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非议别人的艺名可不是绅士的做法啊。”服务生把托盘放在吧台上，把四份大虾天妇罗和两份味增汤放在芬格尔面前。
他从冰箱里取出冰过的玻璃杯，从芬格尔手中拿过威士忌酒瓶，熟练优雅地制作了一杯日式的“水割”调酒，放在芬格尔面前：“烈酒伤胃，加点清水调和一下会让你舒服一些。”
他在楚子航旁边坐下，手中把玩着调酒用的银匙。
路明非没见过风间琉璃，他皱着眉，感觉他很像一个人。
“需要我帮你介绍一下吗？还是你自我介绍一下？”楚子航说道。
“风间琉璃，真名源稚女，猛鬼众核心的二号人物，源稚生是我的孪生哥哥。”服务生缓缓地说，“大家还是叫我风间琉璃吧，作为牛郎出现的时候我就叫风间琉璃。”
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冷却到了冰点，几个人都不说话，路明非继续喝着手里的威士忌，但总感觉他会突然把杯子扔出去，楚子航的手背上隐约可见青筋跳起，恺撒刚好这时出现，他把资料默默地放在芬格尔面前，然后坐在了路明非身边。
“这家伙是谁？”恺撒问道。
“不知道，但是师兄好像认识。”
“当心一点，我感觉他很危险。”恺撒低声道，虎口向着后腰的沙漠之鹰，调酒匙在风间琉璃手里化作一团变换的银光。
猛鬼众、学院和风间琉璃本人的利益不一致，即使风间琉璃说的是真话，即使楚子航曾经见过他，但那并不意味着他们已经建立了良好的信任关系，风间琉璃的血统绝对不在源稚生之下，那柄银匙在他手里也是致命的武器。
银匙越转越快，恺撒等人的心跳也越来越快，就在银匙快的要从风间琉璃手指间飞出去的时候，风间琉璃忽然翻转手腕，把银匙牢牢地抓在掌里，轻轻放到桌面上。
“那个……我……我可以继续吃了吗？”芬格尔一边翻看着资料一边战战兢兢地问。
恺撒愣了几秒钟，随即气得想把桌子掀了，同样是团队，日本那边的团队不管是蛇歧八家还是猛鬼众都高端大气上档次，轮到自己这边，至今为止都没人给他们带个话，现在过来的还是个只会消耗军粮和偷懒的家伙。
“当然咯，要酱油吗？”风间琉璃微笑着把装酱油的瓷瓶放在芬格尔面前。
“那……蒜头酥有吗？”芬格尔小心翼翼。
恺撒和路明非扶额，沉默不语，楚子航默默把装蒜头酥的玻璃罐子放在芬格尔面前，片刻之后某人大口吃面大碗喝汤的声音再度回荡在周围，果然酱油和蒜头酥是拉面的好朋友，有了这两样东西，芬格尔的胃口完全恢复了，稀里呼噜吞咽食物的声音让人觉得那碗面真是鲜美可口，路明非都不由自主地放了一个大虾天妇罗在嘴里慢慢嚼了起来。
恺撒更无语了，楚子航默默地做到路明非另一边。
“好了，让芬格尔先生继续吃，我们可以进入正题了。”风间琉璃微笑。
“逆梗庅资盗窝地民子？（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芬格尔含糊不清地说。
“有点专业精神，注意听！”恺撒低声说。
“哦。”芬格尔闭上了嘴，继续对付着面碗里的面条。
楚子航和路明非对视一眼，两人的眼神缓和了些，被吃货一搅和，冻结的气氛无声无息地融化了。
“牛郎界的王座来高天原当服务生，来几天了？”恺撒初来乍到，所以特意向座头鲸请教过在这一行有没有什么响当当的人物，座头鲸告诉他有，那个男人的名字叫风间琉璃，是我们这一行大师级别的人物，他最擅长的事情就是赔本买卖，只要和他偶然相见的女孩子都会在那一天得到他无微不至的照顾，并且还会收到价值不菲的花瓶或者鲜花作为离别礼物，第二天还能吃到他亲手烹制的早餐，之所以称他为大师就是因为人家做的是赔本买卖，赔本哄女孩子开心，这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那些礼物里随便一件都能够在高天原里消费一年左右。
恺撒当时很吃惊，还有这么花钱的吗？
座头鲸说当然啦，那可是里程碑式的人物，我们这一行的楷模，如果他再这么干十年大概就会被供进神社了。
于是恺撒由此知道了风间琉璃的种种事迹，所以才会说他是牛郎界的王座。
“我在厨房里帮工，这是第三天，我很会演戏的，只要简单换换发型化化妆，我就可以把自己变成另一个人。”风间琉璃说，“鲸先生和其他人都没有认出我来。”
