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戒严商贾暗来聚
作者:思无邪      更新:2020-03-26 18:52      字数:2655

在长安城北夕阴大街侧边的陶朱里,一间占地面积庞大的宅邸坐北向南。这间宅邸门楣高大,但主要装饰就是两个吊着大红灯笼。

不过从门檐上闪闪发光的瓦片,还有用蜀地楠木做出光滑的门板,就知道宅邸的主人身份不凡了。只见大门上方,挂着用绿檀做成的匾额,上书着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张府”。

这正是关中第一大商贾,长安张家家主张方平的府邸。张方平的背景也不简单,乃是中国历史上最牛逼的人物之一——张衡的曾孙。

不过或许是因为张衡是天文学家、地理学家、制图学家,发明家、数学家和词赋家的原因,透尽了老张家所有宦福。

导致他去世以后,他的后人便再无人得官。这是汉代较为罕见的例子,个中原因由于历史久远不得而知。

但从张方平的老子虽然未能被荐为官,却是不甘认命!他在桓帝年间,毅然来到关中。凭借自身的商业天分,更是在短短十余年间赚到盆满钵满,富甲一方。

张方平虽然没有老子的本事,但却擅长玩官商勾结的事。又是十余年下来,关中一带他的势力已经盘根错节。三辅地头蛇,这个称谓张方平当之无愧!

就是当年董卓来到长安,也不敢动其分毫。反倒是四世三公、威震海内的袁隗兄弟,在洛阳就被董卓毫不留情地剁了。

好了,回归到话题上。

却说长安城内各大小商贾,在天色未亮便一同赶到张府。他们当然不是来听曲赏舞,而是聚起来商讨对策和等待消息。

跟平民百姓们比起来,其实叛军对他们的威胁才是最大的!蝗虫过境,一扫而空;普通百姓或许仅仅丢失性命,但是他们则是数十年积累尽付一炬!

最终,还不一定能保住一家老少上百人的性命!

越是有钱有权的人,就越是怕死!越是西装革履的成功人士,越怕衣衫褴褛的混混;这是千古不变之理。他们个个都是腰缠万贯,活得有滋有味;绝不可能有为国捐躯这种浩然正气。

张方平今年不过四十,正是男人一生的黄金时期。不过自从听闻叛军杀来后,他夜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这几天对他来说漫长如数年,在煎熬中不知不觉已然两鬓斑白。

“你说甚?王子师中箭,生死未卜?”张方平此时完全没有平时的端庄大气,就像一个输光亵裤的赌徒!在红着双眼,抓住对方的衣襟质问。

在大厅中正襟危坐的百多个大大小小的商贾,咋听闻这个爆炸性消息差点扑到地上去。王允屁颠颠地跑到东城他们早已得知,但他居然中箭将死!

要是问他们长安城谁是顶梁柱,他们会告诉你:不是刘协而是司徒王允!这个悍然击杀董卓的牵头人,叛军是不可能放过他的;刘协则不然。

所以说他们的目的是一致的,就是保住长安消灭叛军。现在王允生死不明,哪能不惊慌失措?他们目光齐刷刷地盯着跪在地上的张府管家,希望他是开玩笑。

不过就在这时,秦家、邓家和刘家这些大家族的家丁,同样匆忙忙地跑进来。他们虽然已经有心理准备,但听到同样的消息也不免脸无血色。

完蛋了,连王允都不知生死,他们这些低贱的商贾能有好下场吗?想到这里,一个个如丧孝妣。甚至有些心理承受能力脆弱的,直接瘫地痛哭。

一时间张府大客厅像开追悼大会一般,带着压抑悲戚的气氛向整个大厅弥漫开来。张方平脸色煞白,颤颤巍巍地走回上首,倒在主位上。

“呜呼,雍秦故地龙盘福壤,据有雄关四塞何故横祸劫连?”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痛苦地捶胸顿足起来。他诚信经营,从不欺负乡亲;不过他两个儿子都被董卓给杀了!

他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把这剩下的大半生的财富留给嫁到渭南的女儿。不过现在看来,恐怕是要破灭了。年老丧子、晚节不保,怎能让他不悲从中来?

秦家家主秦渭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鼻子低声冷哼。他的个人身家仅次于张方平,他心中同样担忧。不过对于这些掩面而泣的行为,他向来嗤之以鼻。

秦渭用手指节磕了磕身前的短案,沉声道:“好了,王司徒误中流矢也非我等所愿。不过天意如此,岂是人力所能挽回?况且,陛下乃是上天之子;必定会使长安化险为夷!”

众商贾一脸愕然,前两句还说得过去;但最后一句。说句大不敬的话,他们向来就对董仲舒的天人感应不感冒。要是刘皇帝真是上天之子,江山为何沦落到如斯境地?

唯有邓家家主沉吟不语,开始揣摩秦渭的意图。这家伙向来门路最多,也是以狡猾闻名于市。坐等什么上天庇佑的事,他是绝不会相信狡狐狸能做出。

为首的张方平也用力掐一下大腿,努力让自己冷静了下来。看着方面大额的秦渭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忽然若有所悟!他嘴角微微翘起弧度,清了清嗓子:

“诸位稍安勿躁,方平亦觉得有天子在,长安必不会陷于贼手!时候也不早了,诸位用过膳便各自还府吧!若再聚而不散,恐落人口实...”

大小商贾们闻言嘴角一阵抽搐;商人地位低下,私自在戒严时集会确实不好。可如今政事堂忙得不可开交,谁会有空专门来挖他们的把柄?

他们都心照不宣:张方平一定有自己的应对方式,只是不便谋之于众罢了!不过既然主家都下逐客令了,自己也无谓自取其辱;但不代表他们就没有办法...

没多久,陈府的家丁们端上了香气四溢的酒菜,放在每一个人单独的矮案上。

汉代饮宴不同后世,一张方桌围坐;这时代都是每人一张桌、一个莆团,酒菜也是单独的。所以饮宴这种奢侈事,一般都是有钱人才玩得起的。

酒菜虽好,不过商贾们如今就是吃龙肉都没有味。匆匆吃完后,便向主家张方平致谢告辞了。

张方平则是细吞慢酌,看着一个接一个的宾客离去。待人都走完后,他立即伸手向一旁的管家招了招。

管家乃是张家家生子(即家丁在府中生的子),跟随张方平已有近二十年。他基本上只需看张方平的眼神,就知道对方要让他办什么事了...

秦渭出了张府大门,对偏向自己的商贾点头安慰后,便回到自己宽敞豪华的马车中。不过他并没有打道回府的意思,而是拿起一卷竹简研读起来。

像他这种现实的商人,是不可能钻研《诗》《论语》或者《春秋》之类的儒家经典。只见竹简背面,刻着五个先秦籀文《漪顿货殖术》。

“秦东家,我家东家请你外书房一会!”果如他所料,张方平首先沉不住气了!他随即挂起了一抹笑意,缓缓拉开窗帘却见竟然是管家!

派管家出来请客人,已经是极其隆重的礼仪了;仅次于亲自出门。秦渭在生意上也是对张家多有依赖和合作,可不敢托大。

他当即快速地钻出了车帘下马车,拍了拍身上的蜀锦长袍躬身一作揖:“秦某一粗鄙之人,岂敢劳动张大家管亲至?”话虽如此说,他却是倍觉有面。

管家同样大为受用,当即喜笑颜开地回身一揖:“秦东家过谦,我家东主已在等候...”说完,横摆右手作请。秦渭也谦虚地回青一下,二人快速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