时间通知本王。”
雪意恭敬的答道,“是,奴婢明白。”
西钥昇没走多久,季连清就醒了。朦胧的烛火照在她的脸上,依旧清楚的看到她的苍白。她猛地掀开被子,连绣鞋都来不及穿,就冲出了房间。
雪意刚端着药膳回来,看到季连清冲出房间,忙想上去拦住她,可季连清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雪意,雪意手心不稳,滚烫的药膳全都洒在了季连清的脚下。
她一声惊呼,“王妃!”季连清的脚背瞬间被烫的通红,她惊恐的对身后的人喊道,“快去准备冷水,请云叔过来。”
而季连清像是根本没有感觉到痛一般,趁着众人一阵手忙脚乱的时候,快速的冲到了院门前,往西钥昇的书房奔跑而去。
她要见西钥昇,她要求他,求他救救季连府……
季连清毕竟怀有身孕,此刻又是不顾自己安危直直的往前冲,下人们根本不敢拦她,怕万一伤了她罪过更大,季连清就这么一路狂奔到了西钥昇的书房。
而当她冲到书房门前时,李公公正一脸沉重的将明黄的圣旨递到西钥昇手上,沉声叹了口气,“王爷,请节哀,圣意难违,陛下让您三日之内,必须将王妃腹中的孩子除去。王爷您是聪明人,此时若失忤逆了陛下旨意,怕是王妃……”李公公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又是一声叹气,没有再说下去。
西钥昇自然知道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他将圣旨紧紧捏在手里,沉沉的说道,“本王知道了,有劳李公公了。”
“杂家的旨意已经传到了,就不打扰王爷了,杂家告退。”
西钥昇点了点头,“云叔,送李公公出府。”
李公公刚走到门前,看到突然出现的季连清,吓了一跳。季连清的头发都披散了下来,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不熟悉的人乍一看过去,根本认不出她就是季连清。
好在李公公是皇帝面前办事的人,眼力自然比平常人好,他忙低下头行礼,“杂家参见王妃。”
季连清连看都没有看他,眼睛一直盯着西钥昇手里的圣旨。
李公公自然清楚季连清如此是为了什么,他无奈的摇了摇头,随着云叔往潇玉轩外走去。
西钥昇再听到李公公那一声“王妃”时,猛地转过身,一脸震惊的看向站在门前的季连清。他的心中一沉,刚想走上前,季连清的表情突然变的异常惊恐,猛烈的摇着头,一步一步往身后退去。
西钥昇向来十分敏锐,隐藏在他周身的人他从来都能感知的到。可今日,他因为太过沉痛,居然没有察觉到清儿来了书房……
她究竟听到多少内容?她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圣旨的内容?可见到她这么强烈的反应,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她听到了,她全部都知道了……
看着一步步远离自己的季连清,西钥昇心头一紧,急声叫道,“清儿……”
季连清的眼泪刷的就流了下来,脚下尖锐的石子刺入了她的肌肤里,可她却丝毫感觉不到痛意,身体上的任何痛,也及不上她心里痛楚的万分之一……
西钥昇看着地面上留下的鲜红血迹,眸光一深,眉头更紧的皱在一起。他忙看向季连清的脚,这才发现她的双脚一片紫红,很显然是被热水烫过的痕迹……
他心中骤然一痛,将圣旨往桌上扔过去,一个飞身来到季连清身边,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清儿……”
季连清在他怀中剧烈挣扎起来,“西钥昇,你放开我,你放开我……”这一刻,西钥昇对她来说就是噩梦,他要打掉她的孩子,他要夺走她的孩子……
西钥昇双手紧紧的搂住季连清,根本不管季连清已在他脖颈间抓起的几条红痕,抱着她就往卧房走去。
回到院内,西钥昇边走边怒声吼道,“今日伺候王妃的人,全部赶出王府。雪意照顾王妃不周,罚俸两个月。”
一干下人们不停的跪在院内求饶,西钥昇一脚踢翻了拦在面前的一个奴才,“还在等什么,还去不叫云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