“你还真是煞费苦心哪，是为了监视我们？还是为了联系我们？”恺撒道。
“不，为了方便和你们联系，哥哥见到我了，他在躲着我，准备报上次的仇，我长着源家家主的脸，在新宿区公然出入的话会有帮会的人对我鞠躬吧？”风间琉璃微笑，“那样可不好。”
“你能找到芬格尔，那也说明猛鬼众早已觉察到校长派人渗透进日本来了吧？”楚子航说。
“是的，但我们无法断定昂热校长到底派了多少人渗透进日本来，我请芬格尔先生到店里是想说明一件事，贵校校长大人也一直准备对蛇歧八家动手，他意识到蛇歧八家内部有某种不稳定的因素。”
“橘政宗？”恺撒问。
“很快我们就会知道真相了，”风间琉璃看了一眼腕表，“三个小时前，王将有了动作，他要出动了，我们联手的机会也就来了。”
……
三个小时前，源氏重工楼下的停车场。
执行局的精锐们封锁了每个出入口，橘政宗站在门口接听电话，面色沉静如水。
他按下接听键，把手机贴在耳边，并不说话。
沙沙的雨声中响起低沉的男声：“亲爱的邦达列夫少校，你好，这是来自北极圈内，二十一年前故人的电话。”那声音沧桑而悦耳，带着巨大的回声，就像一架古老的管风琴在呜咽，“说句话吧，让我再听听老朋友的声音，我们曾共同分享苏维埃的光荣，向同志一样举杯痛饮红牌伏特加，杯中沉浮着十万年历史的老冰。”
橘政宗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赫尔佐格博士，是你吗？你没有死？”
源稚女的手机放在吧台上，一段音频正在播放，两个人说话，背景是沙沙的雨声，无穷无尽，让人错觉自己也站在那场雨里。
“是啊，你早该猜到是我。”管风琴般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也许我们都该换个称谓了，我称呼你为政宗先生，您称呼我为王将，毕竟我们都已经无法回到过去了，苏联早已解体，今时今日它的名字叫俄罗斯，我们这些旧时代的魔鬼也要跟上时代的脚步，适应自己的新身份。”
“是你得适应自己的新身份吧？也许我该叫你半龙人博士，进化大概已经让你感受到了君临天下的快意吧？”
“既有快意，也有痛苦，我的进化并不完整，而神现在也进入了沉睡，她藏身在一万米以下的海水里，只有当她完成了那最后的仪式，才会将她的血液赐给我，助我完成最后的进化。”
“所以你想方设法地复活神，猛鬼众对你根本不算什么，只要你活着，完成最终的进化，你就能登上世界的王座，那些死去的人都变成了你的食物，你踩着他们的尸骨，变得越来越强大，你一直都贯彻并落实着龙族的思想和哲学，强者生，弱者死，只有最强之人才能登上那世界的王座。”
“是啊，可是有件事一直让我很难过，那就是对您讲了真心话，那天我们俩毁掉黑天鹅港的时候，我相信了一个狐狸般的男人，可他却对着我的心脏开枪。”
“我也有些难过，要是我当时把一颗手榴弹塞进你的嘴里的话也许今天就不会是这样的局面了，被炸得四分五裂的话，再强的恢复能力也没用了吧？”
“没错，我们都犯了错误，”王将笑，“就当扯平了吧。”
“如果你是打电话来叙旧的话那大可不必，说说你的目的。”
“想约你见个面。”
“有必要吗？”
“当然有，我们该好好谈谈关于合作的问题。”
“我对合作没兴趣，神如果彻底苏醒，必将引发浩劫，那将会是毁灭性的打击，我老了，没有力量在浩劫之后爬上世界的王座了。”
“在只有你我的时候就不用继续伪装下去了吧？您太清楚我的为人了，我也对您的为人了如指掌，我们是天生的合作伙伴，狼就应该和狐狸结伴而行，十年里你一直在寻找［藏骸之井］，也关注着海底的动向，你一直都是擅长隐忍和伪装的人，我很欣赏你的这种品格，我期待着和您交易的那一天。”
“为了什么而合作？”
“当然是复活神，这样我们才能从神的身体里提取出鲜活的血液完成进化，我们都掌握着几把钥匙，有些在你手里，有些在我手里，既然我们都无法独立地复活神，那为什么不合作呢？分享神的遗产，好过谁都无法得到。”
“不怕我又在你背后开枪？”
“为了争夺世界的王座，彼此间加害对方不是理想当然的事情吗？任何一个王都不会和别人分享自己的权力啊，如果您能再次抓住机会，记得千万塞一颗手榴弹到我这里。”
……
电话被挂断了，音频到此为止，听众们都流着冷汗，除了芬格尔，他流着热汗，他在拉面汤里加了很多辣椒，吃得大汗淋漓。
“王将约橘政宗见面？”恺撒打破了沉默，“他们应该约着决斗才对。”
“确实不可思议，但这就是我监听王将电话的结果，三个小时前他打电话给橘政宗，讨论如何分享白王的遗产。”
“赫尔佐格的资料你有吗？”楚子航问。
“黑天鹅港的首席科学家，原本隶属于纳粹第三帝国科学院，柏林陷落的时候被苏联红军俘虏，直接送到无名港继续进行龙类基因研究，我也是刚刚知道王将是赫尔佐格。”
“他被古龙的血污染了，是个几乎杀不死的怪物。”楚子航说，“皇也未必能杀死他。”
“我曾经用杀招对付他，可也只是减缓了一下他的行动速度，他还被炸弹炸过，现在居然还活着！”路明非心有余悸。
“橘政宗对上他根本没有胜算，但也可能有。”恺撒沉吟道。
“可橘政宗答应了，甚至约定了见面时间。”
“他们说彼此手里都掌握着一些钥匙，只有集齐了钥匙才能复活神，钥匙指什么？”楚子航问。
“这些等我们监听他们的见面就能知道答案了。”
“他们约定的地方是哪里？”恺撒问。
“一个是他们觉得谁也无法控制的地方，他们绝对不会公开出现在敌方的地盘上，王将提出的见面地点是［无天无地之所］。”
“无天无地之所？听上去像个谜语。”恺撒皱眉。
“这个谜语并不难猜，大家请看。”风间琉璃起身走到门边，推开大门，放入疾风暴雨。
远处黑压压的云层下，金色的尖锥直指天空，显得是那样的炽热。
“东京塔？”恺撒认出了那座高塔。
“是的，东京塔（注：东京塔是日本的标志性建筑之一，当年东京的最高建筑，高度为250米，直到2013年下半年才被新型电波塔“东京天空树”取代，每座东京天空树都高达300米），那座铁塔在最高处有一座特别瞭望台，只有一部高速电梯通往那里，只要切断那里的电源，特别瞭望台就会与外界彻底隔绝，在那里对话连上帝都不一定能听到，时间是明天午夜十二点。”
“东京塔不是在漫画里经常出现吗？当年可是失恋男女自杀的首选地啊，两个老家伙见面用得着在那种地方吗？”芬格尔说。
“正是因为如此才能保证隐蔽性，我曾经被王将带到那里去过，橘政宗也猜到了，所以他一定会去，而且会全副武装前去。”
“你希望我们怎么做？”路明非突然问，“不只是监听他们俩聊天那么简单吧？”
“当然不会那么简单，我根本不关心神会不会复活，我只是想杀了王将，这也是我向你们寻求帮助的原因。”风间琉璃的眼神明亮而又冰冷。
“学院不会介入这种牵扯到个人感情的问题，除非你能证明王将的行为触碰了学院的底线。”沉默了良久，恺撒缓缓说道。
“如果我能证明王将已经接近让神复活的终点，那么作为学院在日本的代表，你们的应对措施是什么？”风间琉璃盯着恺撒的眼睛。
“这种情况下我们会帮你抹杀掉王将，你不必怀疑我们在这方面的决心，学院历史只有一百年而秘党的历史有几千年，几千年里它一直是暴力组织，我们是最锋利的刀刃，一切试图唤醒龙王的势力都会消失。”
“很好，”风间琉璃在吧台上展开东京塔的建筑蓝图，“所以我们更要监听他们的重逢了。”
此时，醒神寺露台上，橘政宗正看着一张照片出神。
“对那个小姑娘动心了？”一个神秘的声音响起。
“不，只是觉得她和我女儿很像，要不是我女儿被夜幕所救，也许我也看不到她嫁人。”橘政宗幽幽一叹。
“夜枭子大人已经传话过来了，尽一切可能改变这方世界的历史，那个小姑娘可以活，这个舞台上除了路明非一伙人以外，其他人必须死。”那神秘声音接着道。
“明白了，天灵的婚事将近，希望我还能回去看看吧。”
“你当然可以回来，前提是你能将主角小组以外的角色全部斩杀。”
“难。”橘政宗轻轻地说。
“这次夜枭卫将亲自上阵，尽量让除秦阳和路明非一伙人以外的其他配角全部死亡。”
“那，我试试。”橘政宗继续道。
“有客人来找你了，我不便在场。”那神秘声音说完这句话后就再也没说话了。
嗒，嗒，嗒，高跟鞋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地方显得很突兀。
橘政宗回头。
“是你？”
“当然是我，夜枭子大人让我来帮叶老前辈您～”红袍女子轻轻地道。
橘政宗皱了皱眉，“夜枭子大人会如此放心，大概就是慕雪鸢小姐在枕边吹风吧？”
“咯咯，叶凌云老前辈也不要把雪鸢想得如此不堪啊，我这次不光是来帮您，顺便也来替夜枭子大人教训一下我那个执迷不悟的小妹～”红袍女子捋顺耳边的鬓发，娇笑道。
“如此，那边有劳雪鸢大人了。”橘政宗躬身一拜。